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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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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振,蔚州人。少选入内书堂。侍英宗东宫,为局郎。初,太祖禁中官预政。自永乐后,渐加委寄,然犯法辄置极典。宣宗时,袁琦令阮巨队等出外采办。事觉,琦磔死,巨队等皆斩。又裴可烈等不法,立诛之。诸中官以是不敢肆。及英宗立,年少。振狡黠得帝欢,遂越金英等数人掌司礼监,导帝用重典御下,防大臣欺蔽。于是大臣下狱者不绝,而振得因以市权。然是时,太皇太后贤,方委政内阁。阁臣杨士奇、杨荣、杨溥,皆累朝元老,振心惮之未敢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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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正统七年,太皇太后崩,荣已先卒,士奇以子稷论死不出,溥老病,新阁臣马愉、曹鼐势轻,振遂跋扈不可制。作大第皇城东,建智化寺,穷极土木。兴麓川之师,西南骚动。侍讲刘球因雷震上言陈得失,语刺振。振下球狱,使指挥马顺支解之。大理少卿薛瑄、祭酒李时勉素不礼振。振摭他事陷瑄几死,时勉至荷校国子监门。御史李铎遇振不跪,谪戍铁岭卫。驸马都尉石璟詈其家阉,振恶贱已同类,下璟狱。怒霸州知州张需禁饬牧马校卒,逮之,并坐需举主王铎。又械户部尚书刘中敷,侍郎吴玺、陈瑺于长安门。所忤恨,辄加罪谪。内侍张环、顾忠,锦衣卫卒王永心不平,以匿名书暴振罪状。事发,磔于市,不覆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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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方倾心响振,尝以先生呼之。赐振敕,极褒美。振权日益积重,公侯勋戚呼曰翁父。畏祸者争附振免死,赇赂辏集。工部郎中王祐以善谄擢本部侍郎,兵部尚书徐晞等多至屈膝。其从子山、林至荫都督指挥。私党马顺、郭敬、陈官、唐童等并肆行无忌。久之,构衅瓦剌,振遂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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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剌者,元裔也。十四年,其太师也先贡马,振灭其直,使者恚而去。秋七月,也先大举入寇,振挟帝亲征。廷臣交谏,弗听。至宣府,大风雨,复有谏者,振益虓怒。成国公朱勇等白事,咸膝行进。尚书邝埜、王佐忤振意,罚跪草中。其党钦天监正彭德清以天象谏,振终弗从。八月己酉,帝驻大同,振益欲北。镇守太监郭敬以敌势告,振始惧。班师,至双寨,雨甚。振初议道紫荆关,由蔚州邀帝幸其第,既恐蹂乡稼,复改道宣府。军士纡回奔走,壬戌始次土木。瓦剌兵追至,师大溃。帝蒙尘,振乃为乱兵所杀。败报闻,百官恸哭,都御史陈镒等廷奏振罪,给事中王竑等立击杀马顺及毛、王二中官。郕王命脔王山于市,并振党诛之,振族无少长皆斩。振擅权七年,籍其家,得金银六十余库,玉盘百,珊瑚高六七尺者二十余株,他珍玩无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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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是,郭敬镇大同,岁造箭镞数十瓮,以振命遗瓦剌,瓦剌辄报以良马。及帝亲征,西宁侯宋瑛、驸马都尉井源为前锋,遇敌阳和,敬又挠使败。至是逃归,亦坐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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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宗复辟,顾念振不置。用太监刘恒言,赐振祭,招魂以葬,祀之智化寺,赐祠曰精忠。而振门下曹吉祥复以夺门功,有宠颛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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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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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振,蔚州人。少年时代被选入内书堂。后在东宫侍奉英宗,作局郎。明初,太祖严禁宦官干预朝政。自从永乐以后,渐渐地委以重任,然而一旦触犯刑法,也总是处以极刑。宣宗时,袁琦指派阮巨队等人出外采办方物,事情被发觉后,袁琦被处死,阮巨队等人也都被处斩。又有裴可烈等人行为不法,当即被诛杀。因此,每个宦官也都不敢放肆。等到英宗即位,年纪幼小,王振以其狡猾乖巧讨得皇帝的欢心,于是越过金英等数人登上了司礼监秉笔太监的宝座,劝导皇帝以重刑立威,控制臣下,防止大臣们欺骗蒙蔽。从此大臣们被下狱治罪的情况不断发生,而王振得以攫取更大的权力。然而在当时,太皇太后很贤明,把军政大事都委托给内阁办理。阁臣杨士奇、杨荣、杨溥都是几朝元老,王振内心还有所忌惮,不敢肆意妄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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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正统七年,太皇太后驾崩。而杨荣已先此去世,杨士奇因为儿子杨稷犯了死罪而被迫退职,杨溥又年老多病,新任阁臣马愉、曹鼐权势轻微,王振便因此飞扬跋扈而不可控制。在皇城的东面建筑豪华的宅第,又建智化寺,大兴土木,穷极挥霍。又调动军队征伐麓川,使整个西南地区因此而骚动。翰林院侍讲学士刘球因逢雷震上书陈述政治得失,话语刺中王振。王振把他下到狱中,并且指使其亲信锦衣卫指挥马顺把他肢解而死。大理寺少卿薛瑄、国子祭酒李时勉向来不趋奉礼遇王振,王振就借其他事陷害薛瑄,差一点置之死地,李时勉则被戴上枷锁,在国子监门前示众。御史李铎遇见王振不下跪,被贬到铁岭卫去充军。驸马都尉石璟责骂他家中的阉人,王振恼恨他看不起自己的同类,就把石璟下狱治罪。他对霸州知州张需整顿牧马军校一事很恼怒,把张需逮了起来,并且使举荐张需的王铎也受到连坐。又把户部尚书刘中敷、侍郎吴玺、陈瑺戴上刑具在长安门示众。凡是与他有矛盾而为其嫉恨的人,都被加上罪名贬官。内侍张环、顾忠,锦衣卫士卒王永心中不平,用匿名信的方式揭露王振的罪状。事情被发现后,被凌迟处死于市中,不再奏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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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当时正倾心宠信王振,曾以“先生”来称呼他。又赐给他敕文,极力褒奖赞美他。王振的权势日益加重,连公、候、勋臣、外戚都尊称他为“翁父”。害怕取祸的人都争着依附王振以免一死,奉迎贿赂的人接连不断。工部郎中王祐因为善于谄媚而被提升为本部的侍郎,兵部尚书徐晞等人甚至经常在王振面前屈膝下跪。王振的侄子王山、王林都受恩荫做了都督、指挥。他的私党马顺、郭敬、陈官、唐童等人均横行无忌。很久以后,由于和瓦剌结怨(并挟帝亲征),王振才遭败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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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剌,是蒙古的后裔。正统十四年,瓦剌的太师也先(派使者)向明朝进贡马匹,王振压低了这些马匹的价格,瓦剌的使者忿忿而去。当年秋七月,也先率军大举入侵,王振挟持皇帝御驾亲征。朝廷大臣交相劝谏,他都不听。行军至宣府时,遇到大风雨,又有人进谏,王振越发恼怒。成国公朱勇等人禀报事情,都是跪着上前。尚书邝埜、王佐违背了王振的旨意,竟被罚跪在草丛中。王振的同党钦天监正彭德清以天象不吉利进行劝谏,他终究也没有听从。八月乙酉这天,英宗皇帝率军驻扎于大同,王振不想继续北行。镇守太监郭敬告诉他敌势险恶,王振才开始感到畏惧,下令班师回朝。行至双寨,雨下得很大。王振最初提议取道紫荆关,经过蔚州,邀请皇帝驾临他的老家。后来又害怕大军所过会践踏他家乡的庄稼,又改道宣府。军士们来回奔波,壬戌这天才到达土木堡。这时瓦剌的追兵赶到,明军全部溃败。英宗皇帝被俘虏,王振被乱军杀死。失败的消息传到京师,百官痛哭,都御史陈镒等上疏揭发王振的罪行,给事中王竑等人当即诛杀了(王振的亲信)马顺及毛、王两个宦官。郕王命将(其侄)王山剁成肉脔,并且把王振的同党全部诛杀,他的家族无论年纪大小统统处斩。王振擅权乱政七年,(聚敛了大量钱财),抄没他的家产共计有:金银六十多库,玉盘上百个,珊瑚树高达六七尺的就有二十多株,其他珍玩难以数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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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郭敬镇守大同,每年打造箭镞几十瓮,根据王振的命令全部赠给瓦剌,瓦剌也总是赠给良马作为回报。等到皇帝亲征瓦剌时,西宁侯宋瑛、驸马都尉井源为前锋,在阳和一带和敌人遭遇,郭敬又从中阻挠,使明军失败。在这时逃回京师,也被诛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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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宗重新当上皇帝后,对王振仍然念念不忘。听从太监刘恒的话,特别恩赐为王振举行祭奠,招致他的亡魂而安葬,供奉在智化寺中,并为其祭祠赐名叫精忠。而王振的门徒宦官曹吉祥又依恃帮助英宗发动夺门之变、恢复帝位的功劳,深得皇帝的宠信,把持了朝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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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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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瑾,兴平人。本谈氏子,依中官刘姓者以进,冒其姓。孝宗时,坐法当死,得免。已,得侍武宗东宫。武宗即位,掌钟鼓司,与马永成、高凤、罗祥、魏彬、丘聚、谷大用、张永并以旧恩得幸,人号“八虎”,而瑾尤狡狠。尝慕王振之为人,日进鹰犬、歌舞、角觝之戏,导帝微行。帝大欢乐之,渐信用瑾,进内官监,总督团营。孝宗遗诏罢中官监枪及各城门监局,瑾皆格不行,而劝帝令内臣镇守者各贡万金。又奏置皇庄,渐增至三百余所,畿内大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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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廷知八人诱帝游宴,大学士刘健、谢迁、李东阳骤谏,不听。尚书张升,给事中陶谐、胡煜、杨一瑛、张禬,御史王涣、赵佑,南京给事、御史李光翰、陆昆等,交章论谏,亦不听。五官监候杨源以星变陈言,帝意颇动。健、迁等复连疏请诛瑾,户部尚书韩文率诸大臣继之。帝不得已,使司礼太监陈宽、李荣、王岳至阁,议遣瑾等居南京。三反,健等执不可。尚书许进曰:“过激将有变。”健不从。王岳者,素謇直,与太监范亨、徐智心嫉八人,具以健等语告帝,且言阁臣议是。健等方约文及诸九卿诘朝伏阙面争,而吏部尚书焦芳驰白瑾。瑾大惧,夜率永成等伏帝前环泣。帝心动,瑾因曰:“害奴等者王岳。岳结阁臣欲制上出入,故先去所忌耳。且鹰犬何损万几。若司礼监得人,左班官安敢如是。”帝大怒,立命瑾掌司礼监,永成掌东厂,大用掌西厂,而夜收岳及亨、智充南京净军。旦日诸臣入朝,将伏阙,知事已变,于是健、迁、东阳皆求去。帝独留东阳,而令焦芳入阁,追杀岳、亨于途,棰智折臂。时正德元年十月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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瑾既得志,遂以事革韩文职,而杖责请留健、迁者给事中吕翀、刘及南京给事中戴铣等六人,御史薄彦徽等十五人。守备南京武靖伯赵承庆、府尹陆珩、尚书林瀚,皆以传翀、疏得罪,珩、瀚勒致仕,削承庆半禄。南京副都御史陈寿,御史陈琳、王良臣,主事王守仁,复以救铣等谪杖有差。瑾势日益张,毛举官僚细过,散布校尉,远近侦伺,使人救过不赡。因颛擅威福,悉遣党阉分镇各边。叙大同功,迁擢官校至一千五百六十余人,又传旨授锦衣官数百员。《通鉴纂要》成,瑾诬诸翰林纂修官謄写不谨,皆被谴,而命文华殿书办官张骏等改謄,超拜官秩。骏由光禄卿擢礼部尚书,他授京卿者数人,装潢匠役悉授官。创用枷法,给事中吉时,御史王时中,郎中刘绎、张玮,尚宝卿顾璿,副使姚祥,参议吴廷举等,并摭小过,枷濒死,始释而戍之。其余枷死者无数。锦衣狱徽纆相属。恶锦衣佥事牟斌善视狱囚,杖而锢之。府丞周玺、五官监候杨源杖至死。源初以星变陈言,罪瑾者也。瑾每奏事,必侦帝为戏弄时。帝厌之,亟麾去曰:“吾用若何事,乃溷我!”自此遂专决,不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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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年三月,瑾召群臣跪金水桥南,宣示奸党,大臣则大学士刘健、谢迁,尚书则韩文、杨守随、张敷华、林瀚,部曹则郎中李梦阳,主事王守仁、王纶、孙磐、黄昭,词臣则检讨刘瑞,言路则给事中汤礼敬、陈霆、徐昂、陶谐、刘、艾洪、吕翀、任惠、李光翰、戴铣、徐蕃、牧相、徐暹、张良弼、葛嵩、赵士贤,御史陈琳、贡安甫、史良佐、曹闵、王弘、任诺、李熙、王蕃、葛浩、陆昆、张鸣凤、萧乾元、姚学礼、黄昭道、蒋钦、薄彦徽、潘镗、王良臣、赵佑、何天衢、徐珏、杨璋、熊卓、朱廷声、刘玉等,皆海内号忠直者也。又令六科寅入酉出,使不得息,以困苦之。令文臣毋辄予封诰,痛绳文吏。宁王宸濠图不轨,赂瑾求复护卫。瑾予之,濠反谋遂成。瑾不学,每批答章奏,皆持归私第,与妹婿礼部司务孙聪、华亭大猾张文冕相参决,辞率鄙冗,焦芳为润色之,东阳頫首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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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是时,瑾权擅天下,威福任情。有罪人溺水死,乃坐御史匡翼之罪。尝求学士吴俨贿,不得,又听都御史刘宇谗,怒御史杨南金,乃以大计外吏奏中,落二人职。授播州土司杨斌为四川按察使。令奴婿闾洁督山东学政。公侯勋戚以下,莫敢钧礼,每私谒,相率跪拜。章奏先具红揭投瑾,号红本,然后上通政司,号白本,皆称刘太监而不名。都察院奏谳误名瑾,瑾怒詈之,都御史屠滽率属跪谢乃已。遣使察核边仓,都御史周南、张鼐、马中锡、汤全、刘宪,布政以下官孙禄、冒政、方矩、华福、金献民、刘逊、郭绪、张翼,郎中刘绎、王荩等,并以赦前罪,下狱追补边粟,宪至瘐死。又察盐课,杖巡盐御史王润,逮前运使宁举、杨奇等。察内甲字库,谪尚书王佐以下百七十三人。复创罚米法,尝忤瑾者,皆擿发输边。故尚书雍泰、马文升、刘大夏、韩文、许进,都御史杨一清、李进、王忠,侍郎张缙,给事中赵士贤、任良弼,御史张津、陈顺、乔恕、聂贤、曹来旬等数十人悉破家,死者系其妻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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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年夏,御道有匿名书诋瑾所行事,瑾矫旨召百官跪奉天门下。瑾立门左诘责,日暮收五品以下官尽下狱。明日,大学士李东阳申救,瑾亦微闻此书乃内臣所为,始释诸臣。而主事何釴、顺天推官周臣、进士陆伸已暍死。是日酷暑,太监李荣以冰瓜啗群臣,瑾恶之。太监黄伟愤甚,谓诸臣曰:“书所言皆为国为民事,挺身自承,虽死不失为好男子,奈何枉累他人。”瑾怒,即日勒荣闲住,而逐伟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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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东厂、西厂缉事人四出,道路惶惧。瑾复立内行厂,尤酷烈,中人以微法,无得全者。又悉逐京师客佣,令寡妇尽嫁,丧不葬者焚之,辇下汹汹几致乱。都给事中许天锡欲劾瑾,惧弗克,怀疏自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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瑾故急贿,凡入觐、出使官皆有厚献。给事中周钥勘事归,以无金自杀。其党张彩曰:“今天下所餽遗公者,非必皆私财,往往贷京师,而归则以库金偿。公奈何敛怨贻患。”瑾然之。会御史欧阳云等十余人以故事入赂,瑾皆举发致罪。乃遣给事、御史十四人分道盘察,有司争厚敛以补帑。所遣人率阿瑾意,专务搏击,劾尚书顾佐、佀锺、韩文以下数十人。浙江盐运使杨奇逋课死,至鬻其女孙。而给事中安奎、潘希曾,御史赵时中、阮吉、张彧、刘子厉,以无重劾下狱。奎、彧枷且死,李东阳疏救,始释为民。希曾等亦皆杖斥,忤意者谪斥有差。又矫旨籍故都御史钱钺、礼部侍郎黄景、尚书秦纮家。凡瑾所逮捕,一家犯,邻里皆坐,或瞰河居者,以河外居民坐之。屡起大狱,冤号遍道路。《孝宗实录》成,翰林预纂修者当迁秩,瑾恶翰林官素不下己,调侍讲吴一鹏等十六人南京六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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