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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史鉴赏辞典 宗弼列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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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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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弼，本名斡啜，又作兀朮，亦作斡出，或作晃斡出，太祖第四子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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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尹获辽护卫习泥烈，问知辽帝猎鸳鸯泺。都统杲出青岭，宗望、宗弼率百骑与马和尚逐越卢、孛古、野里斯等，驰击败之。宗弼矢尽，遂夺辽兵士枪，独杀八人，生获五人，遂审[1]得辽主在鸳鸯泺畋[2]猎，尚未去[3]，可袭取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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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宗望伐宋，宗弼从军。取汤阴县，降其卒三千人。至御河，宋人已焚桥，不得渡，合鲁索以七十骑涉[4]之，杀宋焚桥军五百人。宗望遣吴孝民先入汴谕[5]宋人，宗弼以三千骑薄[6]汴城。宋上皇出奔[7]，选百骑追之，弗及，获马三千而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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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望薨，宗辅为右副元帅，徇[8]地淄、青。宗弼败宋郑宗孟数万众，遂克青州。复破贼将赵成于临朐，大破黄琼军，遂取临朐。宗辅军还，遇敌三万众于河上，宗弼击败之，杀万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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诏伐宋康王，宗辅发河北，宗弼攻开德府，粮乏，转攻濮州。前锋乌林答泰欲破王善二十万众，遂克濮州，降旁近五县。攻开德府，宗弼以其军先登，奋击破之。攻大名府，宗弼军复先登，破其城。河北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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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主自扬州奔于江南，宗弼等分道伐之。进兵归德，城中有自西门北门出者，当海复败之。乃绝隍[9]筑道，列炮隍上，将攻之。城中人惧，遂降。先遣阿里、蒲卢浑至寿春，宗弼军继之。宋安抚使马世元率官属出降。进降卢州，再降巢县王善军。当海等破郦琼万余众于和州，遂自和州渡江。将至江宁西二十里，宋杜充率步骑六万来拒[10]战，鹘卢补、当海、迪虎、大抃合击破之。宋陈邦光以江宁府降。留长安奴、斡里也守江宁。使阿鲁补、斡里也别将[11]兵徇地，下太平州、濠州及句容、溧阳等县，溯江而西，屡败张永等兵，杜充遂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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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弼自江宁取广德军路，追袭宋主于越州。至湖州，取之。先使阿里、蒲卢浑趋[12]杭州，具[13]舟于钱塘江。宗弼至杭州，官守巨室皆逃去，遂攻杭州，取之。宋主闻杭州不守，遂自越奔明州。宗弼留杭州，使阿里、蒲卢浑以精兵四千袭之。讹鲁补、术列速降越州。大抃破宋周汪军，阿里、蒲鲁浑破宋兵三千，遂渡曹娥江。去[14]明州二十五里，大破宋兵，追至其城下。城中出兵，战失利，宋主走[15]入于海。宗弼中分麾下兵，会攻明州，克之。阿里、蒲卢浑泛海至昌国县，执[16]宋明州守赵伯谔，伯谔言：“宋主奔温州，将自温州趋福州矣。”遂行海追三百余里，不及，阿里、蒲卢浑乃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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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弼还自杭州，遂取秀州。赤盏晖败宋军于平江，遂取平江。阿里率兵先趋镇江，宋韩世忠以舟师扼江口。宗弼舟小，契丹、汉军没者二百余人，遂自镇江溯流西上。世忠袭之，夺世忠大舟十艘，于是宗弼循[17]南岸，世忠循北岸，且战且行。世忠艨艟大舰数倍宗弼军，出宗弼军前后数里，击柝之声，自夜达旦。世忠以轻舟来挑战，一日数接。将至黄天荡，宗弼乃因[18]老鹳河故道开三十里通秦淮，一日一夜而成，宗弼乃得至江宁。挞懒使移剌古自天长趋江宁援宗弼，乌林答泰欲亦以兵来会，连败宋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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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弼发江宁，将渡江而北。宗弼军渡自东，移剌古渡自西，与世忠战于江渡。世忠分舟师绝江流上下，将左右掩[19]击之。世忠舟皆张五緉，宗弼选善射者，乘轻舟，以火箭射世忠舟上五緉，五緉着，火箭，皆自焚，烟焰满江，世忠不能军，追北七十里，舟军歼焉，世忠仅能自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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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弼渡江北还，遂从宗辅定陕西。与张浚战于富平。宗弼陷重围中，韩常流矢中目，怒拔去其矢，血淋漓，以土塞创，跃马奋呼搏战，遂解围，与宗弼俱出。既败张浚军于富平，遂与阿卢补招降熙河、泾原两路。及攻吴玠于和尚原，抵[20]险不可进，乃退军。伏兵起，且战且走。行三十里，将至平地，宋军阵于山口，宗弼大败，将士多战没[21]。明年，复攻和尚原，克之。天会十五年，为右副元帅，封沈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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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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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弼表乞致仕[22]，不许，优[23]诏答之，赐以金券。皇统七年，为太师，领三省事，都元帅、领行台尚书省事如故。皇统八年，薨。大定十五年，谥忠烈，十八年，配享太宗庙廷。子孛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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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自《金史》卷七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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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析〕完颜宗弼，本名兀朮，金朝著名将领。在《金史·宗弼列传》中，对于完颜宗弼这个人物形象的刻画，完全是以勇猛善战这一最主要特征来加以渲染和发挥的。对于饱受金人侵略的汉人而言，要对这样一位敌军主帅作出客观的历史评价，确乎是很难保持公允而不带任何民族主义因素的。在漫漫的历史长河中，完颜宗弼的一生和不断发生的战争交织在一起，从《金史》本传对他人生中几个战争阶段和参与具体作战的刻画中，我们后人可以比较完整地感受到完颜宗弼的勇猛善战和由之而凸显出的人物性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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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弼第一次登上历史舞台，就完成了随军破辽的壮举。宗弼虽然外表粗朴，如同野兽一般，然而事实上其人却是兼备胆识与谋略的。他长期生活在金军之中，戎马生涯的军营生活对他的人生产生了极为重要的影响，因而善于射箭并长于领兵作战。完颜宗弼的初次作战堪称典范，于作战中遭遇矢尽之危，他竟夺得辽兵武器，以一人之力杀死八人，擒获五人！在其后的侵略作战中充分体现了指挥若定的军事能力。金朝咄咄逼人的进攻态势使得金军顺势先后攻灭辽朝和北宋，在这一系列的战争中，完颜宗弼的侵略特性可谓是昭然若揭，他的威名也使得他的对手甚为胆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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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拥连续灭国之积威，此时的宗弼更具战意，进军路上可谓是一路凯歌，兵锋直指长江北岸。占据北岸后，他继续率军渡江，击败杜充的军队，攻拔建康，取明州城，捉获明州太守赵伯谔，将苟延残喘的宋军打得七零八落。所谓盛极必衰，在一番凌厉而所向披靡的大规模进攻后，宗弼终于遇到了强大的对手岳飞。这场战争就是历史上著名的黄天荡激战。起初，宗弼的对手是韩世忠，鏖战一度相持长达四十八日，宗弼仍旧不能实现渡江的战略意图，遂溯江西上，开往建康。行军至黄天荡，完颜宗弼采纳以火箭射篷帆之妙计，击败了韩世忠的军队。名将岳飞遂成为宗弼第二回合的对手，宗弼终逢强敌，常胜骄气得以收敛，岳家军最终将金兵驱逐过江，金军遭遇到开战以来极为惨重的一次损失。此后，宗弼率军北还后便心有余悸，不愿再南下攻宋。由此可见，黄天荡之役的挫败对完颜宗弼打击很大，这是在他行军作战战必胜、攻必取时所遭遇到的一次巨大挫败，而岳飞也因为这场战役，开始登上了历史的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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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起大落是完颜宗弼人生轨迹的常规形态。富平血战是他军事生涯中的一次重大胜利，也为历史留下了又一则以少胜多的战例。在被动挨打的情况下，宗弼力战不却，死战不退。对他而言，在战场上遭遇压制并非意味着坐以待毙，敌方进攻越是迅猛，则出现破绽的机会也就会越大，宗弼以杰出军事家的敏锐眼光捕捉到了转瞬即逝的反击突破口，仅使用一次反击机会便将原本作战能力就较弱的宋军打得溃不成军，从而获取了富平之战的最终胜利。后世对于是役成败原因的评价主要集中在宋军的判断失误和延误战机这两大动因上，其实宗弼本人在战争中的勇猛善战和善于捕捉战机的军事才能也是取得是役大胜的关键原因。通过此战，宗弼所率军队的士气达到了顶峰，而南宋朝廷则进一步陷入了政治低谷和重重危机之中。与黄天荡之役相似，宗弼也遭遇到了和尚原之役的挫败，此役也是宗弼从军以来最惨重的一次失败。然而这次惨败并没有摧毁宗弼的意志，反而使其在政治策略上进行了较为深入的思考，为他其后辅助熙宗进行改革奠定了坚实的基础。自皇统和议后，宗弼始终坚持“南北和好”的政策，主张实行待时机成熟后再一举灭宋的政策，由是之故，金宋边界在二十年间几无战事。和平相处对双方经济、文化的发展都有着积极的作用，可见宗弼绝非只知用武力征服的赳赳武夫，事实上，宗弼拥有着作为一个政治家所必备的素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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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民族较汉族而言体魄强健，善于行军作战，然而如果没有一整套行之有效的政策制度来加以保障，则游牧民族是不可能通过战争获得长久的政治利益的。宗弼以军事家兼及政治家的身份，在波诡云谲的宋金对峙中进行了军事和政治双重的历史博弈，对两国历史的走向影响颇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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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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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审：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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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畋：打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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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去：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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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涉：徒步渡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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