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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家园书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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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代的绿色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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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朝的农业成就是多方面的，其中最突出者，还是在一些先进地区实行精耕细作，扩大复种制，因而创造了当时世界上最高的亩产量，这显示了人口多而耕地少的中国农业的长远发展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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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种制是指同一块耕地上实行两年三熟、一年两熟、一年三熟等，因而成倍地提高了耕地的利用率。中国古代发明的复种制，是举世公认的一项重大农业技术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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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现复种需要较充足的阳光和水分，故中国历史上的复种制，是自南而北，逐步推广与发展的。复种并非创始于宋朝，例如南北朝和唐朝已有少量记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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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朝是中国经济重心自北向南转移的时期，也正好是大江南北复种制有较大范围推广的发展阶段。宋时的南方复种制主要包括稻麦两熟制和双季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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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时长江以南，稻米普遍有早稻和晚稻之区分。早稻和晚稻的名称并非创始于宋，东晋大诗人陶渊明的一首诗名为《庚戌岁九月中于西田获早稻》[1]，但从后世收获时间看，九月成熟者不应称早稻。在唐诗中也有一些早、晚稻的记录，如陆龟蒙《刈获》诗有“廉廉早稻才遮亩”之句，唐彦谦《蟹》诗有“晚稻初得蟹如虎”之句 [2]。宋代除早稻和晚稻外，还出现了中稻。据《宝庆四明志》卷4说，在今宁波一带，稻米生产竟以中稻最丰。当然，当时中稻的种植限于部分地区，并不普遍。早稻、中稻和晚稻的栽插和收获期不同，但在长江流域一带，尚不能在同一块耕地上实现复种。故耕田便有“早田“和“晚田”之别。陆九渊在《与张季海》信中说，今江西“金谿西北近临川处率多早田，耕必三犁，秋乃可望” [3]。宋朝有一部记录刑事诉讼判案的书，叫《名公书判清明集》，此书卷4和卷5记录田事诉讼，其一说，有名范僧者，“分得晚田，卖与夏秀才”，其二说，有“赵宅买罗琛庚难字号晚田一亩二角二十二步”。早田和晚田的区分正说明早稻和晚稻不能复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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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朝，特别是在南宋，长江流域一带的稻麦两熟愈来愈普遍。叶梦得介绍江东路一带，“惟有二麦收刈後，合重行耕犁，再种晚禾” [4]。虞俦《和姜总管喜民间种麦》诗说：“腰镰刈晚禾，荷锄重新麦。” [5]陈造《田家谣》诗说：“麦上场，蚕出筐，此时只有田家忙。半月天晴一夜雨，前日麦地皆青秧。” [6]杨万里《江山道中蚕麦大熟》诗说：“却破麦田秧晚稻，未教水牯卧斜晖。” [7]范成大《刈麦行》诗说：“梅花开时我种麦，桃李花飞麦丛碧。多病经旬不出门，东陂已作黄云色。腰镰刈熟趁晴归，明朝雨来麦沾泥。犁田待雨插晚稻，朝出移秧夜食麨”， [8]当时种植越冬小麦和大麦，一般收获于四月，五月正好晚稻插秧，可在时节上实行循环复种，而早稻或中稻则不可能同冬麦实行循环复种。现代习惯上一般将秦岭和淮河作为南北农业之自然分界，宋时其实已有类似情况。南宋前期，有庐州（今合肥）知州吴逵上奏，说淮南开荒田，“如稻田又种麦，仍只理稻，其麦佃户得收” [9]，这证明宋时的稻麦两熟制已扩展至江北淮南一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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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代的双季稻生产还局限于闽广一带。北宋前期成书的《太平寰宇记》记载岭南潮州、雷州、海南等地稻可再熟，大约唐、五代以来即是如此。《永乐大典》5343《三阳志》对潮州介绍更详，说本地好的粳米和糯米必须用膏腴地种植，一岁一熟。但秋成后，其田“半植大、小麦，逾岁而後熟”，即是稻麦两熟。然而糙赤米则可一年两熟。《岭外代答》一书说，宋时岭南地区早稻正月和二月栽插，四月和五月收获，晚稻五月和六月栽插，八月和九月收获，这正适于同一块耕地中实现复种。福建看来也只有部分耕田种植双季稻，卫泾在《福州劝农文》中说，当地“负山之田岁一收，濒海之稻岁两获”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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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种制提高了亩产量，自秦汉迄隋唐，传世的亩产量记录不多，有的记录也难以凭信。宋的亩产量却有一批确切的记录，大致是北方一宋亩产粟麦一宋石，南方发达地区一宋亩产米二、三宋石。宋人谈论亩产量只是以一次收种为准，并无现代按每年每亩收获总量估算亩产量之习惯，在有复种制的地区，两种亩产量的计算标准自然有明显差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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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一宋尺约为31厘米，一宋亩为6,000平方宋尺计，一宋亩约相当于0.8649市亩。又一宋石约折合三分之二市石，一市石米为150市斤，小麦为140市斤，粟为135市斤。依此折算，宋代北方亩产量，约相当于一市亩产粟104市斤，小麦108市斤。南方发达地区亩产量，相约当于一市亩产米230至345市斤，依稻榖70%折米率，约折合稻榖329至493市斤。长江流域一带稻麦两熟，另加每宋亩产麦一宋石，约折合每市亩产量437至601市斤。宋时广南属不发达地区，耕作粗放，但福建发达地区，其双季稻依每宋亩年产米四宋石，约折合每市亩产稻榖658市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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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南方稻米亩产量，还有另一种计算方法。科学家沈括在《梦溪笔谈》卷3说：“今人乃以粳米一斛之重为一石，凡石者以九十二斤半为法。”一宋斤约合1.2市斤，则一宋石粳米为110市斤。依此折算，南方发达地区产米约合每市亩254至381市斤，约折合稻榖363至545市斤。另加每宋亩麦一宋石，则约折合每市亩产量471至653市斤。福建双季稻约折合每亩产稻榖726市斤。宋时在今宁波一带，还有每宋亩一次收获六至七宋石稻榖的高产记录，后者约折合每市亩一次产稻762市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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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两种计算方法所以产生差异，是由于古代度量衡很难精确地折算成现代度量衡。但是，宋时因实行精耕细作和复种制，其南方发达地区的亩产量达到前所未有的可观水平，应是无可置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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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手工生产条件下，实行复种制，自然需要在单位面积投入更多的劳动量。宋代两浙路、江南路、福建路、成都平原等为地狭人稠的发达地区，人口稠密，正是推广复种制之前提条件，而复种制之推广，又对解决上述地区的吃饭问题起着重大作用。当时的贫苦百姓不能仅靠稻米糊口，还须兼吃麦类，而地主出租稻田，也有相当比例不收麦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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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汉唐之际，以北方为主体的农业发展，着重于用牛耕取代耒耜，实际上是横向开拓生产广度。据宋人说，“牛耕之功”为“钁耕之功四倍”[11]。汉唐北方耕地面积随着牛耕普及大增，但粟麦的亩产量并无多少提高。南方农业的崛起主要实现于宋代，着重于纵向开拓生产深度，实行复种制和提高亩产量。宋时在牛耕的条件下，北方一个农业劳力可耕田四十宋亩，而南方一个农业劳力约可耕田二十宋亩 [12]。若按前引亩产量折算，南方农业劳动生产率还是高于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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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国外风靡一时的所谓绿色革命，究其内容，无非是用各种现代农业技术，以成倍地提高粮食之亩产量。宋代大范围地实行复种制和提高亩产量，并取得突出成就，称之为古代的一次绿色革命，应不为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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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全晋诗》卷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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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全唐诗》卷621，卷6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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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象山先生全集》卷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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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石林奏议》卷11《措置买牛租赁与民耕种利害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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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尊白堂集》卷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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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江湖长翁文集》卷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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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诚斋集》卷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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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石湖居士诗集》卷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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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宋会要》食货63之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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