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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97566 二十四史鉴赏辞典 [:1707180528]
1707197567 二十四史鉴赏辞典 诸葛恪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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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97569 〔选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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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97571 诸葛恪字元逊,瑾长子也。少知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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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97573 恪父瑾面长似驴,孙权大会群臣,使人牵一驴入,长检其面,题曰:“诸葛子瑜”。恪跪曰:“乞请笔益[1]两字。”因听[2]与笔。恪续其下曰:“之驴”。举坐欢笑,乃以驴赐恪。他日复见,权问恪曰:“卿父与叔父孰贤?”对曰:“臣父为优。”权问其故,对曰:“臣父知所事[3],叔父不知,以是为优。”权又大噱[4]。命恪行酒,至张昭前。昭先有酒色,不肯饮,曰:“此非养老之礼也。”权曰:“卿其能令张公辞屈,乃当饮之耳。”恪难[5]昭曰:“昔师尚父九十,秉旄仗钺,犹未告老也。今军旅之事,将军在后,酒食之事,将军在先,何谓不养老也?”昭卒无辞,遂为尽爵。后蜀使至,群臣并会,权谓使曰:“此诸葛恪雅[6]好骑乘,还告丞相,为致好马。”恪因下谢,权曰:“马未至而谢何也?”恪对曰:“夫蜀者陛下之外厩,今有恩诏,马必至也,安敢不谢?”恪之才捷,皆此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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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97575 恪以丹杨山险,民多果[7]劲。虽前发兵,徒得外县平民而已,其余深远,莫能擒尽,屡自求乞为官出之,三年可得甲士四万。众议咸以丹杨地势险阻,与吴郡、会稽、新都、鄱阳四郡邻接,周旋数千里,山谷万重。其幽邃民人,未尝入城邑,对长吏,皆仗兵[8]野逸,白首于林莽。逋[9]亡宿恶,咸共逃窜。山出铜铁,自铸甲兵。俗好武习战,高尚气力,其升[10]山赴险,抵突丛棘,若鱼之走渊,猿狖之腾木也。时观间隙[11],出为寇盗,每[12]致[13]兵征伐,寻其窟藏。其战则蜂至,败则鸟窜,自前世以来,不能羁[14]也。皆以为难。恪父瑾闻之,亦以事终不逮[15],叹曰:“恪不大兴吾家,将大赤[16]吾族也。”恪盛陈其必捷。权拜恪抚越将军,领丹扬太守,授棨戟武骑三百。拜毕,命恪备威仪,作鼓吹,导引归家,时年三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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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97577 恪到府,乃移书四郡属城长吏,令各保其疆界,明立部伍,其从化[17]平民,悉令屯居。乃分内诸将,罗[18]兵幽阻,但缮藩篱,不与交锋。候其谷稼将熟,辄纵兵芟[19]刈,使无遗种。旧谷既尽,新田不收,平民屯居,略[20]无所入。于是,山民饥穷,渐出降首。恪乃复敕下曰:“山民去恶从化,皆当抚慰,徙出外县,不得嫌疑,有所执拘。”臼阳长胡伉得降民周遗,遗旧恶民,困迫暂出,内图叛逆,伉缚送言府。恪以伉违教,遂斩以徇[21],以状表上。民闻伉坐[22]执人被戮,知官惟欲出之而已,于是老幼相携而出。岁期,人数皆如本规[23]。恪自领万人,余分给诸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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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97579 权嘉其功,遣尚书仆射薛综劳[24]军。综先移恪等曰:“山越恃阻,不宾[25]历世,缓则首鼠,急则狼顾。皇帝赫然,命将西征,神策内授,武师外震,兵不染锷,甲不沾汗。元恶既枭[26],种党归义,荡涤山薮,献戎十万。野无遗寇,邑罔[27]残奸。既扫凶慝,又充军用。藜蓧稂莠,化为善草。魑魅魍魉,更成虎士。虽实国家威灵之所加,亦信元帅临履之所致也。虽《诗》美执讯,《易》嘉折首,周之方、召,汉之卫、霍,岂足以谈?功轶[28]古人,勋超前世。主上欢然,遥用叹息。感《四牡》之遗典,思饮至之旧章。故遣中台近官,迎致犒赐,以旌茂功,以慰劬劳。”拜恪威北将军,封都乡侯。恪乞率众佃[29]庐江、皖口,因轻兵袭舒,掩[30]得其民而还。复远遣斥候,观相径要,欲图寿春,权以为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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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97581 选自《三国志》卷六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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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97583 〔赏析〕诸葛恪为东吴老臣诸葛瑾之子,少时以才思敏捷而出名。因其父诸葛瑾脸长,常被讥为驴,一次宴会中,孙权令人牵来一头驴,上书“诸葛子瑜”,诸葛恪却非常冷静,执笔在下填“之驴”二字,众人皆大笑,孙权即以驴赐诸葛恪。类似这样的故事颇为不少,每遇到棘手的问题,诸葛恪都能机智应对,他的回答既保全了诸葛家族的体面,也给予孙权皇族颇高的台阶,尽显其高情商、高智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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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97585 孙权有意识地栽培诸葛恪。最初,孙权命他在丹阳等地平定山越人。曹魏为限制东吴发展,勾结山越人制造麻烦,诸葛恪到任后,要求所属郡县官吏及军队部将在各据点围堵,但并不进兵出击。到庄稼收获时,即派兵抢先割走粮食,山越人被迫离开山中。诸葛恪对所有离开山中前来归附的山越人全都容留,甚至斩杀镇压山越人的东吴将领,当地山越人由此对诸葛恪的政策放心,纷纷出山前来归附,强者编入军队,充实了东吴的军事力量,也根除了山越人带来的隐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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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97587 诸葛恪以此功绩进封威北将军、封都乡侯,此后他成为孙吴主要的军事将领之一。陆逊死后,“恪迁大将军,假节,驻武昌,代逊领荆州事”,成为孙吴主持长江上流军政的头面人物,这也为他后来入京辅政奠定了基础。诸葛恪能升迁如此之快,表面上与他本人能力有关,其实背后隐藏着孙权的政治谋局。孙吴自立国以来,其统治集团主要由三种势力构成:一为孙氏宗族势力;二是江北流寓人士;三是江东本土大族。当年孙策、孙权兄弟为立足江东,多借助江东本土大族帮助,并推行一系列的“江东化”政策,其核心便是“以吴人治吴”。在这一过程中,江东大族陆家的陆逊为东吴军事长官,另一大族顾家的顾雍被拜为丞相,成为孙吴“江东化”的标志。但孙权对陆顾两家势力并不放心,故提携有才华的江北流寓人士,形成对江东大族的牵制作用,因此诸葛恪常与陆逊有嫌隙,其实是有这深层原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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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97589 孙权在病危时,召集诸葛恪、孙弘、滕胤、吕据、孙峻顾命后事,侍中孙峻(孙坚弟孙静之曾孙)力挺诸葛恪,称其“器任辅政,可付大事”。但这几人并不能同心,中书令孙弘与诸葛恪素来对立,想矫诏杀诸葛恪,孙峻知此阴谋,及时告知诸葛恪并与他联合诛杀孙弘,由此孙权死后东吴的朝局由诸葛恪把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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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97591 诸葛恪虽然把持朝局,但是他在朝中并无深厚的根基,借着曾经战胜过魏军的经验,想要再次攻伐曹魏,树立威望,巩固自身地位。朝中大臣多不同意,认为多次作战,消耗太大,况且东吴一向善守不善攻,以维持江东局面为满足。但诸葛恪坚持己见,发动二十余万人从征。本来诸葛恪初掌朝局时,民众大多支持他,经此役后劳民伤财,人心渐失。这场北伐结果正如大多东吴官僚所预料的,围困合肥新城数月,士卒疲劳,死伤涂地,却依然攻坚不下,万般无奈下,诸葛恪引军退还,东吴百姓对此“众庶失望,而怨黩兴矣”。而诸葛恪又耻于周围人议论此事,回朝后脾气愈大,动辄免去官员职位,渐渐得罪了整个东吴官僚集团。之前还支持诸葛恪的孙峻,现在反倒担心诸葛恪权力过大,不好控制,加之天下怨念,遂与吴国国主孙亮联手族诛了诸葛恪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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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97593 诸葛恪作为江北流寓人士的精英代表,以其敏捷的应对之才,深得孙权的喜欢,成为孙权重点培养的人物,并终在孙权驾崩前成为首席辅政大臣。但他缺乏宽仁体恤下情的心意,因而不能得到部众与民众的支持,其他的政治势力也将其视作异类,一旦有机会,总欲除之而后快。他为巩固自己的地位,不断强化自己的权力,为提升自己的威望,在政治改革的同时一再大举北伐,几倾全国之力,引起孙吴内部各种政治力量的反对,于是最终导致兵败于外,政亡于内,其家族在敌对势力的政变中遭到覆灭性的打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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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97595 诸葛恪年轻的时候,其父诸葛瑾看他的行事,就感慨地说:“这小子不能振兴我们家族,只怕还会让我们家族血流成河。”诸葛恪的结局印证了诸葛瑾的预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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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97597 (赵思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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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97599 〔注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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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97601 [1].益:增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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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97603 [2].听:听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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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97605 [3].事:侍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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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97607 [4].噱: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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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97609 [5].难:诘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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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97611 [6].雅:向来。
1707197612
1707197613 [7].果:果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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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97615 [8].兵:兵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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