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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82006 世界历史上的蒙古征服 [:1707380012]
1707382007 世界历史上的蒙古征服 第 6 章 蒙古行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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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82009 有一个关于蒙古帝国的故事常常被引用。供职于金朝的契丹人耶律楚材在被俘后归附了成吉思汗,并很快成为帝国的首席内政专家。耶律楚材告诉成吉思汗:“天下得之马上,不可以马上治之。”蒙古人必须抑制自己的暴虐倾向而施行统治,或者干脆让更精于此事的人们为他们做这项工作。这个故事也许是真的,但可能性不大。令人感到混乱的是,在有的版本中,是窝阔台而不是其父采纳了这句睿智的谏言。其次,在所有关于草原帝国统治中原的史书中,这是一个常见的比喻—一位“文明的”官员要向“野蛮人”介绍官僚制度和政府治理。不过,这确实达到了目的,即描绘出了建立一个合理的政府体系的观点。这实在是一个永恒的真理,伊拉克战争和阿富汗战争都是明证—征服一个国家容易,而统治一个国家太难,在摧毁了很多既有制度的情况下就更难了。此外,这个故事以及其他官员(志费尼、拉施特等人)所写的其他故事使学者们相信,蒙古人数十年间倚重于既有的政治结构,让当地专家来管理帝国的日常事务。因此,蒙古人被看作采用了“疏松管理”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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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82011 例如,大卫·摩根在其经典著作《蒙古人》的初版以及一篇论文中敏锐地提出了一个问题:“谁运营着蒙古帝国?”蒙古人既带有毁灭性,也是实用主义者。因此,蒙古人运营帝国的时候基本上原封不动地保留了原有的制度,他们让定居民族(尤其是畏兀儿人和契丹人)领衔管理帝国。1但是,经过几年的反馈之后,大卫·摩根教授也因指出自己的错误而闻名,这让他的学生们颇感惊愕。在 1996 年发表的一篇论文中,他否定了自己的书、以前的论文以及其他学者多年的研究。在这篇题为《蒙古还是波斯:伊利汗国治下伊朗的政府》的论文中,他在重新解读史料之后翻转了自己的结论。2当地君主与政府结构仍然是各就其位,但是蒙古人比学者们过去认为的更加亲力亲为。最明显的证据就是 1206 年的忽里勒台大会对军队和户口的分配,以及对成吉思汗诸卫士的规定和规范,巨细靡遗,这为我们了解蒙古式管理的建立提供了详细的内容。《蒙古秘史》提供的细节更多的是行政管理方面,而不是军事战术方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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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82013 关于蒙古式管理的始末,尚无较好的研究成果发表,主要是因为这是一个令人畏惧的题目。即便如此,我们已经相当了解它是如何运作的,以及它如何在整个帝国中看起来较为标准化。不过,蒙古人的统治风格允许存在可观的差异。接下来是对蒙古式管理的概览,它如何运作以及如何随着时间而嬗变。读者们会注意到,波斯语、突厥语和蒙古语术语比汉语术语用得多。这部分应归因于我自己在研究中使用这些语言,但是也应归因于这些语言为蒙古政府所使用。汉文史料无可否认是非常重要的,但分裂前的蒙古帝国对这种语言持有一定的排斥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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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82015 蒙古行政的组织形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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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82017 汗位于蒙古阶层制度的最高点。尽管在理论上他的权力是至高无上的,他的命令是不可抗拒的,但是汗需要依赖许多人,不仅要靠他们执行圣旨,而且要靠他们去“收买”其他人,以传达他的命令。汗不是独裁者,而是被推选到了汗位上,只不过投票的是数量很有限的一群人。成吉思汗即位之后,只有他的后裔才有资格登上汗位,但是选出汗之前有一个审查制度,决定此人的品质与获得支持的基础。如本书前两章中已经讨论过的,这个过程常常受到幕后拉票和恶语中伤的挑战—本质上就是现代所谓的政治博弈术。汗能够提名继承者,但是不能保证这位提名者成功登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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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82019 蒙古统治体系上层的核心组成部分是斡耳朵和媵者制度。斡耳朵是汗的宫帐。成吉思汗系的其他诸王,包括成吉思汗诸弟的后裔以及他们的妻子都有自己的斡耳朵,规模各异。因此,除了皇家的斡耳朵,成吉思汗的四个儿子有四个斡耳朵,每个孙子也有一个规模较小的斡耳朵,以此类推。每个妻子也有自己的斡耳朵,位于自己丈夫的斡耳朵附近。每个斡耳朵配有一组日常职事人员,包括奴仆、卫士以及管理人员,这组成了媵者(蒙古语写作“inje”,波斯语写作“inju”)的一部分。3除了日常职事人员,媵者中还包括属民、土地财产和继承而来的人(如奴隶、属民和妻妾),由前任汗遗留给下一任汗。人口与土地的划分是十分重要的。从蒙古人的角度来看,获得土地固然重要,而掌控人口则更加重要。在某种程度上,蒙古帝国的运作宛如家庭经营,属民在很多方面只是某种形式的家产。成吉思汗系的诸斡耳朵都被派到了特定的牧地(嫩秃黑),不过这些封地之间的疆界是较为模糊的。有时候,汗可能会将媵者封地分派给非成吉思汗系的人,例如行政官员、军政长官以及其他忠诚的帝国奴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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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82021 斡耳朵的建立,实现了蒙古扩张的几个目标。它使成吉思汗后裔及其随从散布到帝国各地,由此扩展了帝国的控制力。成吉思汗的后裔自主经营各自的斡耳朵,但仍然受制于帝国政令。在某种意义上,帝国是由成吉思汗系诸王的领地组成的,而汗便是将他们接合起来的黏合剂。圣旨来自蒙古草原上的帝国宫廷(或称黄金斡耳朵),但是正如第 2 章中所论,在个别时期,中央权力虚弱,其他斡耳朵表现得更为独立。蒙古式管理的流动性,助长了帝国的分裂趋势。由于每个斡耳朵都有自己的管理机构,所以在中央权力虚弱的时候,自治权很可能会日趋增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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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82023 中央管理的资源产生于怯薛之中,怯薛是汗的卫士和家臣。军事首脑的随从成为管理官府的长官,在前现代世界是频繁出现的现象。4怯薛是媵者的一部分,但又从中分离出去。怯薛最初是由成吉思汗的那可儿(nököd,伴当、随从)组成的,但即使在成吉思汗死后,怯薛执事仍然是将军和行政官员的训练场。成吉思汗在 1203 年初建怯薛,包括 70 名日间侍卫、80 名夜间宿卫和 1,000 名“作战时站在我的面前厮杀”的勇士。5在 1206 年的忽里勒台大会上,怯薛扩大为 10,000 人,包括 1,000 名宿卫、1,000 名豁儿赤(箭筒士)、7,000 名侍卫以及 1,000 名勇士。6在战时,多数怯薛通常护卫汗的宫帐与皇室。怯薛人数的急剧增长,也将新统一的蒙古草原与后来纳入蒙古帝国的地区联系到了一起。臣属地的统治者将他们的儿子和弟弟送到怯薛中服务,这些人便成了汗身边的质子,汗对他们拥有生杀予夺的权力。同时,汗也能够了解这些人,评判他们的资质。因此,如果某个统治者不遵从汗的意愿,汗就可以将他赶下宝座,从怯薛中找一个已经与汗建立起个人纽带关系的质子取而代之。不仅如此,这些质子在担任怯薛的年头里培养起了对蒙古帝国的极度忠诚,他们在回到自己的故乡之后便会协力巩固蒙古的统治。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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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82025 每一位汗都组建自己的怯薛,不过在窝阔台之后,至少部分怯薛成了汗位继承者手下卫士的核心,证明了其延续性和平稳过渡。汗通过建立自己的怯薛,以确保他们不会成为干预选汗的禁卫军。这让汗可以为这支部队打上自己个性的标签,由于怯薛成员不仅仅是卫士而已,因此这一点非常重要。在不当值的时候,怯薛管理的是家庭事务,包括照管畜群、做饭、供酒、为汗拿杯子等。这些仆役劳动让怯薛丹(keshikten,怯薛的成员)保持了谦卑低下的地位,也让汗和非成吉思汗后裔的怯薛长们可以评判其性格特点。怯薛伺候汗的饮食,为汗看管私产,于是汗可以逐渐了解每一个人,培养某种程度的信任,从而在怯薛与汗之间建立起稳固的纽带。关键的因素在于,因为他们曾担任怯薛,向汗表明了自己的忠心,作为回报,汗了解了他们的能力,从而能将怯薛执事以外的军事或行政方面的合适工作委派给他们。为了维持这种纽带关系,怯薛成员经常在离开汗廷并担任了一段时间的军政官员以后,又回到怯薛中来完成他的执事。8帝国的代理人前往遥远的斡耳朵去执行命令时需要汗的支持,因为他们的出现经常会侵入地方上诸王的权力范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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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82027 随着帝国的分裂,其他主要的诸王也仿照成吉思汗的模式建立自己的怯薛。忽必烈实际上将自己的怯薛增加到了 15,000 人,不过后来又缩减到了 1,000 人以内。9随着时间的推移,四大怯薛长在国家事务中的地位越来越重要。尤里·沙米洛格鲁(Uli Schamiloglu)称这些人为“哈剌赤伯”,并探讨了他们在朮赤汗国及其各继承国(尤其是克里米亚汗国)的影响力。尽管汗总是需要将军和诸王们“买账”,但随着哈剌赤伯的形成,其一致意见实际上阻碍了汗的设计,他们经常需要签署命令以确认其合法性。10哈剌赤伯的利益多久才会达成一致并不确定,但是这成为对汗的权力的一种检验。在从根据个人品质委派职位到根据家族出身委派职位的过渡中,这种检验成了其中的一部分。某些家族世代继承某个职位,并最终积聚了权力。伊利汗国的一个继承国札剌亦儿王朝,便演生自其统治者的哈剌赤伯地位。在中亚,帖木儿的部族巴鲁剌思部也出身于怯薛长家族。帖木儿崛起的原因并不是巴鲁剌思部的威望,但是其社会关系肯定对帖木儿有所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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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82029 在成吉思大交换的背景之下,这个制度对后蒙古时代的世界产生了显著的影响。成吉思汗后裔诸王散布于整个欧亚大陆,这有助于保持这一血统的特权,以及只有成吉思汗后裔才能使用汗号这一理念的维系。这一状况一直持续到了 17 世纪。不仅如此,怯薛制度以及后来的哈剌赤伯继续成为后继国家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只是哈剌赤伯的具体影响和权力根据时间和空间而有差异。1550 年的克里米亚汗国与 1370 年的伊朗的常态不一定相同。无论如何,怯薛的这些衍生物形塑了蒙古帝国的社会政治与军事文化。尽管史料中对于元朝怯薛在蒙古本土扮演的角色未着一辞,但是怯薛在那里的影响是很明显的。正如艾骛德(Christopher Atwood)所指出的,蒙古人的身份认同带有怯薛职分的标记,例如科尔沁部(Khorchin)来自豁儿赤(qorchin/khorchin),卫拉特的分支土尔扈特部(Torghud)源于日间侍卫(turgha’ud),而内蒙古的克什克腾旗(Kheshigten)则显然源于怯薛(keshik)。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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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82031 各斡耳朵的诸王管理着他们的媵者封地与属民,帝国中还包括一些被称为“答来”(意为“大海”)的土地和其他地区。后者是主动臣服于蒙古的地区,因此保留着当地的统治王朝。在所有的答来和其他地区之上,存在一个以蒙古为根基的统治结构,其下则纳入了帝国层面、区域层面和地方层面的元素。蒙古帝国是一个征服王朝,随着其不断扩张而持续纳入新的地域和人民。蒙古人使用军事和民事的双重管理体制。起初是由军队统治新征服的地区,随着当地的稳定和帝国的继续扩张,这些地区便转变为民事管理,不过很难说当地人民能否辨别其中的差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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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82033 作为游牧民族,蒙古人倾向于管理人口而不是土地,不过后者可能也存在。千户是蒙古人使用的第一个组织工具。12它不仅是蒙古帝国的军事组织,也是征收赋役的单位。以千户为单位对于注重十进制的蒙古人来说非常有效,随着帝国的扩张,千户还造就了更加成熟的统治结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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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82035 蒙古统治新获地区的一个关键制度是探马。13从管理的角度而言,蒙古人最初考虑的是为军队调动人力,以及获得物品以奖赏参与抢掠和战争的人。在伊朗的绰儿马罕军就是这样的一个组织,而据格里哥尔·阿堪赤(Grigor of Akanc)记载,拜住辖下驻守阿塞拜疆的蒙古军也是一支探马。14探马总是建立在帝国边缘的游牧与定居文化的交界地带,因此可以发动进一步的进攻,将蒙古的影响力扩展到边界之外。15探马的成员被称为“探马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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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82037 随着帝国边境的稳定,探马便不再是一种有效的行政结构了,因为它最初主要是为军事目的而设立的。各地从军事到民事行政的转型步调不同,但最终都完成了这一转型。这种转型是一种进步,但探马赤们并不总是愿意离开自己的职位,因为他们当中有的已经在此位上盘桓多年。无论如何,他们最终还是移位了。随着地方权力的转型,达鲁花赤(地方长官)在必阇赤(书记官)的陪同下来到了各地。最终,一位蒙古语中称为“也可札鲁忽赤”的大断事官取代了探马的首领。16他们的职能以收税和解决地方纠纷为中心。在征伐阶段,以千户的方式管理被征服地区是有效的,但是随着帝国的需求和目标的发展,行政制度也发展了。民事管理产生了,其目的不仅仅与军事有关,同时也与统治被征服地区有关。许多地位很高的达鲁花赤和也可札鲁忽赤都出自怯薛,他们与汗之间的纽带保障了其权力;他们向汗汇报情况,这使其即使与其他贵族相比也更为可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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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82039 蒙古帝国民事管理官员的各种专名,让我们更加难以理解蒙古人是如何运营其帝国的。通观史料,有几处提到了三个头衔。史书中经常提到这些专名,但未给出进一步的解释,现代学者一直在努力地定义它们。首先面临的一个难题就是,每个专名都源于一种不同的语言,“达鲁花赤”来自蒙古语,“巴思哈”(basqaq)来自突厥语,“沙黑纳”(shahna)来自波斯语。第二个难题是这些专名在有的地方似乎是同义词,而另外的史料却表明它们有着不同的含义。最后一个难题是,它们的含义随着时代不同而有所演进和嬗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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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82041 最明确说明“巴思哈”和“沙黑纳”是同义词的文献,出现于前蒙古时代的突厥斯坦。在花剌子模苏丹摩诃末与哈剌契丹的古儿罕交战期间,撒马尔罕的地方官脱儿惕阿巴在一处被称为“沙黑纳”,而随后志费尼又称他为“撒马尔罕巴思哈”。17有可能志费尼只是使用了蒙古帝国当时行用的官名,但是蒙古人不太可能通过改变当地的官名来创造新的官僚等级体系。同样可以确定的是,“达鲁花赤”与“巴思哈”是同一官职。“巴思哈”是哈剌契丹帝国的官职,而蒙古人最先使用“达鲁花赤”一名则是在 1206 年至 1214 年间的华北地区。18成吉思汗最先开始使用“达鲁花赤”一名,而窝阔台将其推而广之。正如保罗·布尔(Paul D. Buell)注意到的,他们的最初目的“似乎是完善以这些城市为基础的地方管理体系,在征伐时期很大程度上是原封不动地拿来使用,帝国的建立大体如此”。19“达鲁花赤”一名在华北以外也出现了,在蒙古控制之下的高丽就有 72 位达鲁花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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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82043 据柏朗嘉宾记载,蒙古人每次征服之后都会在他们监管和遇到反叛的各地设置巴思哈。20在俄罗斯地区,巴思哈制度的出现始于 1245 年。蒙古人将巴思哈部署于森林地带,不过金帐汗国诸汗后来将他们召回。巴思哈负责收税,或者向收益最高的人包税,以及征募军队。21术语的不同是因为蒙古族群在东亚是主角,而突厥语在帝国西部是通用语,因此柏朗嘉宾等人采用了突厥人所用的词汇,而不是蒙古语词汇,正如“沙黑纳”在波斯语世界使用得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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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82045 无论民众称之为“沙黑纳”“巴思哈”还是“达鲁花赤”,都是指帝国在定居世界的各个地区和城市设置的对汗负责的长官。他们负责监管地方政府、收税和向汗交纳岁入,并在必要时统领军队。“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们通过自己的官府,将地方权力结构(及行政管理)与(汗的)中央机关联结了起来。”22如此一来,达鲁花赤便成了帝国君主与地方统治者之间的中介。达鲁花赤的一项基本职责是与地方统治者紧密协作,监视和执行人口普查登记。人口普查的执行有一个相当固定的基础,执行者常常受到地方统治者的保护,史料中所见最为著名的便是诺夫哥罗德的亚历山大·涅夫斯基。在达鲁花赤和必阇赤为了收税和征兵的目的而登记人口时,地方统治者为他们提供护卫,这便将地方统治者与帝国联系到了一起。地方统治者除了提供护卫,在必要时还会提供行政支持。23如果达鲁花赤及其属下在这一过程中受到了伤害,地方统治者将面临着包括被处死在内的严重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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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82047 像许多词汇一样,“巴思哈”“达鲁花赤”和“沙黑纳”的含义也随着时间推移而有所变化。查尔斯·哈尔普林(Charles Halperin)在讨论朮赤汗国的术语时指出,到 14 世纪,巴思哈一职已经相当于 19 世纪时大英帝国殖民地的总督,而达鲁花赤已经较为类似国家部门中的案牍官员,提供意见但不负责执行。因此,尽管“巴思哈”和“达鲁花赤”曾在某一时间点上有着相同的含义,但是到 14 世纪,二者已经不再是同义词了。24不过,对于它们是如何变化的,学者们几乎无法达成一致意见。在我看来,伊斯特凡·法萨里(Istvan Vasary)的观点是正确的,即“达鲁花赤”的含义随着时间和地域而有变化,但总是保有一个共同特征—达鲁花赤是一个地区或者一个行政机构的长官。法萨里认为:“在像金帐汗国这样的分封制游牧国家中,行政管理的首要任务是确保臣民有序纳税,因此达鲁花赤的职能当然与课税有关。”25无论如何,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词汇在每一个汗国的含义及其职责都有细微的变化。因此,“巴思哈”和“达鲁花赤”不再是同义词,而有的地区只使用一个词汇,例如中东只使用“沙黑纳”一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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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82049 达鲁花赤与地方统治者之间是互相合作的关系,但后者常常拥有很大的自主权,条件则是他们忠于蒙古统治者,缴纳贡品和赋税,提供军队,并到汗的斡耳朵表示臣服。除了地方统治者,还存在着其他的地方官员。蒙古帝国进入定居地区建立统治时,蒙古人缺乏管理定居地区臣民的能力和人员,但正如他们力图控制草原军队人才一样,他们也征召定居地区的管理人才来实现统治的职能。为了统治被征服地区,蒙古人常常任用当地贵族为官员,尤其是用于地方政府层面。他们需要具备语言能力且了解当地风俗习惯的人。蒙古人在中国和波斯并不总是使用地方行政结构,而是常常鼓励其他人进入行政岗位(有些人甚至此前并无经验),尤其是让他们进入地区或者行省级别的政府,与帝国统治层之间有较多的联系。从地方阶层升迁到地区或者帝国层级的关键,便是掌握回鹘体蒙古文。他们会取代“通过掌握了地方文字与文化传统而确保自身地位的地方精英们”,“代之以那些拥有自身文化与语言背景之外的爱好和能力的人”。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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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82051 蒙古人常常允许地方统治者保有其地位和领地,原因有二。一是给予了域外统治者加入帝国的机会,这样蒙古人就能够避免不必要的军事行动。二是因为蒙古人缺乏管理经验,他们想要任用有这方面能力的人。同时,我们在讨论蒙古人缺乏管理经验这一问题时必须记住,蒙古人从未试图在地方层级强加一个新的管理体系,而是创造了一种合并式的政府,将他们自己的人员置为一个新的阶层,同时保留了那些熟悉当地环境的官员。随着时间的推移,每个地区都更加稳固地与帝国联系在了一起,统治变得更加同质化。而截至 1260 年,这种情况还没有在整个帝国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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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82053 正如爱尔森所阐述的,在蒙哥的统治下,蒙古帝国的行政经历了一次重大转型。27蒙哥的主要改革措施是为了减轻帝国对定居人口造成的负担,并使贸易和农业按照各自的规律发展。此外,蒙哥还试图恢复帝国对于成吉思汗后裔诸王的权威,减少战争地带财产和人口的流散,保持新征服地区的经济繁荣和长久活力。28蒙哥坚持将破坏降到最低,经他改革之后,蒙古人通过长期的课税,能够比短期的蹂躏和掠夺获得更多利益。尽管蒙哥改革的出现缘于斡兀立海迷失和脱列哥那监国时期的施政不善,但是这些改革措施与前任诸汗的蒙古式管理是同一方向的,即便在实施上有所不同,在意图上也是相同的。这可能标志着蒙古大汗从以控制人口为中心的草原帝国统治者,转变为拥有理性和清晰的管理措施并注重各地区统治的国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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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382055 课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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