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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72317 文白对照史记 [:1707161159]
1707172318 文白对照史记 列传(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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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72320 文白对照史记 [:1707161160]
1707172321 伯夷列传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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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72323 夫学者载籍极博,犹考信于六艺。《诗》《书》虽缺,然虞夏之文可知也。尧将逊位,让于虞舜,舜禹之间,岳牧咸荐,乃试之于位,典职数十年,功用既兴,然后授政。示天下重器,王者大统,传天下若斯之难也。而说者曰尧让天下于许由,许由不受,耻之,逃隐。及夏之时,有卞随、务光者。此何以称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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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72325 太史公曰:余登箕山,其上盖有许由冢云。孔子序列古之仁圣贤人,如吴太伯、伯夷之伦详矣。余以所闻由、光义至高,其文辞不少概见,何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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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72327 孔子曰:“伯夷、叔齐,不念旧恶,怨是用希。”“求仁得仁,又何怨乎?”余悲伯夷之意,睹轶诗可异焉。其传曰:伯夷、叔齐,孤竹君之二子也。父欲立叔齐,及父卒,叔齐让伯夷。伯夷曰:“父命也。”遂逃去。叔齐亦不肯立而逃之。国人立其中子。于是伯夷、叔齐闻西伯昌善养老,盍往归焉。及至,西伯卒,武王载木主,号为文王,东伐纣。伯夷、叔齐叩马而谏曰:“父死不葬,爰及干戈,可谓孝乎?以臣弑君,可谓仁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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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72329 左右欲兵之。太公曰:“此义人也。”扶而去之。武王已平殷乱,天下宗周,而伯夷、叔齐耻之,义不食周粟,隐于首阳山,采薇而食之。及饿且死,作歌。其辞曰:“登彼西山兮,采其薇矣。以暴易暴兮,不知其非矣。神农、虞、夏忽焉没兮,我安适归矣?于嗟徂兮,命之衰矣!”遂饿死于首阳山。由此观之,怨邪非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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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72331 或曰:“天道无亲,常与善人。”若伯夷、叔齐,可谓善人者非邪?积仁絜行如此而饿死!且七十子之徒,仲尼独荐颜渊为好学。然回也屡空,糟糠不厌,而卒蚤夭。天之报施善人,其何如哉?盗蹠日杀不辜,肝人之肉,暴戾恣睢,聚党数千人横行天下,竟以寿终。是遵何德哉?此其尤大彰明较著者也。若至近世,操行不轨,专犯忌讳,而终身逸乐,富厚累世不绝。或择地而蹈之,时然后出言,行不由径,非公正不发愤,而遇祸灾者,不可胜数也。余甚惑焉,傥所谓天道,是邪非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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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72333 子曰,“道不同不相为谋。”亦各从其志也。故曰:“富贵如可求,虽执鞭之士,吾亦为之。如不可求,从吾所好。”“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举世混浊,清士乃见。岂以其重若彼,其轻若此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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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72335 “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称焉。”贾子曰:“贪夫徇财,烈士徇名,夸者死权,众庶冯生。”“同明相照,同类相求。”“云从龙,风从虎,圣人作而万物睹。”伯夷、叔齐虽贤,得夫子而名益彰。颜渊虽笃学,附骥尾而行益显。岩穴之士,趣舍有时若此,类名堙灭而不称,悲夫!闾巷之人,欲砥行立名者,非附青云之士,恶能施于后世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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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72337 学者们涉猎的书籍虽然极为广博,但还是得从“六经”中查考可信的依据。《诗经》、《尚书》虽然残缺不全,然而有关虞、夏史事的记载还是可以看到的。唐尧将要退位时,把帝位让给虞舜;而虞舜以及后来的夏禹,都是四方诸侯和州牧一致推荐,才试任官职管理政事几十年,待到他们建立功绩后,才把帝位传给他们。这表明,政权是最重要的宝器,帝王是政权的继统,所以传交帝位才如此地郑重审慎啊!但是,诸子杂记里却记载说,唐尧想把天下传给许由,许由不仅不接受,并以此为耻而逃走隐居起来。到了夏朝,又有卞随、务光两个人不肯接受帝位,双双投水而死。这些,又要如何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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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72339 太史公说:我曾经登上箕山,那上面居然有许由的墓呢。孔子依次论列古代的仁人、圣人、贤人,如吴太伯、伯夷这些人,记载十分详尽。我所听说的许由、务光,他们的德义是极高的,但是经书里连一点大略的文字记载也见不到,这是为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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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72341 孔子说:“伯夷、叔齐不记旧仇,因而很少怨言。”又说:“他们追求仁德,就得到了仁德,又为什么要怨恨呢?” 我悲怜伯夷的心意,看到他们未被经书载录的遗诗,又感到很诧异。他们的传记里写道:伯夷、叔齐,是孤竹君的两个儿子。父亲想要立叔齐为君,等到父亲死后,叔齐要把君位让给伯夷。伯夷说:“这是父亲的意愿!”于是逃走了。而叔齐也不肯继承君位逃走了。国人只好拥立孤竹君的另一个儿子。这时,正好伯夷、叔齐听说西伯姬昌敬养老人,就商量说何不去投奔他呢?可是到那里时,西伯姬昌已经死了。他的儿子武王追尊西伯姬昌为文王,并把他的木制灵牌载在兵车上,正向东进兵讨伐纣王。伯夷、叔齐拉住武王的马缰劝阻说:“父亲死了尚未安葬,就发动战争,能说得上是孝吗?作为臣子去杀害君王,能说得上是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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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72343 武王身边的随从要杀死他们,太公姜尚说:“这是两位义士啊。”于是扶起他们,送走了。等到武王平定了殷乱以后,天下都归顺了周朝。而伯夷、叔齐却以此为耻,他们坚守大义不吃周朝的粮食,并隐居于首阳山,靠采摘野菜来充饥。待到饿得快要死的时候,作了一首歌,歌辞说:“登上首阳山,采薇来就餐,残暴代残暴,不知错无边。神农虞夏死,我欲归附难!可叹死期近,生命已衰残!”于是就这样饿死在了首阳山。从这首诗看来,伯夷、叔齐他们是怨恨呢,还是不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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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72345 有人说:“上天待人是没有偏私的,它总是向着好人。”那么,像伯夷、叔齐他们难道不是好人吗?他们聚积仁德,保持高洁的品行,却终致饿死!再说,在孔子的七十名得意学生里,只有颜渊被他称为好学之人,而颜渊却穷困潦倒,连粗劣之食都难得饱足,最后过早地死亡了。那些认为上天会善待好人的说法又如何呢?盗跖成天杀害无辜的人,吃人的心肝,凶横残暴,聚集了党徒几千人,横行天下,竟然长寿而终。这遵循的是什么道德呢?这都是些重大而又显著的例子啊。如果说到近世,那些不走正路、专门违法犯禁的人,却能终生安逸享乐,过着富足的生活,世世代代都保有丰厚的产业。而有些人选好了道路才举步,看准了时机才说话,从不走邪道,不是公正的事决不发愤去做。像这样小心审慎而遭祸灾的人,多得没法数。对此我深感困惑不解,如果说这便是天道,那这天道究竟合理呢,还是不合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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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72347 孔子说“思想见解不一致的人,不能共同谋划事情。”也只能各自按照自己的意志行事。所以他说:“假如富贵是可以寻求得到的话,那么即使做个卑贱的马夫,我也愿意去干;如果寻求不到,那还是按照我所喜好的去做吧。”“岁月到了寒冷的季节,才知道松柏是最后凋谢的。”整个世道混乱污浊的时候,品行高洁的人才会显露出来。这难道是因为他们把道德看得太重,或将富贵看得太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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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72349 孔子说:“君子最担心的是死后名声不被传扬。”贾谊说:“贪财的人为财而丧命,重义轻生的人为名而献身;自命不凡而贪图权势的人为争权而死,平民百姓则爱惜性命而厌恶死亡。”《易经·乾卦》上说:“同样明亮的东西就会相互映照,同样种类的事物则会互相应求。”“云跟从龙而生,风伴随虎而起,圣人出现,才使万事万物的本来面目得以显露。”伯夷、叔齐虽然有贤德,不过因为孔子的赞扬而声名更为昭著。颜渊虽然专心好学,也不过只是因为追随孔子,他的德行才更加显著。那些隐居山林岩穴的隐士,或名声晓达,或湮没无闻,这些人名声淹没而不被称道,这实在是可悲的事情!那些穷乡僻壤的士人,想要磨砺德行、树立名声,如果不能依附那名望、地位极高的人,哪能扬名于后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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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72354 文白对照史记 [:1707161161]
1707172355 文白对照史记 管晏列传第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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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72357 管仲夷吾者,颍上人也。少时常与鲍叔牙游,鲍叔知其贤。管仲贫困,常欺鲍叔,鲍叔终善遇之,不以为言。已而鲍叔事齐公子小白,管仲事公子纠。及小白立为桓公,公子纠死,管仲囚焉。鲍叔遂进管仲。管仲既用,任政于齐,齐桓公以霸,九合诸侯,一匡天下,管仲之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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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72359 管仲曰:“吾始困时,尝与鲍叔贾,分财利多自与,鲍叔不以我为贪,知我贫也。吾尝为鲍叔谋事而更穷困,鲍叔不以我为愚,知时有利不利也。吾尝三仕三见逐于君,鲍叔不以我为不肖,知我不遭时也。吾尝三战三走,鲍叔不以我怯,知我有老母也。公子纠败,召忽死之,吾幽囚受辱,鲍叔不以我为无耻,知我不羞小节而耻功名不显于天下也。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鲍子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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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72361 鲍叔既进管仲,以身下之。子孙世禄于齐,有封邑者十余世,常为名大夫。天下不多管仲之贤而多鲍叔能知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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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72363 管仲既任政相齐,以区区之齐在海滨,通货积财,富国强兵,与俗同好恶。故其称曰:“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上服度则六亲固。四维不张,国乃灭亡。下令如流水之原,令顺民心。”故论卑而易行。俗之所欲,因而予之;俗之所否,因而去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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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72365 其为政也,善因祸而为福,转败而为功。贵轻重,慎权衡。桓公实怒少姬,南袭蔡,管仲因而伐楚,责包茅不入贡于周室。桓公实北征山戎,而管仲因而令燕修召公之政。于柯之会,桓公欲背曹沫之约,管仲因而信之,诸侯由是归齐。故曰:“知与之为取,政之宝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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