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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究竟是什么？——宜兰县史馆遐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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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8月14日下午1时许，我的朋友、桃园机场检疫部门王先生亲自驾车，带着我从台北台湾大学修齐会馆出发，用约50分钟的车程，穿越连绵10多公里的雪山隧道，来到位处台湾岛东北的宜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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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兰旧称噶玛兰或蛤仔难，为平埔族噶玛兰族生活之地，由于位于兰阳平原上因此也称作兰阳地区。1796年来自漳州的吴沙，带领漳州、泉州及客家子民移民台湾，从淡水沿着草岭古道驻垦兰阳平原和头城地区，继而发展出二城、礁溪、四城、壮围、宜兰城等溪北屯垦区，开拓了宜兰的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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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兰号称台北的“后花园”，面积2000多平方公里，人口40余万，风光如画，物产殷阜，民风淳厚，人文温煦，是理想的生活憩息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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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是之故，我就萌生了去宜兰实地感受这种社会文化氛围的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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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只有一个下午的时间，我的宜兰之行采取的是“剑走偏锋”的策略，没有到礁溪泡温泉，没有在龟山岛眺望太平洋，没有探胜太平山森林公园，也不曾在罗东夜市做饕餮之徒。当我兴冲冲地跑向兰阳博物馆，却赶上周三闭馆歇业，只能在外面绕走一圈，留个外观的印象，唯一完成的传统项目，就是参观了坐落于宜兰五结乡冬山河风景区内的“传统艺术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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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有了对宜兰县史馆的访问，我觉得所有的遗憾，所有的欠缺，实际上都已经得到了弥补，足以给自己的宜兰之行画上圆满的句号，说得上是“不虚此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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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兰县史馆紧挨着宜兰县政府的左侧，周围绿树成荫，花团锦簇，碧草如茵，暗香浮动，加上溪流潺潺，鸟语婉转，可谓是整个宜兰环境文化的一个缩影与象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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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史馆面积不大，也就1000平方米左右，所陈列的内容也很一般，无非是介绍宜兰历史与文化的来龙去脉而已。在看过卢浮宫、大英博物馆、纽约大都会博物馆、佛罗伦萨乌菲兹博物馆、北京故宫博物馆、台北故宫博物院的游客眼里，宜兰的县史馆，真的是一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展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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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我却觉得宜兰县史馆是一个留给我印象最深刻的博物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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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兰县史馆的最大特色与最大价值所在，就是它的观众参与性。现在几乎所有博物馆都具有一个共性的问题，也可以讲是一个不小的局限，就是展示方式局囿于展品的陈列，以一大堆文物，配之以一些图片、文字，出现在广大参观者的眼前。参观者只能用眼睛看，或听取博物馆工作人员的讲解。条件好一些的，或许再加上耳机设备播放馆中所陈列内容的介绍。这实际上造成了参观者与展品之间真正沟通与互动的隔膜，然而，知识的传播是外在的灌输，而非内在的体验。科学但不艺术生动，接受但不天然融合，无法真正唤起人们的认同意识，无法真正贯通参观中的物我对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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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所见过的宜兰县史馆，却剑走偏锋，别开生面，引导人们与陈列展品进行高明而鲜活的互动，从而穿越表层的历史现象，进入对历史本质的深层思考与感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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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参观者与博物馆的互动，在宜兰县史馆中，最集中反映在展示的结束部分设置了“历史是什么？”的问答专题，希望每一个参观者，在参观了宜兰的历史文化展示之后，以小识大，触类旁通，思考并回答一个非常沉重但又无法回避的问题：历史究竟是什么？人们到底是从何处来，又要到哪里去？将一个本该由历史学家或哲学家来解答的命题，让参观者提出自己的见解，可以见仁见智，可以郢书燕说，目的是引发思考，在此基础上，尽可能地凝聚共识，认知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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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最大限度地调动和鼓励参观者积极参与互动，最充分地发表自己的见解，宜兰县史馆先是以古今中外著名历史学家的有关“历史”认知的文字作为参照坐标，让人们有一个可资参考的维度。如引录了史学家杜正胜先生的名言“历史就是史家与史料之间的对话”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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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宜兰县史馆还别开生面地设置了一个投稿箱，让大家将自己的意见用笔书写出来，投入稿件箱中。宜兰县史馆定期从各式各样的回答中遴选出有意思的答案，并将它们配上回答者的照片、手迹，注明回答者的身份，制作成精美的挂页，陈列在“历史是什么”的专题栏目里。这真是一个富有创见的举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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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认真地看了一部分被遴选出来的普通人有关“历史究竟是什么”的解答，我的第一感觉是深深的感动与惊诧。那些答复可谓是五花八门，异彩纷呈，充满着睿智，洋溢着幽默，片言只语，尽见机锋，另辟蹊径，弥足珍贵。在我看来，至少比杜正胜先生的程式化解答生动百倍，有趣得多。现节选部分，和读者诸君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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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像手电筒，可以照亮灰暗，让我们不会迷路。”（张立奇，宜兰市育才小学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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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有如悔过书，设法引以为戒，纠正未来的错误。”（林亮昕，宜兰县立凯旋中学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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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是一种可以让我们不须穿越时代就可以了解过去的学习。”（黄晨贤，宜兰县私立慧灯高级中学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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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留言，道出了历史的功用与价值。从中可以看出，孩子们已经开始意识到，历史作为人类社会的经验与教训的总结，值得重视，值得借鉴。人不能割断历史，也无法拒绝历史。历史可以帮助今天的人们变得明智，少走弯路，不犯错误。历史是沟通古今的渠道，它似乎无用，然而，无用之用，才是真正的大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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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是一间博物馆，你可以学习到知识，但不能确定都是真品。”（林惟馨，宜兰县中道学校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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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是人与时间的科学实验，只要滴一滴液体，就出现不同的变化。”（刘宸玮，宜兰县罗东小学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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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是生命的雕刻师，凿刻出人类最真实的像貌。”（张欣珮，宜兰县立东光中学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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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是一道洪流，将上游的智慧冲刷而下，汇集成广阔的知识平原。”（林柔榕，宜兰县立罗东中学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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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类的留言，似乎较之于前一类更为深刻，在充分肯定历史的功能主义的基础上，学生已经意识到历史的复杂多样性。具体表现为：认知历史应该抱有历史的怀疑精神，历史的知识固然重要，但它不等于全部的真相。对接触到的大量历史信息，需要去伪存真，去芜取精，否则，就会让历史的虚假信息牵着自己的鼻子走，迷失自我，丧失主体性。要透过历史的表象，进入历史深层次的本相，关注历史的内在规律，感悟其中“不同的变化”。这种历史意识，对孩子们而言，当然是过于深奥的，但是，他们毕竟开始朦胧地意识到了，这显然是难能可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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