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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32979 读通鉴论 [:1707129956]
1707132980 ◎明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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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32982 明帝不夭,中原其复矣乎!天假五胡以乱中夏,气数之穷也,帝乃早世!王敦之横,元帝惴惴而崩,帝以幼冲当多难,举动伟然出人意表,可不谓神武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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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32984 王敦谋篡,而讽朝廷征己,使帝疑畏忧戚不欲征、而待其党之相迫,则敦之横逞矣。帝坦然手诏征之,若人主征大臣之故事,无所疑畏,而敦固心折不敢入也。敦欲以王导为司徒,听之也,导本可为司徒,无所疑也;抑以此奖导为君子,使浣濯其同逆之耻以乃心王室,而解散群臣阿比王氏之戾气。于是而导之志移,敦之党孤,奄奄且死而以篡为下计;区区为难者,钱凤辈亡赖之徒而已,殄灭之如摧枯矣。导贻王含之书曰:“昔年佞臣乱朝,人怀不宁,如导之徒,心思外济。今则不然,圣主聪明,德洽朝野,凡在人臣,谁不愤叹。”导之情可见,从王氏者之情可见,天下之大势,明帝之大略,从可知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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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32986 折大疑者,处之以信;奠大危者,予之以安。天假明帝以年,以之收北方离合不定之人心,而乘再闵之乱,吹枯折槁,以复衣冠礼乐之中夏,知其无难也。帝早没而不可为矣,悲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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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32988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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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32990 君子之过,不害其为君子,唯异于小人之文过而已。王敦称兵犯阙,王导荏苒而无所匡正,周顗、戴渊之死,导实与闻,其获疚于名教也,无可饰也。故自言曰:“如导之徒,心思外济。”盖刘隗、刁协不择逆顺,逞其私志,欲族诛王氏,而导势迫于家门之陨获,不容已于诡随,此亦情之可原而弗容隐饰以欺天下者也。及敦死而其党伏诛,谯王丞、戴渊、周顗以死事褒赠,岂非导悔过自反以谢周、戴于地下之日乎?而导犹且狎开门延寇之周札,违卞壶、郗鉴之谠议,而曰:“札与谯王、周、戴见有异同,皆人臣之节。”导若曰札可尽人臣之节,则吾之于节亦未失也。假札以文己之过,而导乃终绝于君子之涂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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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32992 郗公爱子死而不哭,卞令力疾战而丧元,二君子者,无诸己非诸人,危言以定褒贬,非导之所能也。而引咎知非,以无异说于论定之后,夫岂不可?怙慝而欲盖弥章,不学于君子之道,虽智弗庸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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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32994 读通鉴论 [:1707129957]
1707132995 ◎成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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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32997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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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32999 少主立,而大臣尸辅政之名,虽周公之圣,不能已二叔之乱,况其下焉者乎?庾亮不专于己,而引西阳王羕、王导、卞壶、郗鉴、温峤与俱受托孤之遗诏,避汉季窦、梁之显责,亮其愈矣,虽然,恶有俱为人臣,徒崇此数人者,持百尹之进退,而可以服天下哉?陶侃之贰,祖约、苏峻之逆,所必然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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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33001 夫主少则国政亦必有所裁,大臣不居辅政之任而恶乎可?而有道于此,则固无事立辅政之名,授之以独驭之权,而疑天下。无他,唯官常数定,官联相属,法纪豫立,而行其所无事焉耳。三公论道,而使涖庶事,则下侵六卿;百执不相越,而不守其官,则交争。故六卿百执之可否,三公酌之;而三公唯参可否,不制六卿百执以行其意。则盈廷多士,若出一人,州牧军帅,适如其恒。天子虽幼,中外自辑以协于治,而恶用辅政者代天子而制命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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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33003 夫古之天子,未尝任独断也,虚静以慎守前王之法,虽聪明神武,若无有焉,此之谓无为而治。守典章以使百工各钦其职,非不为而固无为也。诚无为矣,则有天子而若无;有天子而若无,则无天子而若有;主虽幼,百尹皆赞治之人,而恶用标辅政之名以疑天下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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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33005 是以三代之圣王,定家法朝章于天下初定之日,而行之百世,主少国疑之变,皆已豫持之矣。故三代千八百年,非无冲人践阼,而大臣无独揽之威福。若夫周公之辅政,则在六官未建、宗礼未定之日,武王末受命而不遑,不得已而使公独任之也。虽然,读鸱鸮之诗,而周之危、公之难,亦可见矣。有圣主兴,虑后世不能必长君令嗣之承统也,豫定奕世之规,置天子于有无之外,以虚静而统天下,则不恃有贵戚旧臣以夹辅。既无窦、梁擅国之祸而亦不如庾亮之避其名而启群争。不然,主幼而国无所受裁,虽欲无辅政者,不可得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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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33007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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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33009 溃于内者,必决于外。苏峻反历阳而入建业,祖约据寿春以通石勒,然而勒不乘之以入犯者,非勒无狡焉之志也;刘曜破石虎于蒲坂,进围金墉,勒方急曜而不暇及也。咸和三年九月斩苏峻,十二月勒执曜于雒阳,使迟之一年,峻、约始破,则约迫而导勒以东,晋其糜矣。故夷狄之相攻,或为中国之利,利以一时耳;而据之以为利,相攻久而相灭,灭而并于一,害乃不救,何利之有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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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33011 “池之竭矣,不云自濒”,外迫而内难起也。“泉之竭矣,不云自中”,内乱而外患乘也。昧者乃曰:“外宁必有内忧。”谓以外患警内,而内忧可弭;则抑有内忧而可弭外之侵陵邪?响令曜、勒不逼,江东不孤,若峻、约之流,又何敢辄生其心。勒、曜之相攻而未相并,幸也,谋国者不敢恃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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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33013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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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33015 东晋之臣,可胜大臣之任者,其唯郗公乎!卞令忠贞之士,朝廷之望也,以收人心、易风俗、而安社稷,则未之敢许。晋之败,败于上下纵弛,名黄、老而宾惟贪冒淫逸之是崇。王衍、谢鲲固无辞其责矣。乃江左初立,胡寇外偪,叛臣内讧,人士之心,习于放佚而惮于拘维,未易一旦革也。卞令执法纪以纠之,使人心震慴而知有名教,诚不可无此中流之砥柱。然充其所为,以惩创而无已,则乍强以所不习,而人思解散,便给之小人日饰以进,抑不保人心之永固而国势之能安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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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33017 王敦之反,刁协、刘隗之操切激之;苏峻之反,庾亮之任法激之;障狂澜而陻之,鲧绩之所以弗成也。故先王忧人心之易弛而流也,劳来之以德教,而不切覈之以事功;移易之以礼乐,而不切督责之以刑名。临之象曰:“咸临,吉,无不利。”其感也,不可以临也。殷末之俗淫,而二南之化,游之于苤苢,安之于摽梅。大弛者反之以大张,大张必穷,而终之以大弛,名为王道,而实为申、商,不覆人之家国者,无几也。故卞令厉色立朝以警群臣之荡佚,不可无也。而任之以统驭六寓,厝社稷之安,定百官之志,则固未可也。“夬,扬于王廷。”暮夜之戎,可勿恤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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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33019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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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33021 刘曜围雒阳,撤金墉之围,陈于雒西,一战而被禽以亡。其败也,饮博而不恤士卒,轻撤围以西,狂醉以自陷也,非不听谏者以阨勒于成皋之失计也。使曜深沟高垒,断勒入雒之路,内外不相应,勒一往之锐气且折,而弗能解金墉之围,旷日持久,上下有惰归之气,求归不得,亦窦建德之见禽于东京而已。假令曜分兵以扼成皋,御人于百里之外,所遣拒勒之将,固非勒敌,必先挫而溃,则围雒之军心尽解,其败决矣。勒曰:“盛兵成皋,上策也;阻雒水,次也;坐守雒阳,成禽耳。”此勒畏曜坚壁以老己,姑为此言以安众耳,非果然也。曜撤围而陈于雒西,望蒲坂以为退步,勒曰:“可贺我矣。”此则勒之果所欣幸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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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33023 千里县军,攻人于围城之下,兵之大忌也。撤围分军以拒人于险,险非我有,而军心不固。陈友谅解南昌之围,而死于鄱湖。军一分而不可合,一动而不可止,勒之智足以测此,姑为反语以安众心,或遂信其实然,勒且笑人于地下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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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33025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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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33027 苏峻之乱,建业残敝,廷议迁都,王导独持不可,江左百年之基,导一言以定之,审乎难易之数也。梁元帝惮建业之凋残,据江陵之富庶,而速以亡。然则曹操弃雒阳,迁献帝于许,其一时之奸谋,以许为兗州之域,而挟天子为己私,非果厌雒阳之敝也。乃缘此而不能终一天下,亦有繇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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