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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史鉴赏辞典 外夷列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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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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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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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丽本箕子所封之地，又扶余别种尝[1]居之。其地东至新罗，南至百济，皆跨大海，西北度辽水接营州，而靺鞨在其北。其国都曰平壤城，即汉乐浪郡。水有出靺鞨之白山者，号鸭渌江，而平壤在其东南，因恃以为险。后辟地益广，并古新罗、百济、高句丽三国而为一。其主姓高氏，自初立国至唐乾封初而国亡。垂拱以来，子孙复封其地，后稍[2]能自立。至五代时，代主其国迁都松岳者，姓王氏，名建。自建至焘凡二十七王，历四百余年未始易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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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祖中统元年三月，㬚卒，命倎归国为高丽国王，以兵卫送之，仍[3]赦其境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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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年三月，遣使入贡，四月，倎入朝。六月，倎更名禃，遣其世子愖奉表以闻。八月，赐禃玉带一，遣侍卫将军孛里察、礼国郎中高逸民护愖还国。九月，禃遣其侍御史张镒奉表入谢。十月，帝遣阿的迷失、焦天翼持诏，谕[4]以开榷场[5]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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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正月，罢互市。诸王塔察儿请置铁冶，从之。请立互市，不从。赐禃历，后岁以为常，禃遣使入谢，优诏答之。四月，禃遣其左谏议大夫朴伦、郎将辛洪成等奉表入朝。六月，遣使入贡。八月，朴伦等还，赐西锦三段、间金熟绫六段。十月，诏谕禃籍[6]编民，出师旅，输粮饷，助军储。是月，禃遣使入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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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二月，以禃不答诏书，诘其使者。禃表乞俟民生稍集[7]，然后惟命。帝以其辞意恳实，允之。朝贡物数，亦命称[8]其力焉。自三月至于六月，禃凡三遣使入贡，赐禃羊五百。十一月，禃以免置驿籍民等事，遣其翰林学士韩就奉表入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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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正月丁丑朔，禃遣使奉表入贺，谕还使，令禃亲朝京师。四月，以西北诸王率众款[9]附，拟今岁朝王公群牧于上都，又遣必阇赤古乙独征[10]禃入朝，修世见之礼。五月，禃遣其借国子祭酒张镒从古乙独入见，六月乃亲朝。九月，帝以改中统五年为至元元年，遣郎中路得成持赦令，与禃郎将康允绍颁其国。十月，禃入朝。十二月，遣禃还国。是年春，禃遣使入贡。自是终世祖三十一年，其国入贡者凡三十有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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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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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国在东海之东，古称倭奴国，或云恶[11]其旧名，故改名日本，以其国近日所出也。其土疆所至与国王世系及物产风俗，见《宋史》本传。日本为国，去[12]中土殊远，又隔大海，自后汉历魏、晋、宋、隋皆来贡。唐永徽、显庆、长安、开元、天宝、上元、贞元、元和、开成中，并遣使入朝。宋雍熙元年，日本僧奝然与其徒五六人浮海而至，奉职贡，并献铜器十余事。奝然善隶书，不通华言。问其风土，但[13]书以对，云其国中有五经书及佛经、《白居易集》七十卷。奝然还后，以国人来者曰滕木吉，以僧来者曰寂照。寂照识文字，缮写甚妙。至熙宁以后，连贡方物，其来者皆僧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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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年三月，命凤州经略使忻都、高丽军民总管洪茶丘，以千料舟、拔都鲁轻疾舟、汲水小舟各三百，共九百艘，载士卒一万五千，期以七月征日本。冬十月，入其国，败之。而官军不整，又矢尽，惟虏掠四境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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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年二月，遣礼部侍郎杜世忠、兵部侍郎何文著、计议官撒都鲁丁往使，复致书，亦不报[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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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年，日本遣商人持金来易铜钱，许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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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年二月，日本杀国使杜世忠等。征东元帅忻都、洪茶丘请自率兵往讨，廷议姑少[15]缓之。五月，召范文虎，议征日本。八月，诏募征日本士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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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年正月，命日本行省右丞相阿剌罕、右丞范文虎及忻都、洪茶丘等率十万人征日本。二月，诸将陛辞。帝敕曰：“始因彼国使来，故朝廷亦遣使往，彼遂留我使不还，故使卿辈为此行。朕闻汉人言，取人家国，欲得百姓土地，若尽杀百姓，徒得地何用。又有一事，朕实忧之，恐卿辈不和耳。假若彼国人至，与卿辈有所议，当同心协谋，如出一口答之。”五月，日本行省参议裴国佐等言：“本省右丞相阿剌罕、范右丞、李左丞先与忻都、茶丘入朝。时同院官议定，领舟师至高丽金州，与忻都、茶丘军会，然后入征日本。又为风水不便，再议定会于一岐岛。今年三月，有日本船为风水漂至者，令其水工画地图，因见近太宰府西有平户岛者，周围皆水，可屯军船。此岛非其所防，若径往据此岛，使人乘船往一岐，呼忻都、茶丘来会进讨为利。”帝曰：“此间不悉彼中事宜，阿剌罕辈必知，令其自处之。”六月，阿剌罕以病不能行，命阿塔海代总军事。八月，诸将未见敌，丧全师以还，乃言：“至日本，欲攻太宰府，暴风破舟，犹欲议战，万户厉德彪、招讨王国佐、水手总管陆文政等不听节制，辄逃去。本省载余军至合浦，散遣还乡里。”未几[16]，败卒于阊脱归，言：“官军六月入海，七月至平壶岛，移五龙山。八月一日，风破舟。五日，文虎等诸将各自择坚好船乘之，弃士卒十余万于山下。众议推张百户者为主帅，号之曰张总管，听其约束。方伐木作舟欲还，七日，日本人来战，尽死。余二三万为其虏去。九日，至八角岛，尽杀蒙古、高丽、汉人，谓新附军为唐人，不杀而奴之。阊辈是也。”盖行省官议事不相下，故皆弃军归。久之，莫青与吴万五者亦逃还，十万之众得还者三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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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自《元史》卷二百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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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析〕元作为一个疆域广阔的王朝，与周边国家的交往自然是极其密切的。朝鲜与日本都是近邻，其影响力在历来朝贡体系中便显得格外突出。朝鲜地区自公元918年由王氏高丽统一后在内部保持着比较平稳的状态，除了在中国发生内乱的情况下，朝鲜大多对中国保持着朝贡。而原本臣属于宋的高丽在蒙古攻灭金国后便转而支持蒙元，向其称臣纳贡。日本在唐代保持着对中国的朝贡，在唐灭亡后便开始与中国有些若即若离，到元朝时则更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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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丽在总体上对元王朝保持着臣属的姿态，但发生叛乱或停止纳贡还时不时地出现，元王朝对此或是遣使督促，或是直接发大军进行征讨，对征服的地区设立统治机构以将其纳入自己的版图，但最后大都还是在高丽的请求下予以归还。总体来说，元王朝对高丽的控制力还是比较强的，有时插手其内政，对于内部的动乱往往以宗主国的身份加以干预。元王朝之所以对高丽能施加如此大的影响，双方距离较近是一个很大的原因；此外，与高丽接壤的东北地区是前代金朝久经经营的“龙兴之地”，更是蒙古左道诸王的册封之地，可以说是蒙古力量极为集中的地区。高丽每次试图停止对元王朝进行纳贡，都会遭到元军的严重打击，最终还是以恢复朝贡的方式而结束，在元王朝强大的军事威胁下，高丽连自己国王与太子的安全都无法保证，只有称臣纳贡一途而已。元王朝对于高丽之所以如此上心，一方面由于其地理位置离大都较近，另一方面则是希望将其作为自己与日本联系的跳板，能够与日本建立朝贡关系。另外，高丽长久以来一直是中原王朝的朝贡国之一，保持其对自己的朝贡也是蒙元证明自身政权合法性的一个重要途径。总体来说，元王朝对于高丽采取的是一种比较宽容温和的政策，但当对方不服从自己的控制时，也不惜以武力对其加以征讨，再次将其牢牢控制在手中。可以说，这种政策在对付高丽时是比较成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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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之下，元王朝对于日本则显得比较束手无策。日本与大陆之间横隔着大海，故而中原王朝对其控制不如对朝鲜地区那样有力，日本或是敢于拒绝元王朝朝贡的要求，或是直接将元王朝的使者拒于国门之外，尽管元朝两次派兵加以征讨，但都以失败而告终，对日本也只能不了了之。由此可见元王朝对日本的控制力之弱。出现这种结果，可以归结为以下几个原因：首先，元王朝对于日本国内的情况完全不了解。当时的日本早已不是天皇统治的时代，实际的政权操控在将军与其手下的大名手中，元王朝只是一味地试图与天皇取得联系，并借此建立起朝贡关系，于是一次次派遣使者，却又一次次被日本各地的统治者所阻挡，建立联系的思路可谓是大错特错。其次，元王朝本身对于远征日本也不够重视，只是想借此机会消耗掉大量投降自己不久的南宋新附军队，于是便不顾其虚弱的战斗力，以其为主力派军征讨日本，海路遥远、补给不便，又遇上了数次台风，其结果自然是遭到大败；由于日本独特的地理位置，蒙古军队虽能在大陆上驰骋，但在海上却束手无策，唯一可以利用的也就只有南宋的军队，在对阵日本军队时“天时、地利、人和”三者皆失，失败在所难免。最后，日本长期以来便脱离朝贡体系，蒙古人之所以想要将其纳入自己的版图也只是由于长期以来的政治理想：征服世界。当几次尝试都以失败告终而得不偿失时，同时又由于进入决策层的儒生进行劝谏，其议遂寝。客观因素方面，元王朝过多被牵扯到与周边国家的纷争之中，精力被极大分散，无法专心对付日本，也只能对其采取放任自流的态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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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王朝对于东北亚地区的两个国家采取的策略基本相同，即以和为主，不到万不得已不动用武力。然而，这一策略在两个国家却产生了完全不同的效果，一方面固然是由于两个国家不同的地理位置与社会背景，另一方面则是两国在中国的世界体系中的不同地位所带来的不同价值，元王朝对两国关注的力度和了解程度的深浅也是极为重要的两个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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