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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五代史卷八十八晋书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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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第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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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希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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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希崇,字德峰,幽州蓟县人也。父行简,假蓟州玉田令。希崇少通《左氏春秋》,复癖于吟咏。天祐中,刘守光为燕帅,性惨酷,不喜儒士,希崇乃掷笔以自效,守光纳之,渐升为裨将。俄而守光败,唐庄宗命周德威镇其地,希崇以旧籍列于麾下,寻遣率偏师守平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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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保机南攻,陷其城,掠希崇而去。阿保机询希崇,乃知其儒人也,因授元帅府判官,后迁卢龙军行军司马,继改蕃汉都提举使。天成初,伪平州节度使卢文进南归,契丹以希崇继其任,遣腹心总边骑三百以监之。希崇莅事数岁,契丹主渐加宠信。一日,登郡楼私自计曰:“昔班仲升西戍,不敢擅还,以承诏故也。我今入关,断在胸臆,何恬安于不测之地而自滞耶!”乃召汉人部曲之翘楚者,谓曰:“我陷身此地,饮酪被毛,生不见其所亲,死为穷荒之鬼,南望山川,度日如岁,尔辈得无思乡者乎!”部曲皆泣下沾衣,且曰:“明公欲全部曲南去,善则善矣,如敌众何?”希崇曰:“俟明日首领至牙帐,则先擒之,契丹无统领,其党必散。且平州去王帐千余里,待报至征兵,逾旬方及此,则我等已入汉界深矣,何用以众少为病!”众大喜。是日,希崇于郡斋之侧,坎隙地,贮石灰。明旦,首领与群从至,希崇饮以醇酎数钟,既醉,悉投于灰阱中毙焉。其徒营于北郭,遣人攻之,皆溃围奔去,希崇遂以管内生口二万余南归。唐明宗嘉之,授汝州防御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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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崇既之任,遣人迎母赴郡,母及境,希崇亲肩板舆行三十里,观者无不称叹。历二年,迁灵州两使留后。先是,灵州戍兵岁运粮经五百里,有剽攘之患。希崇乃告谕边士,广务屯田,岁余,军食大济。玺书褒之,因正授旄节。清泰中,希崇厌其杂俗,频表请觐,诏许之。至阙未久,朝廷以安边有闻,议内地处之,改邠州节度使。及高祖入洛,与契丹方有要盟,虑其为所取,乃复除灵武。希崇叹曰:“我应老于边城,赋分无所逃也。”因郁郁不得志,久而成疾,卒于任,时年五十二。希崇自小校累官至开府仪同三司、检校太尉,三历方面,封清河郡公,食邑二千户,赐清边奉国忠义功臣,亦人生之荣盛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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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崇素朴厚,尤嗜书,莅事之余,手不释卷,不好酒乐,不蓄姬仆,祁寒盛暑,必俨其衣冠,厮养之辈,未尝闻邪慢之言。事母至谨,每食必侍立,俟盥漱毕方退,物议高之。性虽仁恕,或遇奸恶,则嫉之若仇。在邠州日,有民与郭氏为义子,自孩提以至成人,因乘戾不受训,遣之。郭氏夫妇相次俱死。郭氏有嫡子,已长,时郭氏诸亲与义子相约,云是亲子,欲分其财物,助而讼之,前后数政不能理,遂成疑狱。希崇览其诉,判云:“父在已离,母死不至。止称假子,孤二十年抚养之恩;傥曰亲儿,犯三千条悖逆之罪。颇为伤害名教,安敢理认田园!其生涯并付亲子,所讼人与朋奸者,委法官以律定刑。”闻者服其明。希崇亦善观象,在灵州日,见月掩毕口大星,经月复尔,乃叹曰:“毕口大星,边将也,月再掩之,吾其终欤!”果卒于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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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仁谦为嗣,历引进副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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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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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希崇,字德峰,幽州蓟县人。父亲张行简,曾代理蓟州玉田县令。希崇自年少时就精通《左氏春秋》,还特别喜欢吟咏诗歌。天祐年间,刘守光担任燕军主帅,性格很残暴,不喜欢儒士,希崇就投笔从戎,自求报效,守光收下了他,逐渐晋升为裨将。不久守光失败,后唐庄宗命令周德威镇守幽州,希崇因旧职在此,就成为他的属下,不久奉命率一部军队守卫平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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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丹阿保机向南进攻,攻陷了平州城,将希崇俘虏带走。阿保机询问希崇,这才知道他是一位儒士,就授他为元帅府判官,以后又迁任卢龙军行军司马,接着又改为蕃汉都提举使。天成初,伪平州节度使卢文进南归之后,契丹又让希崇继任其职,派心腹率边骑三百监视他。希崇担任此职好几天,契丹主对他也逐步宠信起来。一天,希崇登上郡楼,自己盘算着:“古代班超戍守西域,不敢擅自返回,是因为他奉有皇帝之命。我现在入关,决断就在我自己内心,如何能安居这个危险的地方而自我滞留呢?”就召集汉族部下中才略出众的人,对他们说:“我身陷此地,喝奶酪,穿毛皮,活着见不到自己的亲人,死了就成了穷荒之鬼,我常常南望山川,度日如年,你们当中难道就没有思念家乡的人吗?”这些部属听后都流下了眼泪,连前襟都沾湿了,说道:“您要保全我们南归,好是好,但敌军众多,怎么办呢?”希崇说道:“等明天他们首领来到牙帐,就先把他抓住,契丹兵没了头领,他的部属一定会逃散。何况平州距契丹主的驻地有一千多里,等他们得到报告再发兵,则十天之后才能到这里,那我们早已进入汉界很远了,哪里用得着担忧我们人少呢?”众人非常高兴。这一天,希崇在郡衙旁边的空地挖了大坑,装上石灰。第二天,契丹的首领与随从来到,希崇让他们喝了几盅醇酒,等他们喝醉后,全部投进了灰坑,死于其中。他们的部属都在城北的军营,希崇派人前去攻打,都四散逃奔走了,于是希崇率领辖区内二万多人南归后唐。后唐明宗给予嘉奖,授他为汝州防御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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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崇到任之后,派人迎接母亲来州城,母亲进入州境之后,希崇亲自抬着轿子走了三十里,围观的人无不感叹。二年后,又迁任灵州两使留后。先前,灵州的戍兵每年都要运粮,路途长达五百里,常担忧半道被劫。希崇就命令戍边的士兵,广开屯田,一年以后,军粮得到解决。皇帝下发文书给予表扬,并因此正式授予他为节度使。清泰年间,希崇因不喜欢这里民俗杂乱,连连上表请求入京朝见,皇帝准许了这一请求。到京城不久,朝廷因他安边有名于当时,就议定让他在内地任职,改为邠州节度使。等后晋高祖进入洛阳,因已经与契丹订立了盟约,担心他被契丹要求引渡,就又让他去灵武任职。希崇叹了口气说道:“看来我该在边城待到老了,这种命运是无法逃避了。”因此郁郁不得志,久而久之就变成了病,最后逝世于灵武任上,当时年龄五十二岁。希崇从小校逐渐升至开府仪同三司、检校太尉,三次担当封疆大吏,封为清河郡公,食邑二千户,赐号清边奉国忠义功臣,也算是人生中荣华富贵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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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崇一向朴素淳厚,尤其爱读书,公事之余,手不释卷,不喜欢饮酒和音乐,不纳姬妾和僮仆,不管严寒酷暑,都是衣冠整齐,家中做杂务的人,从未听到他说过淫纵傲慢的话。侍奉母亲最为谨慎,每次吃饭,他都侍立一旁,等到洗漱罢才退下去,舆论对此评价很高。天性虽然仁爱,但遇上奸人坏事,则疾之如仇。在邠州的时候,有一人是郭氏的义子,从幼孩一直养到成人,因性情乖戾不听话,被赶走了。后来郭氏夫妇相继逝世。郭氏有亲生儿子,已经长大,这时郭氏的亲戚与这位义子商定,就硬说是亲生儿子,想要分得郭氏的家财,帮助义子打官司。这桩官司,前后几任官员都无法结案,于是就成了一桩疑难案。希崇看了此案的讼辞后,就判决道:“父亲在世的时候他便已离开,母亲死的时候他又不来。如果只说是养子,那便是辜负了二十年养育之恩;假若真是亲子,那便是触犯了流放三千里的悖逆之罪。这种行为亵渎了名教,哪里还敢来要家产!郭氏的家产全部交给亲生儿子,起诉人及其同伙弄奸的,都交给法官根据法律来判刑。”听到判决结果的人对他的准确判案都很佩服。希崇也善于观看天象,在灵州的时候,曾见到月亮遮住了毕口大星,一个月后又是如此,于是叹道:“毕口大星,代表的是镇守边地的大将,一个月的时间两次被遮住,我的生命大概就要终结了吧!”果然死在灵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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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张仁谦继承了爵位,历官至引进副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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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史(文白对照精华版) 旧五代史卷八十九晋书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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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第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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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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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莹,字玄辉,华阴人也。曾祖溥,江陵县丞。祖孺。祕书正字。父居晦,为农。莹风仪美秀,性复纯谨。梁龙德中,始解褐为康延孝从事。后唐同光中,延孝镇陕州,会庄宗伐蜀,命延孝为骑将。将行,留莹监修金天神祠。功既集,忽萝神召于前亭,待以优礼,谓莹曰:“公富有前程,所宜自爱。”因遗一剑一笏,觉而骇异。明宗即位,以高祖为陕府两使留后,莹时在郡,以前官谒之,一见如旧相识,即奏署管记。高祖历诸镇皆从之,累使阙下,官至御史大夫,赐金紫。高祖再镇并州,位至节度判官,高祖建号,授莹翰林学士承旨、金紫光禄大夫、户部侍郎,知太原府事,寻迁门下侍郎、同平章事、监修国史。车驾入洛,使持聘谢契丹,及还,加光禄大夫兼吏部尚书,判户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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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莹为从事,丁母忧,高祖不许归华下,以粗缞随幕,人或短之。及入相,以敦让汲引为务。监修国史日,以唐代故事残缺,署能者居职,纂补实录及修正史二百卷行于时,莹首有力焉。少帝嗣位,拜守中书令。明年,检校太尉本官,出为晋昌军节度使。是时,天下大蝗,境内捕蝗者获蝗一斗,给粟一斗,使饥者获济,远近嘉之。未几,移镇华州,岁余入为开封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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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运末,冯玉、李彦韬用事,以桑维翰才望素重,而莹柔而可制,因共称之,乃出维翰,复莹相位,加弘文馆大学士。及李崧、冯玉议出兵应接赵延寿,而以杜重威为都督部署,莹私谓冯、李曰:“杜中令国之懿亲,所求未惬,必恒怏怏,安可更与兵权?若有事边陲,只李守贞将之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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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契丹陷京城,契丹主迁少帝于北塞,莹与冯玉、李彦韬俱从。契丹永康王代立,授莹太子太保。周广顺初,遣尚书左丞田敏报命于契丹,遇莹于幽州。莹得见华人,悲怅不已,谓田敏曰:“老身漂零寄于此,近闻室家丧逝,弱子无恙,蒙中朝皇帝倍加存恤,东京旧第本属公家,亦闻优恩特给善价,老夫至死无以报效。”于是南望稽首,涕泗横流。先是,汉高祖以入蕃将相第宅遍赐随驾大臣,故以莹第赐周太祖。太祖时为枢密副使,召莹子前刑部郎中易则告之曰:“所赐第,除素属版籍外,如有别契券为己所置者,可归本直。”即以千余缗遗易则。易则惶恐辞让,周太祖坚与之方受,故莹言及之。未几,莹卒于幽州,时年六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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莹初被疾,遣人祈告于契丹主,愿归骨于南朝,使羁魂幸复乡里,契丹主闵而许之。及卒,遣其子易从、家人数辈护丧而还,仍遣大将送至京师。周太祖感叹久之,诏赠太傅,仍赐其子绢五百匹,以备丧事,令归葬于华阴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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