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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史鉴赏辞典 [:17071806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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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史鉴赏辞典 藩镇卢龙列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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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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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滔，性变诈多端倪。希彩以同宗倚[1]爱之，使主帐下亲兵。泚领节度，遣滔将兵三千为天子西乘塞，为诸军倡。始，安、史后，山东虽外[2]臣顺，实傲肆不廷。至泚首效款[3]，帝嘉之，召见滔殿中。帝问曰：“卿材孰与泚多？”滔曰：“统御士众，方略明辨，臣不及泚；臣年二十八，获谒天子，泚长臣五年，未识朝廷，此不及臣。”帝愈嘉，特诏勒兵贯[4]王城而出，屯泾州，置酒开远门饯之。戍还，乃谋夺泚兵，诡说曰：“天下诸侯未有朝者，先至，可以得天子意，子孙安矣。”泚信之，因入朝。稍[5]不相平，泚遂乞留，西讨吐蕃。以滔权知[6]留后，兼御史大夫。滔杀有功者李瑗等二十余人，威振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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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德[7]滔援，欲尊而臣之，滔让武俊，曰：“箧山之胜，王大夫力也。”于是，滔、武俊官属共议：“古有列国连衡共抗秦。今公等在此，李大夫在郓，请如七国，并建号，用天子正朔。且师在外，其动无名，岂长为叛臣，士何所归？宜择日定约，顺人心，不如盟者共伐之。”滔等从之。滔以禄山、思明皆起燕，俄[8]覆灭，恶[9]其名，以冀，尧所都[10]，因号冀，武俊号赵，悦号魏，纳号齐。建中三年冬十月庚申，为坛魏西，祀天，各僭为王，与武俊等三让乃就位。滔为盟主，称孤；武俊、悦及纳称寡人。是日，三叛军上有云气颇异，燧望笑曰：“是云无知，乃为贼瑞邪！”先是，其地土息高三丈，魏人韦稔佞[11]悦，以为益[12]土之兆。后二年，滔等册，正值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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滔改幽州为范阳府，以子为府留后，称元帅，用亲信为留守。滔等居室皆曰殿，妻曰妃，子为国公，下皆称臣，谓殿下。上书曰笺，所下曰令。置左右内史，视[13]丞相；内史令、监，视侍中、中书令；东西侍郎，视门下、中书；东曹给事、西曹舍人，视给事中、中书舍人；司议大夫，视谏议大夫；六官省，视尚书；东、西曹仆射，视左右仆射；御史台曰执宪，置大夫至监察御史，驱使要籍官曰承令；左右将军曰虎牙、豹略；军使曰鹰扬、龙骧。以刘怦为范阳府留守，柳良器、李子千为左右内史，滔兄琼瑰、陆庆为东、西曹仆射，杨霁、马寔、寇瞻、杨荣国为司文、司武、司礼、司刑侍郎，李士真、樊播为执宪大夫、中丞。其余以次补署。聘处士张遂、王道为司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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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泚反，燧等皆班师，武俊、寔亦还。悦、武俊遣使至河间，贺泚即位。武俊诡请寔共攻康日知于赵州，谋覆其军，不克。实归，武俊饯之，厚赠遗。泚遣人密召滔，使趋[14]洛阳。滔发书，西向再拜，移[15]檄诸道曰：“今发突骑四十万走洛阳，与皇帝会上阳宫。”使王郅说悦连和俱西。滔素[16]强调敛，武俊等不能堪[17]。又令各以兵五千从攻洛，欲僭称帝，乘舆、法从及赦令皆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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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回纥以女妻[18]奚王，大历末，奚乱，杀王，女逃归，道[19]平卢，滔以锦绣张道，待其至，请为婚，女悦，许焉。既而遣使修婿礼于回纥，回纥喜，报以名马重宝。及僭相王，与武俊、悦、纳纳四金钥于回纥，曰：“四国愿听命于可汗，谨上金钥，启闭出纳，唯所命。”至是，乞师焉。回纥以二千骑从，而武俊亦先乞师，以断怀光饷路，未至，而王师还。回纥过幽州，滔使说其酋达干曰：“若能同度河而南，玉帛子女不赀[20]，计可得也。”达干许诺，滔啖[21]以金帛，约曰：“五十里舍，以须[22]悦军。”滔兵五万，车千乘，骑二万，士私属万余，虏兵三千，马、橐它倍之；过武俊境，武俊劳[23]之，牛酒刍[24]米皆具。然悦已用武俊谋，不肯出，储峙[25]于野以待。滔至贝州，悦刺史邢曹俊上谒滔，即归闭城守，滔疑之，次[26]永济。武俊阴[27]遣客反间滔曰：“悦有憾[28]，须公南，以兵断公归路，宜少备。”滔闻怒，入永济，执[29]悦吏掠讯，不得其情，杀之。使回纥大掠，南及澶、卫，系执老幼无遗者。悦大恐，阖城自保。滔遣将杨布略定馆陶，屯平恩，置官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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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自《新唐书》卷二百一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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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析〕安史之乱以后，卢龙节度使更换频繁，先后有李怀仙、朱希彩、朱泚、朱滔、刘怦、刘济、刘总、朱克融、李载义、杨志诚、张仲武、张直方、张允伸、张公素、李茂勋、李全忠、李匡威、李匡筹、刘恭仁、刘守光等人。此文重点赏析的是唐德宗年间的卢龙节度使朱滔，他的所作所为既是藩镇卢龙节度使的缩影，也是整个大唐中后期藩镇节度使的缩影。而大唐中央政府与朱滔，其他节度使与朱滔的明争暗斗，也从一定程度上反映了藩镇割据的博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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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史之乱起于河朔地区的藩镇，此地区辖域辽阔，近邻北方少数民族政权的疆界，处于中原汉族文化与边地异族文化、农耕文明与游牧文明的分野，拥有数量众多的少数民族精兵强将，独特的地理位置和自然条件使这一地区成为军事要地，是唐政府最为关注的地区之一，而卢龙节度使的辖境恰在此区域的核心位置，治所就在幽州牙城以北。安史之乱期间，出于稳定局势的需要，特发诏命给归顺朝廷的军事强人李怀仙，“改范阳节度使为幽州节度使。时平卢已陷，又兼卢龙节度使”。自李怀仙之后，历任幽州节度使均兼卢龙节度使。对于河朔地区藩镇的安排是唐政府出于政治形势而做出的无奈之举，当安史之乱的大难过去后，天下初定，唐政府开始谋求加强中央集权，抑制地方分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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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德宗年间，成德节度使李宝臣亡故，其子李惟岳上奏朝廷，请求继承节度使之位，遭到拒绝从而引发战争。无论是大唐中央还是李惟岳都做了积极的准备，李惟岳唯恐军力不足，游说了魏博镇的田悦和淄青镇的李正己，组建所谓“三镇同盟”，共同对抗中央。大唐中央政府在河朔战场的战略部署是兵分三路，分进合击。北路由幽州卢龙镇朱滔领兵南下进攻成德镇李惟岳；中路由河东节度使马燧、昭义节度使李抱真、神策军都知兵马使李晟组成，从山西高原东出太行对魏博镇田悦作战；南路由河南诸军和防秋兵组成，负责对淄青镇李正己、李纳作战。没想到，唐政府在作战初期形势出奇的好，三路并举，直捣反叛的田悦老巢，李惟岳也被部将王武俊所杀。李惟岳被杀，使这场内战的胜利天平逐渐倒向了唐德宗，面对多年来梦寐以求的胜利果实，唐德宗反倒乱了分寸，他不合时宜地提出了三分成德镇的方案，此方案为的是彻底肢解成德镇，但也有隐含竭力抑制幽州卢龙镇的意图。这套方案表明了大唐为解决藩镇问题的决心，但却刺激了原本忠于朝廷的朱滔，他被迫将依靠自己武力占据的深州吐了出来，而朝廷给出的交换条件是两个尚在叛军手中的德州、棣州，这对于朱滔而言，似乎成了遥不可及的目标。恰在此时，田悦派人离间朱滔，讲明唇亡齿寒的道理，如果今天能肢解成德，明天就是你的幽州卢龙了，权衡再三，朱滔再也坐不住了，加入了反叛唐政府的行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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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分成德镇的方案导致了朱滔的反叛，其后果是葬送了来之不易和即将到手的战争胜利与平叛良机，也引发了整个战局的逆转和连锁反应。魏博、成德、幽州和淄青四镇节度使组成所谓“四王同盟”，未经帝王封赏的情况下公然称王，对抗中央。其后，长安发生兵变，唐德宗不得已而西逃。战火一度从河朔地区蔓延至整个黄河流域，大唐腹地无不饱受战火的摧残，大唐差点陷于灭顶之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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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朱滔所主盟的“四王同盟”并没有坚持太久时间，这是因为藩镇同盟的建立，需要有“势同患均”的共同基础，而且只有在各镇实力相对均衡的条件下，才能比较长久地维持。当朱滔与回纥联盟，欲染指更多地盘之时，王武俊、田悦等人已经很明白，自己所面临的现实危险，已不再是来自唐政府的压力，而是朱滔的野心了。“四王同盟”不得不陷于破裂，这其实也反映了各藩镇之间互相博弈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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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文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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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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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倚：倚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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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外：表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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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款：归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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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贯：穿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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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稍：渐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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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知：主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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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德：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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