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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史鉴赏辞典 [:17071805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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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史鉴赏辞典 守德与顺势的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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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言〕南京城有一民谣：“可怜石头城，宁为袁粲死，不为褚渊生！”袁粲和褚渊是南朝宋齐鼎革之际的两位关键人物，他们同为世家大族出身，前者来自陈郡袁氏，后者来自阳翟褚氏，均为刘宋后期的政治精英，是士族阶层利益的代表，在以文化为凭借、维系士族传统的政治立场上，两人并无二致。但在鼎革的问题上，两者却表现出截然不同的态度，“褚渊、袁粲，俱受宋明帝顾托，粲既死节于宋氏，而渊逢兴运”。袁粲父子为忠诚而献出了自己的生命，他们的事迹为时人所赞许，而褚渊却在改朝换代之际站在了刘宋的对立面，力助萧道成取代刘宋，被时人所不齿，却也有不少人叹服他的“与时俱进”。南朝时期，门阀贵族在王朝嬗替之际，无动于衷者绝非少数，在他们看来，家族门第利益远高于皇室利益，像褚渊这样重家族门第轻君臣名节的政治态度渐渐成为主流，世家大族出身的大臣大多及早投诚于新君，而表现出忠臣气节者有，但已然不是主流。在改朝的博弈问题上，像袁粲这样志向高远，却又缺乏真才实干的高贵士族不可能有所作为，倒是像褚渊这样“识时务者为俊杰者”却能安身立命，保持家族兴旺发达。本篇旨在展示朝代变更之际正统忠诚观念是如何没落的，不同世家大族在改朝换代问题上又是如何博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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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史鉴赏辞典 [:17071805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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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史鉴赏辞典 袁粲列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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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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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粲字景倩，陈郡阳夏人，太尉淑兄子也。父濯，扬州秀才，蚤[1]卒。祖母哀其幼孤，名之曰愍孙。伯叔并当世荣显，而愍孙饥寒不足，母琅邪王氏，太尉长史诞之女也，躬事绩纺，以供朝夕。愍孙少好学，有清才，有欲与从兄[2]婚者，伯父洵即父，曰：“不堪，政可与愍孙婚耳。”时愍孙在坐，流涕起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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蚤以操立志行见[3]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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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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愍孙清整有风操，自遇[4]甚厚，常[5]著《妙德先生传》以续嵇康《高士传》以自况[6]，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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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妙德先生，陈国人也。气志渊虚，姿神清映，性孝履顺，栖冲[7]业简，有舜之遗风。先生幼夙[8]多疾，性疏懒，无所营尚，然九流百氏之言，雕龙谈天之艺，皆泛识其大归，而不以成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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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贫尝仕，非其好也。混其声迹，晦[9]其心用，故深交或迕，俗察罔识。所处席门常掩，三径裁[10]通，虽扬子寂漠[11]，严叟沈冥[12]，不是过也。修道遂志，终无得而称[13]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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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尝谓周旋人曰：“昔有一国，国中一水，号曰狂泉。国人饮此水，无不狂，唯国君穿井而汲，独得无恙。国人既并狂，反谓国主之不狂为狂，于是聚谋，共执国主，疗其狂疾，火艾针药，莫不毕具。国主不任[14]其苦，于是到泉所酌水饮之，饮毕便狂。君臣大小，其狂若一，众乃欢然。我既不狂，难以独立，比[15]亦欲试饮此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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愍孙幼慕荀奉倩之为人，白[16]世祖，求改名为粲，不许。至是言于太宗，乃改为粲，字景倩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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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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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年，桂阳王休范为逆，粲扶曳入殿，诏加兵自随，府置佐史。时兵难危急，贼已至南掖门，诸将意沮，咸[17]莫能奋[18]。粲慷慨谓诸将帅曰：“寇贼已逼，而众情离沮。孤子受先帝顾托，本以死报，今日当与褚护军同死社稷！”因[19]命左右被马，辞色哀壮。于是陈显达等感激出战，贼即平殄[20]。事宁，授中书监，即本号开府仪同三司，领司徒，以扬州解为府，固不肯移。三年，徙尚书令，卫军、开府如故，并固辞，服[21]终乃受。加侍中，进爵为侯，又不受。时粲与齐王、褚渊、刘秉入直[22]，平决万机，时谓之“四贵”。粲闲默寡言，不肯当事，主书每往谘决，或高咏对之，时立一意，则众莫能改。宅宇平素，器物取给[23]。好饮酒，善吟讽，独酌园庭，以此自适[24]。居负[25]南郭，时杖策独游，素[26]寡往来，门无杂客。及受遗当权，四方辐凑，闲居高卧，一无所接，谈客文士，所见不过一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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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帝即位，迁中书监，司徒、侍中如故。时齐王居东府，故使粲镇石头。粲素静退，每有朝命，多不即从，逼切不得已，然后方就。及诏移石头，即便顺旨。有周旋人解望气，谓粲曰：“石头气甚乖[27]，往必有祸。”粲不答。又给油络通幰车，仗士五十人入殿。时齐王功高德重，天命有归，粲自以身受顾托，不欲事二姓，密有异图。丹阳尹刘秉，宋代宗室，前湘州刺史王蕴，太后兄子，素好武事，并虑不见容于齐王，皆与粲相结。将帅黄回、任候伯、孙昙瓘、王宜兴、彭文之、卜伯兴等，并与粲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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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明元年，荆州刺史沈攸之举兵，齐王自诣粲，粲称疾不见。粲宗人通直郎袁达以为不宜示异同，粲曰：“彼若以主幼时艰，与桂阳时不异，劫我入台[28]，便无辞以拒。一如此，不复得出矣。”时齐王入屯朝堂，秉从父弟领军将军韫入直门下省，伯兴为直阁，黄回诸将皆率军出新亭。粲谋克日矫太后令，使韫、伯兴率宿卫兵攻齐王于朝堂，回率军来应。秉、候伯等并赴石头，本期[29]夜发。其日秉恇[30]扰不知所为，晡后便束装，未暗，载妇女席卷就[31]粲，由此事泄。先是，齐王遣将薛渊、苏烈、王天生等领兵戍石头，云以助粲，实御之也。又令腹心王敬则为直阁，与伯兴共总禁兵。王蕴闻秉已奔[32]，叹曰：“今年事败矣。”时齐王使蕴募人，已得数百，乃狼狈率部曲向石头。本期开南门，时已暗夜，薛渊等据门射之，蕴谓粲已败，即便散走。齐王以报敬则，率所领收[33]蕴杀之，并诛伯兴。又遣军主戴僧静向石头助薛渊，自仓门得入。时粲与秉等列兵登东门，僧静分兵攻府西门。粲与秉欲还赴府，既下城，列烛自照，僧静挺身暗往，粲子最觉有异人，以身卫粲，僧静直前斩之，父子俱殒，左右各分散。粲死时，年五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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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自《宋书》卷八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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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析〕袁粲出生于著名的望族——陈郡袁氏。两汉后期，两支袁氏家族登上了历史的舞台中央，一支是依靠武力攻伐天下，拥有袁绍、袁术的汝南袁氏，另一支则是较为低调，却站稳舞台的陈郡袁氏。终东晋南朝之世，陈郡袁氏在政治上世代忠贞，形成了其独特的家风；在文化上居于领先地位，博学之士不绝于书，从而谙习典章制度；思想上儒玄结合，并形成一套独特灵活的处世方法，使其家族能游刃有余地在复杂的政治斗争环境中生存与发展；在婚姻上，注重自己的高门地位。上述诸因素相辅相成，使得在南朝时期王、谢一流高门地位下降时，陈郡袁氏地位反而上升，从而被列入东晋南朝侨姓四大高门：王、谢、袁、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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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朝后期，陈郡袁氏家族诞生一位耀眼的政治明星，他就是袁粲。以今日之见，他是一位学霸。父亲早逝后，“少好学，有清才”，对于玄学有深入的研究。袁粲曾模仿嵇康《高士传》体例，作《妙德先生传》，讲了两个耐人寻味的寓言故事，其中之一是为“狂泉”。这则寓言故事说的是，从前有某国百姓一直饮用着山泉之水，其国王则饮用井水。一天夜间，仙人在这山泉里撒下致人疯癫的药，使之变成了“狂泉”。结果，该国百姓全疯了，惟饮井水的国王仍清醒着。但不久，百姓开始不满国王。他们认为“国主之不狂为狂”，于是聚谋，抓住国王，迫其疗疾，疗其狂疾。国主实在受不了治疗的痛苦，于是也喝了令人疯癫的泉水，国王终于也胡言乱语起来。百姓见状，竟奔走相告，举国狂欢，庆祝国王终于恢复“正常”。袁粲正是以妙德先生自诩，抨击是非颠倒、道德沦丧的朝廷政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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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粲的才华常被后世所传颂。晚唐著名诗人孙元晏著有《六朝咏史诗》，一卷共七十五首，皆为七言绝句。其中有一篇名称即为《宋·袁粲》，“负才尚气满朝知，高卧闲吟见客稀。独步何人识袁尹，白杨郊外醉方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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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齐政权交替之际，袁粲以自己的忠义行为充分发扬了袁氏门风，以自己的生命谱写了忠的颂歌。宋明帝临终托孤，由袁粲同褚渊、萧道成、刘秉四人共掌机密，而萧道成权势日重，颇有取而代之之心，袁粲为维护刘宋皇权，欲先除掉萧道成。结果褚渊向萧道成告密，使得后者有所防范，最终袁粲及其子在石头城被杀，反抗萧道成的联合力量土崩瓦解，萧梁取代刘宋终成不可逆转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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