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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鹿天下:北齐和北周四十年争霸史(526-581) 三十九 宇文泰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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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拓跋廓即位那一年(公元554年)算起,宇文泰在关西的统治,已经过去了二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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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宇文泰跪在柱国大将军尔朱荣脚下,痛哭流涕的述说自己的忠诚时,他是否想到,有一天,他会成为尔朱荣的二分之一翻版(另一半是高欢)。甚至,他也当上了柱国大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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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记得,当初高欢在晋阳接见关西大行台贺拔岳的使者宇文泰时,贺六浑就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眼前这个年轻人气宇不凡,将来必是吾之劲敌。所以,高欢才在宇文泰离开后,派出快马去追,要么留下来重用,要么杀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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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欢的追兵慢了一步,宇文泰回到了命中注定属于他的那片神奇热土,开创了一段不可复制的伟大传奇。如果没有宇文泰的横空出世,在关西建立政权,很难说会有日后隋唐帝国的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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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泰是历史上少见的文武全才,在军事上,他多数打败强大的高欢,眉开眼笑的收下了高欢送给他的战争红包。西魏建立之初,整体国力和东魏是N倍的差距,许多人认为宇文泰根本不可能在这场和高欢的生死决战中活下来,因为当时的高欢,几乎就是一个神话。但宇文泰用事实证明了,神话是可以打破的,人间并没有神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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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泰在政治经济领域取得的成就丝毫不逊于他在战场上取得的赫赫军功。西魏那场震撼历史的大改革运动,实际上是由宇文泰和苏绰共同领导的,仅有苏绰的智慧,没有宇文泰的支持,是不可能取得如此成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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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场改革运动中,宇文泰的作用并不只是签红头文件。他和苏绰之间的角色关系,并不是刘禅和诸葛亮,而是苻坚和王猛。阿斗中庸之才,诸事束手,一切事务皆由诸葛亮承包。王猛之于前秦的意义不用多说,但苻坚实际上也是参与了前秦社会改革的,功劳并不仅是王猛的,苻坚也有一半功劳,宇文泰同样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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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现在的政治语言来讲,西魏是一个君主立宪制国家,元宝炬是象征性的国王,宇文泰是连选连任的首相,苏绰是宇文泰提名、经过议院投票通过的第一副首相,宇文泰霸府下的幕僚是影子内阁。宇文泰负责制定战略发展路线,划一个框框,然后由苏绰来操作具体事务,在这个框框内画上美丽的图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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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泰给西魏制定的发展思路大致可以形象的比喻为“两条腿走路的同时,手上拿着一根拐杖。”军事和经济是国家发展的两条腿,在军事上以战养战,在经济上充实国库。人事任免权是宇文泰手上的那根拐杖,用来平衡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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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国际生存空间日益恶化的局面下,宇文泰奉行的是军事优先,如果不能在和高欢的生死决战中生存下来,其他所有完美伟大的计划全是空想。有些政权在政治上并没有太大的建树,但依然能赢得周边各国的尊重,原因何在?答案就在刺刀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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扩大生存空间,是摆在宇文泰面前的首要任务,宇文泰超额完成这项在当初看起来不太可能完成的任务。“(宇文泰)取威定霸,以弱为强。绍元宗之衰绪,创隆周之景命。南清江汉,西举巴蜀,北控沙漠,东据伊瀍。”特别是攻占梁朝的巴蜀荆襄之地,彻底奠定了武川军事集团统一天下的基础。至于《周书》说宇文泰是赤手空拳打下的江山,并不符合实际,宇文泰打江山的那支军队实际上是贺拔岳留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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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泰在军事领域还有一个伟大的创举,就是建立了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府兵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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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兵制的出现,有一个历史大背景,这和宇文泰遭到空前惨败的邙山之战有关。宇文泰是鲜卑人(实际上是鲜卑化的匈奴人),但在他统治西魏之初,并没有自己的直属鲜卑军队,而是依靠汉人豪强的军队打天下。此时的宇文泰,只是西魏军事集团推举的带头大哥,类似于总经理,而不是董事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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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西魏不断取得对高欢的胜利,但宇文泰的“总经理”角色依然没有太大的变化,为了拥有一支自己直属的鲜卑军队,在西魏大统八年(公元542年)三月,宇文泰把在西魏境内近乎所有的六镇鲜卑人召集起来,建立了一支全部由鲜卑人组成的六军,由宇文泰直接领导。有了自己的直属部队,宇文泰的腰杆才算真正的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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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让宇文泰没有想到的是,仅仅一年后,在著名的邙山之战中,宇文泰这支刚建立一年的嫡系部队被东魏军几乎全歼。西魏的鲜卑人本就不多,经此惨败,西魏境内已经没有多少鲜卑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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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上没有军队,不但无法与高欢抗衡,甚至在西魏内部,宇文泰都要面临一些潜在的风险。现在唯一可行的办法,就是从关西地主豪强手上抢回汉人军队的指挥权,当时的地方武装称为乡兵,西魏许多大将都有自己的直属乡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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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泰当然不会直接抢兵,手下那帮弟兄谁也惹不起,所以宇文泰采取了分步走的策略。第一步,将地方乡兵纳入国家军事管理系统,虽然乡兵依然由豪强直接领导,但军队管理系统却是从中央一直垂直下行到地方的,包括豪强的军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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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魏新六军的编制大致为:八个柱国,除宇文泰和元欣外,每个柱国下辖两个大将军,共十二个大将军;每个大将军下辖两个开府,共二十四个军;军下面是府,共有百府,每个府由郎将统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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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魏名义上有八个柱国军,分别是:宇文泰、元欣、李虎、李弼、赵贵、于谨、独孤信、侯莫陈崇。其中元欣只是一个凑数的花瓶,给西魏宗室一个面子,宇文泰则是最高统帅,“总百揆,督中外诸军”,实际上只有六个柱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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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大将军分别是:元赞、元育、拓跋廓、宇文导、侯莫陈顺、达奚武、李远、豆卢宁、宇文贵、贺兰祥、杨忠、王雄。其中拓跋廓是傀儡皇帝元宝炬的第四子,没什么实际权力。另外,西魏还有两个大将军,即出镇陇西的李念贤和出镇河南的王思政,因为他们长年在外领兵,所以就没有算进十二大将军之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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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兵的来源主要是有地的农民,而且是九等之民的前六等,即上上、上中、上下、中上、中中、中下。宇文泰选府兵的第一个条件就是家产富裕,其次是家庭男性成员的人数,再次是兵员的能力。因为这些人家庭条件较为富裕,保卫既得利益的决心远强于赤贫的下三等户,这正是宇文泰的洞察人性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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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选府兵后,政府会给入选兵员一定的优惠条件,即可以免除本人的租庸调,不用向朝廷交纳赋税。府兵并不是常设兵种,而是兵民合一,平时在家务农,发展经济,遇到战事时,就紧急集合,放下锄头,拿起武器,保卫自己的既得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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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泰还考虑到了另外一个问题,就是这些汉人兵员是否服从鲜卑人统治。西魏和东魏的情况不同,东魏的鲜卑人非常多,有强大的直属鲜卑六军。西魏的鲜卑人太少,能不能镇服这些汉人,让人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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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宇文泰想出一个有开历史倒车之嫌的主意,就是在西魏掀起一场鲜卑化改姓运动。北魏孝文帝实行汉化运动时,将鲜卑人的姓全部改为汉姓,由于汉化改革损害了六镇鲜卑人的利益,所以他们对汉姓没什么认同感,这也是宇文泰改回鲜卑姓的重要社会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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