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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史鉴赏辞典 [:17071806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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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史鉴赏辞典 李训列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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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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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训字子垂，始名仲言，字子训，故宰相揆族孙。质状魁梧，敏于辩论，多大言[1]，自标置[2]。擢进士第，补太学助教，辟[3]河阳节度府。从父逢吉为宰相，以仲言阴险善谋事，厚昵[4]之。坐[5]武昭狱，流[6]象州。文宗嗣位，更赦还，以母丧居东都。郑注佐昭义府，仲言慨然曰：“当世操权力者皆龊龊，吾闻注好士，有中[7]助，可与共事。”因往见注，相得甚欢。时逢吉方留守，怏怏不乐，思复用，知与注善，付金币百万，使西至京师厚结[8]注。注喜，介之谒王守澄。守澄善遇[9]之，即以注术、仲言经义并荐于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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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言持诡辩，激卬[10]可听，善钩揣人主意，又以身儒者，海内望族，既见识擢，志望不浅。始，宋申锡谋诛守澄不克，死。宦尹益[11]横，帝愈愤耻。而宪祖之弑，罪人未得，虽外[12]假借[13]，内不堪，欲夷绝其类，顾在位臣持禄取安，无仗节死难者。注阴[14]知帝指[15]，屡建密计，引仲言叶[16]力。帝外托讲劝，又皆以守澄进，故与之谋则其党不疑。仲言尚缞粗，帝使衣[17]戎服，号“王山人”，与注出入禁中。服除，起为四门助教，赐绯袍、银鱼，时太和八年也。其十月，迁《周易》博士，兼翰林侍讲学士。入院，诏法曲弟子二十人侑[18]宴，示优宠。于是给事中郑肃韩佽、谏议大夫李珝郭承嘏、中书舍人高元裕权璩等共劾仲言人，天下共知，不宜在左右。帝不听。仲言数进讲，至阉寺，必感愤申重，以激帝心。帝见其言纵横，谓果可任，遂不疑，而待遇莫与比，因改名训。帝犹虑宦人猜忌，乃疏《易》五义示群臣，有能异训意者赏，欲天下知以师臣待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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训本挟奇进，及大权在己，锐意去恶，故与帝言天下事，无不如所欲。挟注相朋比，务报恩复仇，素[19]忌李德裕、宗闵之宠，乃因杨虞卿狱，指为党人，尝[20]所恶[21]者，悉陷党中，迁贬无阕日，班列几空，中外震畏。帝为下诏开谕，群情稍安。不逾月，以礼部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赐金紫服，仍诏三日一至翰林，以终《易》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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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注先显，训藉以进，及势相埒[22]，赖宠争功，不两立。然方事未集[23]，乃出注使镇凤翔，外为助援，内实猜克，待逞，且杀之。擢所厚善分总兵柄，于是王璠为太原节度使，郭行余为邠宁节度使，罗立言权京兆尹，韩约金吾将军，李孝本权御史中丞。阴许璠、行余多募士及金吾台府卒，劫[24]以为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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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壬戌，帝御紫宸殿，约奏甘露降金吾左仗树，群臣贺。训、元舆奏言：“甘露近在禁中，陛下宜亲往以承天祉。”许之。即辇如[25]含元殿，诏宰相群臣往视。还，训奏言：“非甘露。”帝曰：“岂约妄邪？”顾中尉仇士良、鱼志弘等验之，训因欲闭止诸宦人，使无逸[26]者。时璠、行余皆辞赴镇，兵列丹凤门外，彀[27]而待，训传呼曰：“两镇军入受诏旨！”闻者趋入，邠宁军不至，璠惧，弗[28]能前，独行余拜殿下。宦人至仗所，约流汗不能举首，士良等怪之曰：“将军何为尔？”会[29]风动庑幕，见执兵[30]者，士良等惊，走出。阍者将阖扉，为宦侍叱争，不及闭。训急连呼金吾兵曰：“卫乘舆[31]者，人赐钱百千！”于是有随训入者。宦人曰：“急矣，上当还内！”即扶辇决罘罳下殿趋，训攀辇曰：“陛下不可去！”士良曰：“李训反！”帝曰：“训不反。”士良手搏训而踬[32]，训压之，将引刀靴中，救至，士良免。立言、孝本领众四百东西来，上殿与金吾士纵击，宦官死者数十人。训持辇愈急，至宣政门，宦人郗志荣揕[33]训仆之，辇入东上阁，即闭，宫中呼万岁。元舆虽知谋，不以告涯，曰：“上将开延英邪？”而群臣见宰相问故。会士良遣神策副使刘泰伦、陈君奕等率卫士五百挺兵出，所值[34]辄杀。涯等惶遽[35]易服步出。杀诸司史六七百人，复分兵屯诸宫门，捕训党千余人斩四方馆，流血成渠。宦竖知训事连天子，相与怨啧，帝惧，伪[36]不语，故宦人得肆志杀戮。俄而[37]元舆、涯皆为兵所执。涯实不知谋，士良榜笞[38]急，乃自署反状。诏出卫骑千余，驰咸阳、奉天捕亡[39]者，大索都城，分掩[40]涯、训等第[41]，兵遂大掠，入黎埴、罗让、浑鐬、胡证等家及贾耽庙，赀产一空。两省印、簿书辄持去，秘馆图籍，荡然无余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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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自《新唐书》卷一百七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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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析〕李训，曾谋划著名的“甘露之变”，不幸遭遇惨败，致使大唐政治危机呈野马脱缰一般跌入谷底，加速了大唐的灭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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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和九年（835年）十一月二十一日，唐文宗在紫宸殿接见百官大臣。韩约上奏说：“左金吾使院石榴树上，夜晚以来有甘露。”宰相李训也上奏：“甘露降附皇宫是吉祥的象征，皇上应亲自去看。”于是唐文宗命令宰相和两省官先行往视。这些人看后怀疑不是真甘露，文宗皇帝又令左右军中尉和全体宦官再去观看。但李训早已派遣数百人潜伏在左金吾，由于计划不周密，伏兵暴露了机密。以宦官仇士良为首的宦官集团挟持唐文宗紧急回殿，李训并没有拦住唐文宗所乘坐的软舆，宦官集团得以“挟天子以令天下”之势，调动宫中禁军屠戮百官大臣。李训自知事情不妙，孤身一人骑马逃奔进山，想削发为僧，后觉不妥而出山，被宦官集团所擒并最终遇害。而唐文宗被仇士良软禁至死。此事变史称“甘露之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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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先是李训等人策划的甘露之变，目标直指宦官集团的首脑们，却因筹划不够周密，自己反成了宦官集团的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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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训是唐肃宗时宰相李揆之族孙，原名李仲言，进士擢第。史书记载，他形貌魁梧，神情洒落，语言伶俐，思维敏锐，智慧过人。然而他并没有走正规的仕途之路，而是以另外的方式获得功名。他自称同当时很受唐文宗喜欢的郑注有交情，他的叔父李逢吉信以为真，交给李训价值数百万的金帛珍宝，让他带到长安，用以贿赂郑注。郑注得了贿赂十分高兴，寻机将李训推荐给宦官集团的首领——中尉王守澄，王守澄便将郑注的炼药术、李训的《易》学著作一并推荐给唐文宗。唐文宗听他分析《易》很有理，觉得不同凡响，李训从此青云直上，先后任四门助教、国子监《易》博士、充翰林院侍讲学士，颇得文宗宠爱。李训知道文宗有对付宦官集团之心，想尽办法迎合上意，因而更受重用。而李训辅佐文宗，一方面打压文官集团内部的异见人士，如李德裕、李宗闵等人，另一方面对付宦官集团的领袖王守澄，不久升为礼部侍郎、同平章事（实际上的宰相），当时可谓声威大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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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训之所以能放开手脚，敢于向仇士良为首的宦官集团发难，究其原因是背后有唐文宗撑腰。在晚唐历史上，唐文宗李昂是一位值得称道的皇帝，他是以宗室亲王身份入继大统的皇帝，由于他英年继位，又有一定的个人修养，故力图在政治上有所作为。即位之初，他依靠裴度等元老勋臣的辅佐，朝政颇有起色，一改自穆宗、敬宗以来之弊政。但这种比较积极进取的政治局面仅仅维持了两年多，到了大和三年夏以后，朝堂之上便爆发了大规模的党争，与此同时，权势日重的宦官对政事的干预也变得越来越多，继而外朝群臣与内廷宦官之间的勾结或又不断深化。凡此种种，都导致了朝政紊乱，整个中枢政治形势渐次发生改变。唐文宗性格守正，憎恨邪恶和宦官专权，他打算对内清除无恶不作的宦官、赃官，如仇士良、王守澄等辈，以整顿朝纲；对外收复吐蕃占领的河湟（甘肃、青海等）地区，清除河北藩镇势力。但这一切都是唐文宗的理想目标，很难达成，更关键的是，他错信了李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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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学者称李训为廉臣，为他的失败而感到可惜。但李训策划甘露之变，罢免李德裕、李宗闵，或多或少都带有自己的私人利益。他的名声不佳，进入中央任职时，中书、门下两省谏官曾极力劝谏，说李训为人奸邪，海内尽知，不宜让他侍奉唐文宗，但文宗始终不听。而他鸠杀有知遇之恩的王守澄，又显示了他的政治残忍性，同时也树敌过多。李训亲手筹划的“甘露之变”之所以“兵败如山倒”，很大原因在于他急于立功，想借助镇压宦官集团达到他维护自身地位、排挤郑注的目的。事实上，要清除根深蒂固的宦官集团，需要做的准备工作相当复杂，并非埋伏一批士兵、斩杀几个宦官头领就能解决问题。然而李训仍一意孤行，终于失败，并使一直以来都很信任他的文宗遭遇了前所有未的羞辱，也加速了唐王朝的衰败进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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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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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大言：夸大的言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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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标置：指自视甚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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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辟：征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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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昵：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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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坐：获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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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流：流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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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中：宫内（的宦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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