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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史（文白对照精华版） 后汉书卷七十六循吏列传第六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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循吏列传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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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光武长于民间，颇达情伪，见稼穑艰难，百姓病害，至天下已定，务用安静，解王莽之繁密，还汉世之轻法。身衣大练，色无重采，耳不听郑、卫之音，手不持珠玉之玩，宫房无私爱，左右无偏恩。建武十三年，异国有献名马者，日行千里，又进宝剑，贾兼百金，诏以马驾鼓车，剑赐骑士。损上林池御之官，废骋望弋猎之事。其以手迹赐方国者，皆一札十行，细书成文。勤约之风，行于上下。数引公卿郎将，列于禁坐。广求民瘼，观纳风谣。故能内外匪懈，百姓宽息。自临宰邦邑者，竞能其官。若杜诗守南阳，号为“杜母”，任延、锡光移变边俗，斯其绩用之最章章者也。又第五伦、宋均之徒，亦足有可称谈。然建武、永平之间，吏事刻深，亟以谣言单辞，转易守长。故朱浮数上谏书，箴切峻政，钟离意等亦规讽殷勤，以长者为言，而不能得也。所以中兴之美，盖未尽焉。自章、和以后，其有善绩者，往往不绝。如鲁恭、吴祐、刘宽及颍川四长，并以仁信笃诚，使人不欺；王堂、陈宠委任贤良，而职事自理：斯皆可以感物而行化也。边凤、延笃先后为京兆尹，时人以辈前世赵、张。又王涣、任峻之为洛阳令，明发奸伏，吏端禁止，然导德齐礼，有所未充，亦一时之良能也。今缀集殊闻显迹，以为《循吏篇》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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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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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东汉光武帝在民间长大，对于民间的真假情况都很清楚，他亲眼看到了农业生产的艰苦和平民百姓的痛苦。等到天下平定以后，光武帝努力安定民心，废除了王莽时期繁密严酷的法令，恢复了西汉较为宽松的法律。他身穿粗帛制作的衣服，颜色也不艳丽，耳朵不听淫荡的郑卫俗乐，手中不拿珠玉等玩物，在宫房之内没有偏心的宠爱，对左右大臣也没有偏向的恩惠。建武十三年，外国献上了名马，能日行千里，又进献了宝剑，价值百金，光武帝却下诏书让名马拉鼓车，宝剑则赐给了骑士。光武帝还精简了上林苑皇家园林的官员，废除了游览射猎的活动项目。他以亲笔手迹赐书四方诸侯国，都是一札十行，用小字撰写成文。当时勤政节约的风气，贯通上下。光武帝多次召集公卿郎将，到自己皇座的近前谈论问题。又广泛地了解民间疾苦，收集观览反映风土民情的歌谣。所以当时内外官吏都能努力工作而不松懈，百姓得以在宽松的环境中休养生息。管理邦国城邑的地方官，竞相在自己的岗位上显示才能。如杜诗管理南阳郡，被当地的人们尊称为“杜母”；任延、锡光改变边疆地区的风俗，这是那些成绩最为显著的一些人。又有第五伦、宋均之类的地方官，也有许多值得称赞和谈论的事迹。然而建武、永平之间，处理官吏的事特别苛刻，只凭信谣言和片面的言辞，就急急忙忙地撤换地方长官。所以朱浮多次呈上谏书，规诫改变严峻的政治，钟离意等人也不断地用婉言隐语相规谏，他们凭着长者的身份为那些地方官说话，但没有被接受。因为光武中兴的善政，并未达到尽善尽美。自从章帝、和帝以后，那些有良好政绩的官员，一直没有断绝。比如鲁恭、吴祐、刘宽以及被称为颍川四长的荀淑、韩韶、陈寔、钟皓等官吏，都凭着讲仁义，守信用，笃实忠诚，使人们不受欺枉；王堂、陈宠把政事委任给贤良的助手，而职责内的事都自然得到了处理，这些都可以使人们受到感动而使教化得以推行。边凤和延笃先后担任京兆尹，当时的人们把他们与西汉的赵广汉、张敞相提并论。又有王涣、任峻做洛阳县令，公开地揭发潜伏的坏人坏事，吏治端正，令行禁止，虽然用仁德引导及整齐礼仪方面，还有所不足，但也是一时的贤良人才。现在缀集他们特殊的珍闻和显要的事迹，编为《循吏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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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延列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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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延字长孙，南阳宛人也。年十二，为诸生，学于长安，明《诗》《易》《春秋》，显名太学，学中号为“任圣童”。值仓卒，避兵之陇西。时隗嚣已据四郡，遣使请延，延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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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始元年，以延为大司马属，拜会稽都尉。时年十九，迎官惊其壮。及到，静泊无为，唯先遣馈礼祠延陵季子。时天下新定，道路未通，避乱江南者皆未还中土，会稽颇称多士。延到，皆聘请高行如董子仪、严子陵等，敬待以师友之礼。掾吏贫者，辄分奉禄以赈给之。省诸卒，令耕公田，以周穷急。每时行县，辄使慰勉孝子，就餐饭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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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有龙丘苌者，隐居太末，志不降辱。王莽时，四辅三公连辟，不到。掾史白请召之。延曰：“龙丘先生躬德履义，有原宪、伯夷之节。都尉埽洒其门，犹惧辱焉，召之不可。”遣功曹奉谒，修书记，致医药，吏使相望于道。积一岁，苌乃乘辇诣府门，愿得先死备录。延辞让再三，遂署议曹祭酒。苌寻病卒，延自临殡，不朝三日。是以郡中贤士大夫争往宦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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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武初，延上书愿乞骸骨，归拜王庭。诏征为九真太守。光武引见，赐马杂缯，令妻子留洛阳。九真俗以射猎为业，不知牛耕，民常告籴交阯，每致困乏。延乃令铸作田器，教之垦辟。田畴岁岁开广，百姓充给。又骆越之民无嫁娶礼法，各因淫好，无適对匹，不识父子之性，夫妇之道。延乃移书属县，各使男年二十至五十，女年十五至四十，皆以年齿相配。其贫无礼娉，令长吏以下各省奉禄以赈助之。同时相娶者二千余人。是岁风雨顺节，谷稼丰衍。其产子者，始知种姓。咸曰：“使我有是子者，任君也。”多名子为“任”。于是徼外蛮夷夜郎等慕义保塞，延遂止罢侦候戍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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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平帝时，汉中锡光为交阯太守，教导民夷，渐以礼义，化声侔于延。王莽末，闭境拒守。建武初，遣使贡献，封盐水侯。领南华风，始于二守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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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视事四年，征诣洛阳，以病稽留，左转睢阳令，九真吏人生为立祠。拜武威太守，帝亲见，戒之曰：“善事上官，无失名誉。”延对曰：“臣闻忠臣不私，私臣不忠。履正奉公，臣子之节。上下雷同，非陛下之福。善事上官，臣不敢奉诏。”帝叹息曰：“卿言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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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之武威，时将兵长史田绀，郡之大姓，其子弟宾客为人暴害。延收绀系之，父子宾客伏法者五六人。绀少子尚乃聚会轻薄数百人，自号将军，夜来攻郡。延即发兵破之。自是威行境内，吏民累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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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北当匈奴，南接种羌，民畏寇抄，多废田业。延到，选集武略之士千人，明其赏罚，令将杂种胡骑休屠黄石屯据要害，其有警急，逆击追讨。虏恒多残伤，遂绝不敢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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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西旧少雨泽，乃为置水官吏，修理沟渠，皆蒙其利。又造立校官，自掾（吏）〔史〕子孙，皆令诣学受业，复其徭役。章句既通。悉显拔荣进之。郡遂有儒雅之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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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坐擅诛羌不先上，左转召陵令。显宗即位，拜颍川太守。永平二年，征会辟雍，因以为河内太守。视事九年，病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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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子恺，官至太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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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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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延字长孙，是南阳宛人。他十二岁时，为诸生，在长安学习。他明晓《诗经》《易经》《春秋》，名显于太学，被称为“任圣童”。正值兵乱突起，任延便到陇西避难。当时隗嚣已据有陇西四郡，遣使请任延，任延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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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始元年，更始帝以任延为大司马属官，拜他为会稽都尉。当时任延年十九岁，迎者对他年少而被任用感到惊奇。任延到任后，清静无为，只先派人致馈礼祭延陵季札之祠。当时天下刚平定，道路尚未通畅，避乱江南的人都还未归中土，因此会稽有多士之称。任延一到，聘请高行之人如董子仪、严子陵等，以师友之礼敬待他们。对于掾吏中的贫困者，任延就把自己的俸禄分给他们以赡济之。又并省诸卒，让他们耕种公田，以此周济穷急。每次巡行诸县时，都派人慰问孝子，请他们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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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地有个名叫龙丘苌的人，隐居于太末县，不辱降其志。王莽时，四辅三公连连征避他，他都不应。掾史告诉任延，请求召他。任延说：“龙丘先生亲行德义，有原宪、伯夷的节操。我为他洒扫门庭，都怕有辱于他，不可以召他。”使派功曹奉命谒见，又写信慰问，送医送药。前往的吏使相望于道。如此一年，龙丘苌便乘辇到府门，愿被编进郡职的名录。任延再三辞让，最后让他署理仪曹祭酒。不久龙丘苌病死，任延亲临其殡，三日不办公。所以郡中贤士大夫争着到他手下任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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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武初年，任延上书请求辞官，归拜王庭。光武帝诏征他为九真太守，并召见他，赐其马和杂缯，让他的妻子留在洛阳。九真俗以射猎为业，不知牛耕，百姓常到交阯买粮，生活困乏。任延便令铸造农具，教他们垦荒。于是，田畴年年被开垦，百姓供给充足。又骆越地区的百姓没有嫁娶礼法，各按照自己的淫好，没有嫡妻匹配，也不识父子之性，夫妇之道。任延便给郡县发下文书，令男年二十至五十，女年十五至四十，皆以年龄相配。对那些贫穷无聘礼者，任延令长吏以下各省自己的俸禄来赈助他们。使同时相娶者有两千多人。这一年风雨顺节，庄稼丰收。那些生儿女的人，始知种姓，都说：“是任君使我有此子啊。”因此，多为子取名为“任”。于是，境外蛮夷夜郎等慕其义而自保边塞，任延也撤掉在边境侦察的戍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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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汉平帝时，汉中人锡光为交阯太守。他在任慢慢用礼仪教导民夷，善于教化的名声与任延相同。王莽末年，锡光闭境自守，建武初年，锡光遣使贡献，被封为盐水侯。岭南华风流行，开始于任延、锡光两个太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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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延在职四年后，被征到洛阳，因病滞留，降职为睢阳县令。九真吏人在他活着时就为他立祠堂。后任延被拜为武威太守，光武帝亲自召见他，告诫他说：“好好侍奉上级，不要丢了名誉。”任延回答说：“臣听说忠臣不私，私臣不忠。履正奉公是臣子之节，上下雷同不是陛下之福。好好侍奉上级的诏令，臣不敢遵奉。”光武帝叹息说：“你说得对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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