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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史鉴赏辞典 耶律大石列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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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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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律大石者，世号为西辽。大石字重德，太祖八代孙也。通辽、汉字，善骑射，登天庆五年进士第，擢翰林应奉，寻[1]升承旨。辽以翰林为林牙，故称大石林牙。历泰、祥二州刺史，辽兴军节度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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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大二年，金兵日逼，天祚播越[2]，与诸大臣立秦晋王淳为帝。淳死，立其妻萧德妃为太后，以守燕。及金兵至，萧德妃归天祚。天祚怒诛德妃而责大石曰：“我在，汝何敢立淳？”对曰：“陛下以全国之势，不能一拒[3]敌，弃国远遁，使黎民涂炭。即立十淳，皆太祖子孙，岂不胜乞命于他人耶？”上无以答，赐酒食，赦其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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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石不自安，遂杀萧乙薛、坡里括，自立为王，率铁骑二百宵遁。北行三日，过黑水，见白达达详稳床古儿。床古儿献马四百，驼二十，羊若干。西至可敦城，驻北庭都护府，会威武、崇德、会蕃、新、大林、紫河、驼等七州及大黄室韦、敌剌、王纪剌、茶赤剌、也喜、鼻古德、尼剌、达剌乖、达密里、密儿纪、合主、乌古里、阻卜、普速完、唐古、忽母思、奚的、纠而毕十八部王众，谕曰“我祖宗艰难创业，历世九主，历年二百。金以臣属，逼我国家，残我黎庶[4]，屠翦[5]我州邑，使我天祚皇帝蒙尘于外，日夜痛心疾首。我今仗义而西[6]，欲借力诸蕃，翦我仇敌，复我疆宇。惟尔众亦有轸[7]我国家，忧我社稷，思共救君父，济生民于难者乎？”遂得精兵万余，置官吏，立排甲，具[8]器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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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年二月甲午，以青牛白马祭天地、祖宗，整旅而西。先遗[9]书回鹘王毕勒哥曰：“昔我太祖皇帝北征，过卜古罕城，即遣使至甘州，诏尔祖乌母主曰：‘汝思故国耶，朕即为汝复之；汝不能返耶，朕则有[10]之。在朕，犹在尔也。’尔祖即表谢，以为迁国于此，十有余世，军民皆安土重迁，不能复返矣。是与尔国非一日之好也。今我将西至大食，假[11]道尔国，其勿致疑。”毕勒哥得书[12]，即迎至邸，大宴三日。临行，献马六百，驼百，羊三千，愿质[13]子孙为附庸，送至境外。所过，敌者胜之，降者安之。兵行万里，归者数国，获驼、马、牛、羊、财物，不可胜计。军势日盛，锐气日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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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寻思干，西域诸国举兵十万，号忽儿珊，来拒战。两军相望二里许。谕将士曰：“彼军虽多而无谋，攻之，则首尾不救，我师必胜。”遣六院司大王萧斡里剌、招讨副使耶律松山等将兵二千五百攻其右；枢密副使萧剌阿不、招讨使耶律术薛等将兵二千五百攻其左；自以众攻其中。三军俱进，忽儿珊大败，僵尸数十里。驻军寻思干凡九十日，回回国王来降，贡方物[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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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西至起儿漫，文武百官册立大石为帝，以甲辰岁二月五日即位，年三十八，号葛儿罕。复上汉尊号曰天祐皇帝，改元延庆。追祖父为嗣元皇帝，祖母为宣义皇后，册元妃萧氏为昭德皇后。因[15]谓百官曰：“朕与卿等行三万里，跋涉沙漠，夙夜艰勤。赖祖宗之福，卿等之力，冒登大位。尔祖尔父宜加恤典，共享尊荣。”自萧斡里剌等四十九人祖父，封爵有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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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庆三年，班师东归，马行二十日，得善地，遂建都城，号虎思斡耳朵，改延庆为康国元年。三月，以六院司大王萧斡里剌为兵马都元帅，敌剌部前同知枢密院事萧查剌阿不副之，茶赤剌部秃鲁耶律燕山为都部署，护卫耶律铁哥为都监，率七万骑东征。以青牛白马祭天，树旗以誓于众曰：“我大辽自太祖、太宗艰难而成帝业，其后嗣君耽[16]乐无厌[17]，不恤国政，盗贼蜂起，天下土崩。朕率尔众，远至朔漠，期复大业，以光中兴。此非朕与尔世居之地。”申命元帅斡里剌曰：“今汝其往，信赏必罚，与士卒同甘苦，择善水草以立营，量敌而进，毋自取祸败也。”行万余里无所得，牛马多死，勒[18]兵而还。大石曰：“皇天弗[19]顺，数[20]也！”康国十年殁，在位二十年，庙号德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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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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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石既帝淳而王天祚矣，复归天祚。天祚责以大义，乃自立为王而去之。幸藉祖宗余威遗智，建号万里之外。虽寡母弱子，更继迭承，几九十年，亦可谓难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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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淳与雅里、大石之立，皆在天祚之世。有君而复君之，其可乎哉？诸葛武侯为献帝发丧，而后立先主为帝者，不可同年语矣。故著以为戒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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赞曰：辽起朔[21]野，兵甲之盛，鼓行㝮外，席卷河朔，树[22]晋植[23]汉，何其壮欤？太祖、太宗乘百战之势，辑[24]新造之邦，英谋睿略，可谓远矣。虽以世宗中才，穆宗残暴，连遘[25]弑逆，而神器不摇。盖由祖宗威令犹足以震叠[26]其国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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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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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石苟延，彼善于此，亦几何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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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自《辽史》卷三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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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析〕耶律大石，字重德，契丹族，西辽德宗，辽太祖耶律阿保机八世孙。他通晓契丹、汉文字，擅长骑射，中亚史书中记为大石林牙，为西辽的创立者。1115年耶律大石中进士，提升为翰林应奉，不久升任承旨，辽以翰林为林牙，所以称之大石林牙。耶律大石历任泰、祥二州刺史，辽兴军节度使。1122年，金兵日益逼近，天祚帝流亡，大石与众大臣立秦晋王耶律淳为帝。淳死，立其妻萧德妃为太后，以守卫燕京。耶律大石因劝阻天祚帝不要妄自出兵攻金，天祚帝不从，大石心中不能自安，于是杀死萧乙薛、坡里括，自立为王，率领铁骑二百乘夜逃遁。1130（或1131）年二月甲午日，耶律大石以青牛、白马祭祀天地、祖宗，整顿队伍向西进发，1134年建西辽，1141年率西辽军队在卡特万战役中击败十万中亚联军，使塞尔柱帝国的势力退出河中地区，确立了西辽在中亚的统治，1143年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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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史》有简单扼要的记载：“大石字重德，太祖八代孙也。”由此来看大石的出身所谓“皇族”，必须上溯至八代，才与皇帝有直接亲缘，他与天祚帝的亲缘关系，恐怕不会比当年“皇叔”刘备与汉献帝近多少。因此，他的父祖并未因“皇族”关系而身居高位或显要，留名后世，而大石也只得取仕进之道，才能进入统治集团。史称大石“通辽、汉字，善骑射”，这说明他幼年确实刻苦学习过文化，既通晓契丹文字也精通汉字，还掌握了军事技术骑射，这为他以后的文治武功打下了基础，他也成为《辽史》中唯一一个契丹族的进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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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辽朝几近灭亡时，耶律大石率领着部队从阿尔泰山北麓，通过叶尼塞河的上游，往西边走。第一个落脚点，选在了当时的也迷里地区，也就是今新疆塔城地区的额敏县境内，耶律大石之所以看中这个地方，是因为它是一个三面环山的谷地，也是个重要的交通要道，水草丰美、物产丰饶，进可攻，退可守。耶律大石来到也迷里地区之后，修筑城池，招抚当地各游牧部落，使得部落人口增加到了四万户之多。就在这个新筑成的也迷里城，耶律大石举行了登基大典，即皇帝位，年号延庆，称天祐皇帝，又称菊儿可汗，意思是“汗中之汗”。这个王朝后来被称为西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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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律大石是一个善战的将才，也是一位贤明的君主。据史料记载，他称帝以后，治国有方，军纪严明，百姓安居乐业，在短短十多年间，西辽就成了一支威震西域的强大力量。但是耶律大石并没有满足于此，他念念不忘的就是向金朝复仇，回归故土。然而事情没有他想象的那么顺利，长途跋涉的远征，补给的困难，加上金的势力越来越大，他连连失败，万般无奈之下，只能撤了回来。十多年的复国之梦，就这样破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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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耶律大石将西辽发展的重心放在了河中地区。赛尔柱突厥帝国迅速集结了十万大军，向耶律大石发动了猛烈的进攻，耶律大石率众迎战，决战在萨马尔罕以北的卡特万草原展开。两三万人对十万人，寡不敌众，耶律大石却极大发挥了他的特长，以演讲鼓舞士气。两三万人的部队一鼓作气，打败了塞尔柱帝国，逼着塞尔柱帝国逐渐退出河中地区。当时西辽非常强盛，把在葱岭东西几个割据政权统一了起来，对当地的社会的稳定和经济的发展，都起到了非常大的作用。同时，经过百余年的学习和熏陶，中原文化也深入契丹人的社会生活和精神文化等领域，先进的手工艺和生产技术开始大规模推广。比如，汉文是西辽主要的官方书面语，公文、诏令都用汉文书写。西辽还带来了大批的汉人工匠，为当地带来了先进的生产方式和生产技术。大到建城定居的生活方式，小到装饰房屋用的瓦当等。应当说，当时辽对整个西部草原上，包括中亚、西域地区的各部落、各政权的影响是非常大的。西辽灭亡了，但耶律大石的历史功绩，后人并没有遗忘。成吉思汗著名的谋臣耶律楚材曾写道：“大石，克西域数十国，幅员数万里，传数主，凡百余年，颇尚文教，西域至今思之。”由此可见，耶律大石为后世留下的深远影响。西辽的建立，是自唐安史之乱后，西域与中原的再次连接，之后，大量中原文明的优秀成果源源不断地传入新疆，为多民族统一国家的形成起到了积极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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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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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寻：不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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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播越：流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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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拒：抵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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