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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史鉴赏辞典 完颜希尹列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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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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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颜希尹本名谷神，欢都之子也。自太祖举兵，常在行阵，或从太祖、或从撒改，或与诸将征伐，比[1]有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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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人初无文字，国势日强，与邻国交好，乃用契丹字。太祖命希尹撰本国字，备[2]制度。希尹乃依仿汉人楷字，因契丹字制度，合本国语，制女直字。天辅三年八月，字书成，太祖大悦，命颁行之。赐希尹马一匹、衣一袭。其后熙宗亦制女直字，与希尹所制字俱行用。希尹所撰谓之女直大字，熙宗所撰谓之小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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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人迪六、和尚、雅里斯弃中京走[3]，希尹与迪古乃、娄室、余睹袭之。迪六等闻希尹兵，复走。遂降其旁近人民而还。奚人落虎来降，希尹使落虎招其父西节度使讹里刺。讹里刺以本部降。宗翰驻军北安，使希尹经略近地，获辽护卫耶律习泥烈，知辽主猎于鸳鸯泺。宗翰遂请进兵。宗翰将会都统杲于奚王岭。辽兵屯古北口。使婆卢火将[4]兵二百击之，浑黜亦将二百人为后援。浑黜闻辽兵众，请益[5]兵。宗翰欲亲往，希尹、娄室曰：“此小寇，请以千兵为公破之。”浑黜至古北口，遇辽游兵，逐之入谷中。辽步骑万余迫战，死者数人。浑黜据关口，希尹等至，大破辽兵，斩馘甚众，尽获甲胄辎重。复败其伏兵，杀千余人，获马百余匹。遂与宗翰至奚王岭，期[6]会于羊城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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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翰袭辽帝于五院司，希尹为前驱，所将才八骑，与辽主战，一日三败之。明日，希尹得降人麻哲，言辽主在漠，委[7]辎重，将奔西京。几及辽主于白水泺南。辽主以轻骑遁去。尽获其内库宝物，遂至西京。西京降，使蒲察守之。希尹至乙室部，不及辽主而还。及宗翰入朝，希尹权西南、西北两路都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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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时，夏人已受盟，辽主已获，耶律大石自立，而夏国与娄室书责[8]诸帅弃盟，军入其境，多掠取者。希尹上其书，且奏曰：“闻夏使人约大石取山西诸郡，以臣观之，夏盟不可信也。”上曰：“夏事酌宜行之。军入其境，不知信与否也。大石合谋，不可不察，其严备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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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大举伐宋，希尹为元帅右监军。再伐宋，执二主以归。师还，赐希尹铁券，除常赦不原[9]之罪，余释不问。宗翰伐康王，希尹追之于扬州，康王遁去。后与宗翰俱朝京师，请立熙宗为储嗣，太宗遂以熙宗为谙班勃极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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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宗即位，希尹为尚书左丞相兼侍中，加开府仪同三司。希尹为相，有大政皆身先执咎。天眷元年，乞致仕[10]，不许，罢为兴中尹。二年，复为左丞相兼侍中，俄[11]封陈王。与宗干共诛宗磐、宗隽。三年，赐希尹诏曰：“帅臣密奏，奸状已萌，心在无君，言宣不道。逮燕居而窃[12]议，谓神器以何归，稔于听闻，遂致章[13]败。”遂赐死，并杀右丞萧庆并希尹子同修国史把荅、符宝郎漫带。是时，熙宗未有皇子，故嫉[14]希尹者以此言谮[15]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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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统三年，上知希尹实无他心，而死非其罪，赠希尹仪同三司、邢国公，改葬之，萧庆银青光禄大夫。天德三年，追封豫王。正隆二年，例降金源郡王。大定十五年，谥贞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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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自《金史》卷七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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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析〕完颜希尹，女真名为谷神，在金立国前随阿骨打兄弟举兵反辽，南征北战屡建战功，他将汉楷体、契丹字制与女真语言融合，创出女真大字。是金朝建立的主要功臣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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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尹常同宗翰等一起征伐辽军，降其旧部，并且几次都追击辽主，差点将其抓获。后来回到朝廷也因功授予官位，常与皇上商量军国大事，积极为金谋划。本传中提到希尹曾上书怀疑本国与西夏结盟的可信度，虽然后来皇上命其“不可不察，其严备之”，但足以看出希尹在朝中的地位和贡献。他在对宋方面的表现亦堪称勇猛，多次南伐并浮略钦徽二帝，是灭北宋的关键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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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个人能力而言，无论是带兵征战的剽悍骁勇，还是辅助国君的聪明才干，完颜希尹的能力是毋庸置疑的。然而伴君如伴虎，历史告诉我们真正的智者是善于处理各种关系的，尤其是君臣之间那种充满着利益与冲突的关系，倘若这最关键的博弈都没准备好的话，那大臣很可能会成为君臣竞争中的牺牲品的。同样创建了女真小字的金熙宗乃是太祖孙，是继太宗之后的皇帝，他的上台可以说得益于完颜希尹和完颜宗翰等人，正是希尹等人请求太宗立熙宗为储嗣，并在熙宗即位之初进行辅助和管理，才使金制得到确立。但正是由于这种辅助，让欲图集权的熙宗颇感不满，熙宗不愿当一个徒有虚名的傀儡，他需要将这些权臣逐一铲除。所谓“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历史中有许多这样的悲剧，完颜希尹的结局亦不幸重蹈了这一覆辙。当他官至宰相时，也曾告老辞官，但被皇帝加以拒绝，主要是由于熙宗还想借其势力进一步铲除其他王臣。天眷二年（1139年），在完颜希尹等人的帮助下，熙宗顺利除去宗盘、宗隽等势力。但随着宗翰、宗盘等的先后死去，完颜希尹也就自然成为熙宗接下来要剪除的目标了。据《神麓记》记载，希尹恃才自傲，与兀朮关系不好，这是他遭遇杀身之祸的间接原因。我们暂时不探讨完颜希尹个人性格是否张扬跋扈，就其与熙宗、兀朮等的关系来看，完颜希尹确实很难再得到信任了，当他被诬言谋反时，熙宗遂将其赐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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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颜希尹与熙宗或者是其他大臣间的博弈，主要是依靠了自己的功劳与贡献。正是这些“筹码”，让他得以在朝中获得稳固的地位和较大的权力。但同时，看不见的危机也在这突出贡献的背后若隐若现，无论是能力还是智慧，人们在运用时一定要给自己寻找到可以全身而退的道路。“希尹为相，有大政皆身先执咎”，当他表现的超强能力让皇帝都感受不到欣慰时，那就自然而然转变成一种威胁了。看到身边的臣僚一个个被铲除，完颜希尹其实就该想到自己的未来命运和下场了，他应该明白自己毕竟是臣子，与君王的关系没处理好，那么就等于是自掘坟墓。这也算是他在君臣博弈中的一个以生命为赌注的惨痛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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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家有“以柔克刚”之说，其中是深含智慧的，当臣与君之间关系出现矛盾时，智者应该作出让步与“柔化”，而不是硬碰。完颜希尹是位功臣，但如果在新主面前让其感到“野心勃勃”的话，则必然是对己不利的；即使没有二心，那么也应该尽量低调收敛。完颜希尹的诸多功劳和其突出的能力是不可否认的，但在个人与他人——尤其在处理与喜怒无常的熙宗之间的关系时，自伐己功等情况都是不该显现出来的。相反，应该尽量以自己充足的经验和“忠”来顺应君上。当熙宗借希尹等铲除其他大臣时，希尹完全可以运用自己的智慧好好权衡，可以有多种选择，做一次很好的博弈。然而历史是不能重写的，我们后人读史只能吸取经验教训，以期做到自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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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完颜希尹列传》中，脱脱对完颜希尹给予了很客观的记述，对他的能征善战以及超强的个人能力给予了充分的肯定，同时提及他后来重新被正名追封的史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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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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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比：频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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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备：完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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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走：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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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将：统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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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益：增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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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期：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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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委：舍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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