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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史鉴赏辞典 魏延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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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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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延字文长，义阳人也。以部曲[1]随先主入蜀，数有战功，迁牙门将军。先主为汉中王，迁治成都，当得重将以镇汉川，众论以为必在张飞，飞亦以心自许。先主乃拔延为督汉中镇远将军，领汉中太守，一军尽惊。先主大会群臣，问延曰：“今委卿以重任，卿居之欲云何？”延对曰：“若曹操举天下而来，请为大王拒之；偏将十万之众至，请为大王吞之。”先主称善，众咸壮[2]其言。先主践尊号，进拜镇北将军。建兴元年，封都亭侯。五年，诸葛亮驻汉中，更以延为督前部，领丞相司马、凉州刺史。八年，使延西入羌中，魏后将军费瑶、雍州刺史郭淮与延战于阳溪，延大破淮等，迁为前军师征西大将军，假节[3]，进封南郑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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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每随亮出，辄欲请兵万人，与亮异道会于潼关，如韩信故事，亮制[4]而不许。延常谓亮为怯，叹恨己才用之不尽。延既善养士卒，勇猛过人，又性矜[5]高，当时皆避下[6]之。唯杨仪不假借[7]延，延以为至忿[8]，有如水火。十二年，亮出北谷口，延为前锋。出亮营十里，延梦头上生角，以问占梦赵直，直诈延曰：“夫麒麟有角而不用，此不战而贼欲自破之象也。”退而告人曰：“角之为字，刀下用也；头上用刀，其凶甚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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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亮病困[9]，密与长史杨仪、司马费祎、护军姜维等作身殁之后退军节度，令延断后，姜维次之；若延或不从命，军便自发。亮适卒，秘不发丧，仪令祎往揣延意指[10]。延曰：“丞相虽亡，吾自见在。府亲官属便可将丧还葬，吾自当率诸军击贼，云何以一人死废天下之事邪？且魏延何人，当为杨仪所部勒[11]，作断后将乎！”因与祎共作行留部分[12]，令祎手书与己连名，告下诸将。祎绐延曰：“当为君还解[13]杨长史，长史文吏，稀更[14]军事，必不违命也。”祎出门驰马而去，延寻悔，追之已不及矣。延遣人觇[15]仪等，遂使欲案[16]亮成规，诸营相次引军还。延大怒，才仪未发，率所领径[17]先南归，所过烧绝阁道。延、仪各相表叛逆，一日之中，羽檄[18]交至。后主以问侍中董允、留府长史蒋琬，琬、允咸保仪疑延。仪等槎[19]山通道，昼夜兼行，亦继延后。延先至，据南谷口，遣兵逆击仪等，仪等令何平在前御[20]延。平叱延先登曰：“公亡，身尚未寒，汝辈何敢乃尔[21]！”延士众知曲[22]在延，莫为用命，军皆散。延独与其子数人逃亡，奔汉中。仪遣马岱追斩之，致[23]首于仪，仪起自踏之，曰：“庸奴！复能作恶不[24]？”遂夷[25]延三族。初，蒋琬率宿卫诸营赴难北行，行数十里，延死问[26]至，乃旋。原[27]延意不北降魏而南还者，但欲除杀仪等。平日诸将素[28]不同，冀时论必当以代亮。本指如此。不便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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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自《三国志》卷四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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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析〕魏延早年事迹不详，他以部曲身份随刘备入蜀，地位虽不高，却是刘备的嫡系。刘备夺取汉中，考虑到战略重要性，间于关中与巴蜀的交界之地，若有失守，将严重威胁蜀汉，故以重将守汉川（汉中）。委任谁呢？关羽此时镇守更加关键的三家必争之地——荆州，赵云因绝对忠诚而“掌内事”，黄忠虽勇猛却年事已高，马超虽智勇双全却是不受信任的降将，这样看来忠诚、勇猛、善战的张飞将是不二人选，正当众人以为大局已定时，不曾想到刘备却将镇守汉川的重任交给了魏延，一来说明魏延确为刘备嫡系，刘备对其信任有加，二来说明魏延也确有军事才华。当然，这一任命并不服众，刘备大会群臣时曾问魏延：“现在委任你镇守汉川，你怎么想的？”魏延回答：“若曹操倾全国之兵来进攻，我愿意为王上抵挡，若曹魏由偏将率领十万军力，我愿为王上歼灭之。”刘备赞赏他的答复，而众将也为他的答复感到振奋。此后刘备称帝，诸葛亮驻扎汉中，魏延被委任为督前部，深入羌地；不久又击破魏国大将郭淮，一时在军中声望四起。魏延守汉中十五年，“皆实兵诸围以御外敌”，没有放过一个曹兵进入自己的防区，其后接任他的是姜维，姜维虽被诸葛亮所推崇，但他完全抛弃了魏延的策略，导致丢失汉中，间接导致了蜀汉的灭亡，这也从一个侧面说明魏延的军事才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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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虎上将”淡出历史的舞台后，蜀汉的军事能人也仅剩诸葛亮和魏延，但魏延与诸葛亮的军事战略思想差异颇大。第一次北伐时，魏延了解到守卫曹魏西部边疆的是“怯而无谋”的曹操女婿夏侯楙，故向诸葛亮提出了大胆的“子午谷奇谋”，亲率一万精兵沿小路出子午谷，直取长安，而诸葛亮带兵出祁山攻打雍州，两军会合，则“一举而咸阳以西可定”。这一建议被诸葛亮否定，是因诸葛亮为稳重之人，但魏延由此认为诸葛亮怯懦。魏延虽然勇猛善战，但性格十分孤傲，除了对诸葛亮有微词外，还与杨仪势同水火，同其他蜀汉官员也有些摩擦，这些都给他今后的悲剧命运埋下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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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葛亮临终前召开军事会议，命杨仪代行其职，魏延断后，姜维次之，而作为蜀汉军中二号人物的魏延并未参加这次军事会议。诸葛亮估计魏延可能会不听调度，便嘱咐杨仪届时“军便自发”。诸葛亮死后，魏延果然拒不从命，在三军统帅诸葛亮新丧、军士士气低落之时，却执意继续北伐，胁迫费祎与己“共作行留部分”。费祎假装答应，然后伺机脱身去报告杨仪。魏延遣人窥视杨仪，见杨仪“欲案亮成规”退军，因而勃然大怒，当即率部返回成都，沿途“烧绝阁道”。魏延与杨仪都上表控告对方叛乱，后主刘禅转而问董允、蒋琬，两位朝中大臣都保仪疑延，可见魏延平日与其他蜀汉官员的关系有多糟糕。魏延见自己失去了信任，想遣兵击杀杨仪，但是军中士兵在王平的劝说下纷纷散去，孤立无援的魏延与其子被马岱斩之，而三族被杨仪全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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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魏延绝无叛乱想法，否则绝不会率军南返，他急行军，又在南谷口驻扎，只能是为了截杀杨仪。这种做法只是逞一时之快，对于蜀汉的大局，对于魏延自身的处境而言毫无帮助。即便当时魏延真能成功地截杀杨仪，只会徒增蜀汉朝廷对魏延的恐惧与不信任，无论董允等人，或是其他将领，总要找机会消灭魏延，去除隐患和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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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延的战术高明，也骁勇善战，在多次战役中都证明了自己，他本应是蜀汉军事方面的支撑力量，尤其是诸葛亮去世后，蜀汉军中的良将已经越来越少，魏延这样的人才本是弥足珍贵，应是朝廷和各个政治势力积极笼络的。但是，魏延自恃自己的军事能力，对其他政治势力都采取漠视甚至敌对的态度，最终使得蜀汉朝廷中的其他政治势力都逐渐将其视作异类，最终覆灭。胡三省曾说：“延虽无反意，若使其辅政，是速蜀之亡也。”陈寿评论他是“招祸取咎，无不自己”，确有一定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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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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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部曲：指私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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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壮：认为勇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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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假节：授予符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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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制：制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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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矜：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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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下：退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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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假借：宽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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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忿：怨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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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困：垂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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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指：意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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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部勒：部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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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部分：部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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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解：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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