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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瓦：西汉王朝洪业启示录 结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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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制”的原始状态，实际上是“都”——“县”二级。“县廷”才是“王廷”的权力触手和复制。而“郡”也好，“执法（御史）”也好，都是为了分“县廷”职权、防止割据的权上之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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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因为如此，“秦”也是中国历史上最接近真正“中央集权”概念的时代，之后的2000年“郡县制”实际上是在东汉“以郡为国”的“半封建转授权体制”基础上发生的演化，与“秦制”关联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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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因为“王廷”与“县廷”的关系是这样，所以，“秦制”本质上一直面临一个贵族“在都”和“在县”的两重性问题。“高爵”的顶级贵族“在都”，“低爵”的大夫、士“在县”，各自“入廷”服务，也就形成了事实上“仕途”隔绝。二者唯一的合流，也只有“战争”。这个功能恰恰是“周代”的遗产，而非“秦代”的创造，在“天下已定”后，这个流动渠道自然逐步干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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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县廷”对于本地“政治生态”和“经济生态”的主宰是绝对的。也就意味着，“低爵”贵族一旦进入“县廷”，掌握了实权，在经济和行为自由上的“特权”就会难以估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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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史记·高祖本纪》记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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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祖为亭长，乃以竹皮为冠，令求盗之薛治之，时时冠之，及贵常冠，所谓“刘氏冠”乃是也。[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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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往看这条记载常从服饰、礼制出发，而从社会管理的角度来看，刘邦这个“亭长”绝非一般。因为在“秦制”下，人口流动被严格限制，黔首远行甚至需要“县尉”的批准。从“沛”到“薛”不但是“跨县”，还是从“泗川郡”到“薛郡”的跨郡行动，他可以派一介“求盗”去求购制作，可见其“隐权力”之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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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仅如此，刘邦起兵之后的团队骨干，虽然常合称“丰沛”，实则却以沛县出身者居多，而刘邦本人家族三代定居的丰邑，只有一小部分元从，且并非一直跟随。要知道，刘邦本人的地域认同偏向“魏人”，核心团队却几乎都是“故楚人”，打的也是“张楚”的旗号，奉“张楚王”陈胜的正朔，都说明刘邦的“团队凝聚力”并不是以“乡土情谊”构建的，而是另有一套“权威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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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似的人物还有项梁，他可以在犯法、杀人之后，通过“体制内”的朋友疏通而逍遥法外，又能够包揽寄居地的“大徭役”等吏事，交游的对象是秦朝的郡守，都说明，他也是“县”中的“霸主”，体制的附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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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项梁、刘邦、萧何等辈，都是“秦制”的一部分。他们与王翦、李斯、蒙恬、赵高地位有高下之分，却都是“秦制”的“自己人”，只不过地位高者要用尊荣、爵赏和黄金笼络合作，而地位低者只需要给予官职、秩禄和“寻租权力”就可以驱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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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恰由于这中间的地位有别，秦帝国的“帝室”才将“人身控制”和“爵禄驱使”视为理所当然。作为数百年的贵族之家，“帝室”养成了只将自己同类看作是“人”的习惯。所以，在种种政策之中，一直自下而上地侵夺底层的权力，也就是“不讲规矩”。按照晁错的说法就是先坑贫民，再坑富户、吏家，最后坑宗室、重臣，一步步把所有人得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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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这种思维方式在“西楚霸王”项羽身上也有留存，就是对“上层人士”讲规矩、讲感情，对“底层社会”的利益诉求却不屑一顾。所以，强调项羽的所谓“贵族精神”必然导致“分封制”也是不恰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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坚持编户齐民的秦帝国，一样对世袭血统贵族另眼相看，因为那是“同类”。而项羽的“分封制”和刘邦的“郡县制”并没有区别，在其治下照样有“砀郡长”“薛郡长”，施行的还是“郡县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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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项羽是最后的胜利者，应该会重建一个“郡县制”的帝国，甚至会比“底层逆袭”的西汉王朝更像秦朝也说不定。因为吝惜爵邑的项羽，绝不会创造出占总人口1/5的“军功贵族”阶层来稀释“血统贵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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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这些“新贵族”的“利益下沉”与“吏治帝国”的斗争，正是之后100年间历史的“潜流”，推动着汉帝国乃至于之后1000年的华夏文明向着更加“特色化”的方向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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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后果，恰恰是贯彻秦制、法度森严的项羽所竭力避免的。只不过，作为旧秩序的维护者，他的支持者远比刘邦少得多，所以，无论他选对了多少答案，都会在疲于奔命之中，走向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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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究竟是体制塑造了人，还是人塑造了体制，已经纠缠在一起，无从厘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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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历史就在那里，不容许假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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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司马迁：《史记》卷九十二《淮阴侯列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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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司马迁：《史记》卷九十二《淮阴侯列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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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司马迁：《史记》卷九十二《淮阴侯列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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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司马迁：《史记》卷九十二《淮阴侯列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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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司马迁：《史记》卷九十二《淮阴侯列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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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司马迁：《史记》卷九十二《淮阴侯列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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