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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史鉴赏辞典 [:17071806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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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史鉴赏辞典 吐蕃列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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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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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宗贞观八年，始遣使者来朝，帝遣行人冯德遐下书临抚。弄赞闻突厥、吐谷浑并得尚[1]公主，乃遣使赍币求昏，帝不许。使者还，妄语曰：“天子遇[2]我厚，几得公主，会吐谷浑王入朝，遂不许，殆[3]有以间[4]我乎？”弄赞怒，率羊同共击吐谷浑，吐谷浑不能亢[5]，走[6]青海之阴，尽取其赀畜。又攻党项、白兰羌，破之。勒兵二十万入寇松州，命使者贡金甲，且言迎公主，谓左右曰：“公主不至，我且深入。”都督韩威轻出觇[7]贼，反为所败，属羌大扰[8]，皆叛以应贼。乃诏吏部尚书侯君集为行军大总管，出当弥道，右领军大将军执失思力出白兰道，右武卫大将军牛进达出阔水道，右领军将军刘兰出洮河道，并为行军总管，率步骑五万进讨。进达自松州夜鏖[9]其营，斩首千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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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东寇也，连岁不解，其大臣请返国，不听，自杀者八人。至是弄赞始惧，引而去，以使者来谢罪，固请昏[10]，许之。遣大论薛禄东赞献黄金五千两，它宝称是，以为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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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年，妻以宗女文成公主，诏江夏王道宗持节护送，筑馆河源王之国。弄赞率兵次柏海亲迎，见道宗，执婿礼恭甚，见中国服饰之美，缩缩愧沮。归国，自以其先未有昏帝女者，乃为公主筑一城以夸[11]后世，遂立宫室以居。公主恶国人赭面，弄赞下令国中禁之。自褫毡罽，袭[12]纨绡，为华风。遣诸豪子弟入国学，习《诗》、《书》。又请儒者典[13]书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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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宗即位，擢驸马都尉、西海郡王。弄赞以书诒[14]长孙无忌曰：“天子初即位，下有不忠者，愿勒兵赴国共讨之。”并献金琲十五种以荐昭陵。进封賨王，赐饷蕃渥。又请蚕种、酒人与碾硙等诸工，诏许。永徽初，死，遣使者吊祠。无子，立其孙，幼不事，故禄东赞相其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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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宗景龙二年，还其昏使。或言彼来逆[15]公主，且习[16]闻华言，宜勿遣，帝以中国当以信结夷狄，不许。明年，吐蕃更遣使者纳贡，祖母可敦又遣宗俄请昏。帝以雍王守礼女为金城公主妻之，吐蕃遣尚赞咄名悉腊等逆公主。帝念主幼，赐锦缯别数万，杂伎诸工悉[17]从，给龟兹乐。诏左卫大将军杨矩持节送。帝为幸始平，帐饮，引群臣及虏使者宴，酒所，帝悲涕嘘欷，为赦始平县，罪死皆免，赐民繇[18]赋一年，改县为金城，乡曰凤池，里曰怆别。公主至吐蕃，自筑城以居。拜矩鄯州都督。吐蕃外虽和而阴衔怒，即厚饷[19]矩，请河西九曲为公主汤沐，矩表与其地。九曲者，水甘草良，宜畜牧，近与唐接。自是虏益张雄，易入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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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相建言：“吐蕃本以河为境，以公主故，乃桥河筑城，置独山、九曲二军，距积石二百里。今既负约，请毁桥，复守河如约。”诏可。遣左骁卫郎将尉迟瓌使吐蕃，慰安公主。然小小入犯边无闲岁，于是郭知运、王君相继节度陇右、河西，一以捍之。吐蕃遣宗俄因子到洮水祭战死士，且请和。然恃盛强，求与天子敌国[20]，语悖傲。使者至临洮，诏不内[21]。金城公主上书求听修好，且言赞普君臣欲与天子共署誓刻。吐蕃又遣使者上书言：“孝和皇帝尝赐盟，是时唐宰相豆卢钦望、魏元忠、李峤、纪处讷等凡二十二人及吐蕃君臣同誓。孝和皇帝崩，太上皇嗣位，修睦如旧。然唐宰相在誓刻者皆殁，今宰相不及前约，故须再盟。比[22]使论乞力等前后七辈往，未蒙开许，且张玄表、李知古将兵侵暴甥国，故违誓而战。今舅许湔贷[23]前恶，归于大和，甥既坚定，然不重盟为未信，要待新誓也。甥自总国事，不牵于下，欲使百姓久安。舅虽及和，而意不专，于言何益？”又言：“舅责乞力徐集兵，且兵以新故相代，非集也。往者疆埸自白水皆为闲壤，昨郭将军屯兵而城[24]之，故甥亦城。假令二国和，以迎送；有如不通，因以守境。又疑与突厥骨咄禄善者，旧与通聘[25]，即日舅甥如初，不与交矣。因奉宝瓶、杯以献。”帝谓昔已和亲，有成言，寻前盟可矣，不许复誓。礼其使而遣，且厚赐赞普，自是岁朝贡不犯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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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自《新唐书》卷二百一十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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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析〕藏族世居青藏高原，藏族人民在历史发展过程中创造了灿烂的藏文化。藏族也是中华民族中一个具有悠久历史的民族，它在唐代时逐渐兴起，称为吐蕃。大唐与吐蕃之间共存关系的实现，是通过两大政权之间智慧的博弈而实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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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8世纪末至9世纪初，吐蕃的疆域达到极盛，西起葱岭（今帕米尔高原）与大食（即阿拉伯帝国）接壤，东至现今甘肃省陇山、四川盆地西缘，北起天山山脉以南、居延海，南至青藏高原南麓，与印度次大陆北部的喜马拉雅山脉与天竺（今南亚次大陆）接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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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有关吐蕃历史的记载中，出现了一位家喻户晓的人物松赞干布。7世纪初，十三岁的松赞干布当上吐蕃部落的第三十三代赞普，他年少有为，又有得力的大臣当帮手，先平息内乱，迁都拉萨，稳固王权，再发展经济，制定法律，统一官制兵制，划分军政区域，任命官员，选拔良将，建立了统一的藏族政权，出现了西藏历史上第一个王朝——吐蕃王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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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观八年（634年），吐蕃第一次派使者至大唐，而与吐蕃并未接壤的大唐对吐蕃并没有兴趣。当松赞干布听闻突厥、吐谷浑等少数民族政权已经与大唐和亲，娶了唐朝的公主后，他也想通婚，但大唐不许，对此松赞干布颇为震怒，“共击吐谷浑，吐谷浑不能亢，走青海之阴，尽取其资畜。又攻党项、白兰羌，破之”。然后继续向东攻击唐朝，“勒兵二十万入寇松州，命使者贡金甲，且言迎公主”，他还对部下说“公主不至，我且深入”。虽然唐朝派兵迎战，反为所败，而且许多羌人也都纷纷归附松赞干布，吐蕃的势力得以向东推进。唐太宗不得不调兵遣将，以步骑五万进讨吐蕃，击败了一直向东扩张的吐蕃，遏制了吐蕃的攻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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吐蕃向东扩张的失利激化了政权内部的矛盾，面对来自吐蕃内部主和派的压力，松赞干布开始撤军，并派使者向唐王朝谢罪，但仍然坚持请求和亲。唐太宗无力彻底击败蓬勃兴起的吐蕃势力，遂以宗室女文成公主嫁给松赞干布，这是唐朝与吐蕃的第一次和亲，拉开了大唐和吐蕃和亲的序幕。和亲，作为一项中原王朝怀柔游牧民族的政策，在处理民族关系方面的积极作用是不容置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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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大唐角度来看，和亲固然使大唐在处理与吐谷浑、吐蕃之间的关系上较为棘手，但面对其他更为紧迫的边患，与吐蕃建立和亲关系实为上策。对吐蕃而言，与唐朝和亲，变成了“自家人”，唐朝就不能直接帮助传统盟友吐谷浑，为之后吐蕃灭吐谷浑创造了很有利的条件，这是吐蕃远交近攻的上策。很显然，无论是吐蕃请婚，还是唐朝许婚，均是二者国力情势的反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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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文成公主的陪嫁，黄金碧玉、奇珍异宝、绸缎坐垫、金鞍玉辔、衣料布匹、绫罗绸缎等三百多种日常生活用品及饰品，数百种的熟食和干食及制作法书籍、生产工具、蔬菜种子及六十多部工艺制作书籍都被带往雪域高原，随同陪嫁的还有大批身怀绝技的工匠能人。其后，松赞干布还选派优秀吐蕃子弟入大唐境内学习儒家经典，这些都促进了吐蕃文明的开化，缩小了两大政权间的文化与经济差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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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新唐书》毕竟是由以高等文明自居的汉人王朝所编著的史书，史官们在竭力淡化这场和亲“被迫性”的同时，还大肆吹捧文成公主入藏后的地位和影响，试图营造出大唐公主在番邦地位尊崇的假象。要知道这位大唐公主只是一位宗室女，神明英武的唐太宗也不愿让自己的亲生女儿去一个神秘的、刚刚崛起的西蛮之地受苦，和亲只是一种外交手段，对于远嫁他乡的公主来说，只能一辈子在边陲之地思念故乡。而且据敦煌文书的记载来看，我们非常推崇的文成公主当时陪嫁的大量财物、大批工匠，及给吐蕃引入的先进的农业、手工业生产技术等，吐蕃人只是视作大唐畏惧吐蕃兵威前来乞和的贡物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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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唐一代，唐蕃双方虽时有战争，但在这期间的和平时期，如文成公主、金城公主入藏联姻，形成了双方共识的“甥舅”和“社稷如一”的关系，一度中止了唐蕃边境绵延的战火，为百姓创造了安居乐业的环境，也促进了民族间的友好往来，推动了经济文化的交流与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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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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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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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尚：仰攀婚姻，多指娶公主为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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