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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70306 《尚书》诠释研究 [:1707060983]
1707070307 《尚书》诠释研究 五 《补疏》明《孔疏》《孔传》皆误,另立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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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70309 黎民于变时雍。      《虞书·尧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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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70311 《孔传》:“言天下众民皆变化从上,是以风俗大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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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70313 《补疏》:“《传》以‘皆’字释‘於’字。《正义》解释‘万国之众人於是变化从上’,非传义也。《广雅·释言》:‘诸,於也。’又《释诂》:‘诸,众也。’《传》以‘诸’义同‘皆’,故以‘皆’字释之。其实《尔雅》训‘於’为‘代’,‘代’犹‘更’也。‘於变’即‘代变’,‘代变’即‘更变’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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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70315 按:焦明《疏》破《传》义,《传》《疏》皆误,自立新义,卓然的论。此“於”字之诂,可谓说《书》者言人人殊。诸如杨筠如先生曰:“於,高晋生谓犹‘以’也。《老子》:‘夫慈以战则胜。’《韩非子·解老篇》引‘以’作‘於’。”[33]屈万里先生曰:“於,音呜,叹词。”[34]张汝舟先生曰:“於,即于是。”[35]金景芳先生引郝懿行、王引之说,以“於”为语助词。[36]诸说皆可通。然当以焦说更胜。《尚书易解》:“於,《释诂》:‘代也。’於变,犹言递变。时,善也,见《广雅·释诂》。”“众民递变于和善。此言尧之德大,化者广也,释安安之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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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70318 我旧云刻子、王子弗出,我乃颠。      《商书·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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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70320 《孔传》:“刻,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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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70323 《补疏》:“《释文》:‘旧云’,马云:‘言也。’刻,音‘克’,马云:侵刻也。’《正义》以‘刻’为伤害之意。盖马氏‘侵刻’为《传》解也。然言其贤而请立,不可为侵刻伤害之。玩《传》云‘病子不得立’,则当如‘尧舜其犹病诸’之病。‘刻’之训为‘极’为‘急’,赵岐注《孟子》云:‘病,极也。’《诗经·召旻》《笺》云:‘疾,犹急也。’故‘刻’之义与‘病’同。《传》以‘我久知子贤’解‘旧’字,以‘言于帝乙,欲立子’解‘云’字,以‘病子不得立’解‘刻子’二字,‘不出我乃颠’六字为句。然经止言‘我旧云刻子’,其他云云经文无之。王充《论衡·本性篇》引作‘我旧云孩子、王子不出。’纣为孩子之时,微子睹其不善之性。性恶不出众庶,长大为乱不变,故云也。’此说尤为不辞,于经文殊费词说而不能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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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70327 “余谓‘刻子’,即箕子也。《易》‘箕子之明夷’,刘向、荀爽读‘箕’为‘荄’。《淮南子·时则训》‘爨萁’,高诱《注》云:‘萁,读荄备之荄。’古荄、萁音通。刻从亥,与孩、荄同。箕即‘萁’字。以此推之,父师既云‘诏王子出迪’,则已劝微子去矣。下云‘我旧云箕子、王子不出,我乃颠’,此乃述其平素自私之言。旧,久也。谓不特今日因王子问我,我始言之。且不独言王子当去,久已言箕子、王子两人皆当出。若箕子、王子不出,则我殷乃颠矣。《史记》引《微子》不载此文,而插叙微子佯狂一段,云或曰可以去矣,正本此旧云箕子不去之说也。父师、少师别是二人,所谓太师庛、少师强也。《传》以当箕子、比干,而‘刻子’二字遂不能达耳。董仲舒《贤良策》云至于殷纣,守职之人皆奔走逃亡,入于河海,即指《论语》太师挚适齐一章而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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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70329 按:刻子,历代不得确诂。孙诒让曰:“刻子,焦循说读为‘箕子’。据《汉书·儒林传》、《易》‘箕子之明夷’,赵实读为‘荄’,证此‘刻子’,甚确。”[37]荄、箕音通。《说文·亥部》:“亥,荄也。十月微阳,起接盛阴。”用“起”字明“荄”字,以起、荄声相近。《说文·人部》:“侅,奇侅,非常也。”以“奇”连“侅”,奇、侅义近相迭也。《尔雅·释山》:“无草木,峐。”《说文·山部》:“屺,山无草木也。从山,己声。”《经典释文》:“《三苍》、《字林》、《声类》并云犹‘屺’字,音‘起’。”[38]峐、屺一也。刻子,一作“孩子”,见《论衡·本性篇》引文。刻、孩、荄、峐,皆从“亥”得声。亥,古音匣咍部。箕,从“其”得声,其,古群纽咍韵。屺,从“己”得声,己,古音喻纽咍韵。知、其、己声近韵同,以三字为声符之字,例得相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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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70331 诞惟民怨,庶群自酒。      《周书·酒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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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70333 《孔传》:“大行淫虐,惟为民所怨咨,纣群臣用酒沉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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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70335 《补疏》:“《正义》云:用者解经之自,是‘自酒’即‘用酒’。《正义》申《传》是也。经文庶群自饮承上民怨,则‘自’字不必他解。盖谓民则怨矣,而纣之群臣自沉于酒,而不顾民之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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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70337 按:焦说是也。先师周秉钧先生曰:“自酒,私自饮酒。”“言纣王不有明德馨香之祀,登闻于天;登闻于天者,只有民之怨气耳。群臣之私自饮酒。腥秽上闻。”[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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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70339 《尚书正义》:“定本作‘自’,俗本多为‘嗜’。”[40]杨筠如《尚书核诂》曰:“自,疑‘甘’之讹。”“《淮南子·览冥篇》注:‘甘犹嗜也。’故‘甘酒’又可作‘嗜酒’也。伪《五子之歌》‘甘酒嗜音’,恐即窃取此文。自‘甘’讹作‘自’,而义遂不可通。甘之言‘酣’也。应劭谓不醒不醉曰‘酣’。”杨说与下文“腥闻在上”合,若无书证,然可备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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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70341 《尚书补疏》内容丰富,除上文例释的类型外,尚有:“申《孔传》正经文句读”“申《孔传》明经文语序”“申《孔传》正经文讹字”“明《孔传》与经文不合”“明《孔传》不识经文语序”“正《孔疏》破《孔传》句读”“正《孔疏》破《孔传》音读”“明《孔疏》增字解经”,等等。经过焦氏纵横对比,条分缕析,《孔传》《孔疏》及历代《书》说的得失,了然在目。焦氏真《孔传》之功臣,亦《孔传》之诤臣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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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70343 我们肯定《尚书补疏》的训诂学成就,并不是认为其完美无缺,瑕不掩瑜,《尚书补疏》也有可商之处。例如《周书·大诰》:“王若曰”,《孔传》:“周公称成王命。”《尚书补疏》:“郑康成曰:‘王,周公也。周公居摄,命大事则称王也。’王肃云:‘称成王命,故称王。’《传》与王同。《正义》引郑规之云,‘惟名与器不可以假人,周公自称为王,则是不为臣矣。大圣作则岂若是乎?’《尚书正义》每多正论,王莽因翟义之讨,依《大诰》‘王若曰’云‘惟居摄二年十月甲子摄皇帝若曰’,莽拟《大诰》以喻民必依天下所共习之义。然则西汉人说经,因以‘王若曰’为周公称王践天子之位,后汉郑康成沿其说耳。王肃之说远胜于郑。顾西汉人不善说经,遂启王莽之逆,后人抑王而右郑,不知其悖戾,不特过于经耳。伪《孔传》因有胜于真郑《注》者,此类是也。”然核之以史实,仍当以郑注为是。周公摄政称王,文献多有记载。诸如《礼记·明堂位》:“周公践天子之位,以治天下。”《论衡·书虚篇》:“说《尚书》者,周公居摄,带天子之绶,戴天子之冠,负扆面朝诸侯。”《史记·鲁周公世家》:“成王少,在襁褓之中,周公恐天下闻武王崩而畔,周公乃践阼,代成王摄行政,当国。”郭嵩焘《史记札记》卷四曰:“君薨,冢宰摄政,殷礼固是如此。周公之践阼,犹行殷礼也。使周公遂有天下为天子,亦犹殷礼也。所以居摄七年而不疑,兄终弟及,犹循殷礼之常也。周公欲及身成文、武之业,制定礼乐,垂万世之法,是以周礼作而摄政之仪遂废。周公权古今之变而正一王之统绪欤,以前无有也。周公之摄政,常也,非变也。秦汉诸儒不明此义而异说,滋繁矣。”孙星衍指出:“若谓是周公述王命以诰,则当如《多方》言:周公曰:‘王若曰’,或如《多士》先言‘周公告’,乃复言‘王若曰’。今此文不然,则是‘王’即‘周公’也。”可知焦氏之说实可商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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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70345 白璧微瑕,光彩仍耀日月。《补疏》以降,从者纷纷,王先谦《尚书孔传参正》即为煌煌大者。《孔传》魏晋诂训的学术认识渐成定论。焦里堂求真求实的学术思想,也是春风化雨,启迪来人。里堂先生和他的《尚书补疏》终成清代学术天空中璀璨夺目的星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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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70347 [1] (清)支伟成:《清代朴学大师列传》,岳麓书社,1998年,页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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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70349 [2] 闵尔昌:《焦里堂先生年谱》,1917年,页20。(无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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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70351 [3] 闵尔昌:《焦里堂先生年谱》,1917年,页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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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70353 [4] 赖贵三:《焦循年谱新编》,台北,里仁书局,1994年,页389。清道光戊子年受古书店刊《焦氏遗书》之《尚书补疏叙》无此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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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70355 [5] 梁启超:《中国近三百年学术史》,东方出版社,1996年,页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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