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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421225 罗马帝国衰亡史 [:1707406182]
1707421226 一、罗马异教的状况和摧毁异教的政策(378—395 A.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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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421228 异教在狄奥多西时代受到摧毁,这是人类思想史上很奇特的事件,源远流长而且风行一时的迷信竟然被完全根除,更是绝无仅有的例证。过去,基督徒特别是教士不得不压下心中不满,容忍君士坦丁审慎的拖延手法和瓦伦提尼安老皇的宽容政策,他们认为只要敌手继续存在,便无法获得彻底的胜利。安布罗斯和他的教友发挥影响力,对年轻的格拉提安和虔诚的狄奥多西这两位新入教的君主,灌输迫害异教的观念和教义。有两项宗教法的原则,表面看来言之有理,得到认可以后却演绎出非常严苛的结论,对于帝国臣民中仍然信奉祖先宗教仪式的人,产生了极为不利的影响。这两项原则是:一为凡是行政官员对罪行不予制止或惩处,可以视为犯有该项罪行;一为偶像崇拜的对象无论是虚幻的神祇或真实的魔鬼,都等于是犯下了亵渎造物主无上权威的十恶不赦罪行。摩西的戒律还有犹太人历史[84]上草率而错误的案例,被教士拿来施用于基督教温和而普遍的统治,[85]他们激起皇帝的宗教狂热,为的是维护本身的权势和上帝的尊严。从君士坦丁改变宗教信仰以后,不过60年的工夫,罗马世界的异教庙宇就遭到了空前的浩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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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421230 从努马时代到格拉提安的统治,罗马人一直保持着神职阶级的几个祭司团体:十五位大祭司负责属神事物和人员的最高司法权,依据宽大而传统的体制成立神圣法庭,裁定不断出现的各种问题;十五位表情严肃而又经验丰富的鸟卜官,仰望天空观察飞鸟,预言军事的行动;十五位西比莱神谕官(从名字知道他们的人数)在国家遇到意外的灾难时,可以查证未来的情况;六位灶神处女用童贞护卫圣火,关系着罗马的气运,要有人敢于窥伺必受严惩;[86]七位神膳官负责供神的祭品和祭祀的宴会,指挥庄严的游行队伍,办理年度各项节庆和祭典活动;朱庇特、马尔斯和基林努斯[87]的三位主祭司,是这几位最有权势的神祇派往人间的使臣,掌管罗马和世界的命运;最高神祇官是指努马本人及其继任者,所具有的宗教职能应该由君王负起责任;还有萨利人祭司团、鲁柏卡斯兄弟会[88]等组织,他们的祭典仪式虽然荒谬可笑受人轻视,但是成员却信心满满自谓可以获得不朽神明的赐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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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421232 共和国时代的罗马祭司有权干预国事,但随着君主制度的建立和帝国政治中心的迁移,逐渐成为明日黄花、烟消云散。这些祭司阶层的神圣身份和崇高地位,仍然受到所在地法律和习俗的保护,可以在首都和行省行使宗教和民事的治理权,特别以大祭司团最为显赫。他们身穿紫袍,乘坐马车,举办盛宴,引起民众的赞许和羡慕。他们能从圣地的租税和国库的岁入中,获得极为丰盛的薪给,完全足够维持大祭司的豪奢排场,支付国家宗教庆典所需的费用。由于献身祭坛和指挥军队的工作并无任何冲突,罗马人在成为执政官获得凯旋式以后,都渴望得到大祭司或鸟卜官的职位。在4世纪时,只有元老院最杰出的议员,才能坐上西塞罗[89]和庞培的位置。高贵的出身会因僧侣的职位而增加光彩,组成大祭司团的十五位成员能够伴随君王,身价之高令人向往,就是基督教皇帝也不惜屈尊接受最高神祇官的服饰和章纹。等到格拉提安登基以后,不仅行事谨慎而且头脑开明,严词拒绝这些亵渎神明的标志,把发给祭司和灶神处女的年俸,使用于国家或教堂的社会服务,废止他们的荣誉地位和豁免特权。他所拆除的古老罗马迷信架构,曾经在民意和习俗的支持下屹立了1100年之久。想当年异教还是元老院的合法宗教,议员集会的厅堂或神庙都供奉着胜利女神的祭坛和雕像。[90]一个神情庄严的女性站在圆形地球上,袍服随风飘动,背后双翅高展,向外伸出的手上托着一顶月桂冠。议员在女神的祭坛前宣誓遵守皇帝和帝国的法律,在正式开始议事之前,都会严肃地焚香奠酒致敬。拆除此一古老的纪念物是君士坦提乌斯对罗马迷信的唯一破坏行动,胜利女神的祭坛在尤里安的手里重建,瓦伦提尼安乐观其成。信仰虔诚的格拉提安再度将祭坛迁走,但是对公共场所被人顶礼膜拜的神像,放任不管未加理会。除此之外还有424座庙宇和修院,留给民众以满足他们敬神的活动,因而在罗马的每个地区,基督徒极为敏锐的心灵总是被偶像崇拜者的香火所触怒。[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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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421234 罗马帝国衰亡史 [:1707406183]
1707421235 二、胜利女神祭坛的请愿和异教的争论(384—388 A.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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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421237 罗马元老院内的基督徒是少数派,[92]对于多数异教徒所赞同的议案,尽管会亵渎至高的神却完全合法,他们只能靠拒绝出席来表达反对的立场。会议在宗教狂热的煽风点火之下,追求自由权利的行动开始死灰复燃,而且形成燎原之势。经过提案表决陆续派出四个负一时物望的代表团,[93]前往帝国的宫廷申诉祭司阶层和元老院的苦衷,请求重建胜利女神的祭坛。元老院将此重要任务交付给能言善辩的叙马库斯[94],他家财万贯而且出身高贵,在政府曾经担任过阿非利加总督和本市的郡守,还兼任大祭司和鸟卜官的神圣职务。叙马库斯的胸怀充满宗教狂热,激起复兴异教的理想,但他在宗教上的敌手,认为他空有精明的才干和高尚的德行,终将一事无成,不免为他感到惋惜。[95]演说家呈送给皇帝瓦伦提尼安的请愿书现在仍然留存着,他本人清楚自己承担的任务极为艰巨而危险,尽力避免提到可能触及君主宗教信仰的问题,只是谦卑地宣称祈祷和乞求是他唯一的武器,完全用修辞的技巧来表达自己的观点,至于是否合乎理性的要求已经在所不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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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421239 叙马库斯想用展现胜利女神所代表的象征,来诱使想象力丰富的年轻君主对其产生兴趣。他暗示每年所需的用来祭祀神明的款项微不足道,就皇帝慷慨和豁达的作风,根本不值一提。但他恳切地表明,罗马的献祭活动要是不用共和国的名义支付费用,便无法获得神的赐恩和成效。他甚至连怀疑论也拿来为迷信做辩护,宇宙的浩瀚无边以及不可理解的奥秘,实非人类所能探索于万一,理性无能为力时,只有听任习惯的引导。每个民族遇到军国大事似乎都会审慎思考,但实际不过是忠实依循经过几代人考验的各种认识和仪式。要是在这么多代的时间里享受着荣耀和兴旺,而且虔诚的人民经常获得在神坛前祈求来的赐福,那就应该坚持以往正确而有益的做法,不必轻易涉足未知领域可能带来危害的变革。努马的宗教信仰通过时间的考验,获得卓越成就,居于极为优势的地位,不可轻言放弃。就连主宰罗马命运的守护神,也被演说家请到皇帝的法庭来为自己辩护,这位德高望重的贵妇人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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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421241 高贵的君王和帝国的元首,请怜悯尊重我已经衰老的生命,让虔诚的生命度过最后那段不受干扰的岁月。既然我并不后悔,那就让我继续奉行古老的仪式吧!既然我生而自由,那就允许我继续遵循熟悉的制度吧!是这个宗教把整个世界置于罗马的法律统治之下,是这些仪式把汉尼拔和高卢人驱出我们的城市和神庙,而到了如我这样鬓白如霜的年纪,难道还要忍受如此不堪的羞辱?我对新的体制一无所知,然而还是要我接受;但是我非常清楚,对古老事物的改变,都会丧失荣誉,成为可耻的行为。[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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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421243 人民的恐惧补充了谨慎的演说家隐匿未发的见解。衰亡的帝国受到灾难的折磨和威胁,异教徒一致将它归罪于基督和君士坦丁的新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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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421245 但是,米兰大主教立场坚定而手法高明,竭力使皇帝反对罗马辩护人虚妄的说辞,叙马库斯的希望成了一片泡影。安布罗斯在这场争辩中不惜放下身段,运用哲学家的语言很轻蔑地问道,罗马军团骁勇善战而且军纪严明,所以才能百战百胜,为何要归功于凭着想象、目不可见的力量。他同时嘲笑过分尊重古人的做法只会妨碍到技艺的进步,使人类回归到原始状态。接着他提高声音用神学家的口吻表示,只有基督教的教义才是真理,可以使人类得救,任何形式的多神教都会引导受骗的信徒走向错误的道路,堕入永恒灭亡的深渊。[97]深受宠爱的主教提出这样的论点,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力,有效地阻止了胜利女神祭坛的重建。同样的说法出自高高在上的征服者之口,产生了更大的力量和效果,古代的神祇被拖在狄奥多西参加凯旋式的战车后面。在元老院的全体会议上,皇帝按照共和国的传统向他们提出了一个重要议题,即对朱庇特或基督的宗教崇拜究竟以何者为是。虽然他做出一副大家可以自由投票的样子,但是他亲自到场所带来的恐惧,使大家的希望完全幻灭。叙马库斯后来以莫须有的罪名遭放逐,这等于是在对帝国的臣民提出警告,让他们知道违背君王意愿的可怕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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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421247 在元老院例行的分组会议上,对朱庇特的崇拜以绝大多数的票遭到否决和废止,这时要有任何议员敢于用发言和投票,大胆支持现已遭到禁绝的神明,就会让人感到惊奇不已。元老院在仓促中改变信仰,可归于超自然的力量或卑劣的动机,也有很多的改信者心中怀着奢念,有朝一日可抛弃让人痛恨的伪装。但古老的信仰已毫无指望,大家逐渐适应新兴的宗教,他们只有屈服于帝王的权势、流行的时尚和亲人的乞求,尤其是他们的妻子儿女,都受到罗马教士和东部僧人指使和控制。安尼西安家族的行为堪为表率,受到其他贵族世家的效法,贝锡、保利尼和格拉古这些古老家族相继皈依基督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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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421249 德配天地而又源远流长的加图世家——这是普鲁登提乌斯的过分赞誉——忍不住要卸下大祭司的袍服,让古老斑驳的外皮蜕化,脱胎换骨,穿上经过洗礼用来涤罪的白袍,在殉教者的墓前供奉代表执政官权力的权标和束棒,表现得极其谦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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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421251 勤奋工作自食其力的市民和靠公共福利为生的民众,汇集成源源不绝的改信者人潮,涌进拉特兰和梵蒂冈大教堂。元老院禁止偶像崇拜的敕令,获得罗马人民一致支持。壮观的卡皮托神庙任其颓圮,有些分散在市区的庙宇,被人破坏后不予理睬。[98]罗马已完全屈从在福音的重轭下,但被征服的行省对罗马的名望和权势,仍未失去景仰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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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421253 罗马帝国衰亡史 [:1707406184]
1707421254 三、罗马帝国破坏异教庙宇的行动(381—389 A.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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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421256 尊重传统的皇帝们在改造罗马这座不朽的名城时,不仅有所顾忌也十分审慎。专制君主对于省民的成见一向都不放在心上。自从君士坦提乌斯去世后,[99]推行基督教的工作中止了将近20年,等到信仰狂热的狄奥多西登基,这一工作再次开始推动并且获得了最后的成功。英勇无敌的君主之所以与哥特人奋战到底,不是为了追求共和国的荣誉,而是为了获得国土的安全。这时他采取了一些有助于护卫天国的行动,但这些行动在明智的人看来,显得鲁莽而不近情理,而且会触怒大部分的臣民。他在与异教徒第一次交手并获得胜利以后,促使信仰虔诚的皇帝重申前令,大力推行诏书所列禁止事项。当初在东部各行省颁布的法规,在马克西穆斯被击败后,开始被运用在帝国的整个西部地区。狄奥多西将正统教派的每一次胜利,都归功于基督徒和正统教会纯正的信仰。他打击迷信活动,从禁止奉献牺牲着手,因为他认定那是有罪和邪恶的行为。从诏书的词句上看,他严厉谴责检视被杀动物的内脏以卜吉凶及其后续的种种行为,[100]此无异于将构成异教信仰最基本的献祭仪式视为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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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421258 修建庙宇的目的是奉献牺牲,一个仁德之君有责任使臣民远离危险的诱惑,以免触犯他所制定的法律。皇帝委派给东部禁卫军统领西内吉乌斯以及西部两位高阶官员约维乌斯伯爵和高登提乌斯伯爵一项特殊使命:关闭所有的庙宇,收缴或摧毁偶像崇拜的设施和工具,免除祭司的各项特权,没收异教的产业充作皇帝、教会或军队的费用。等到全面查禁的行动停止,庙宇只剩空无一物的建筑,不再用来供奉偶像,但政府必须对其加以保护,以免庙宇建筑遭狂热分子破坏。很多庙宇都是希腊建筑最壮丽精美的瑰宝,就是皇帝本人也不愿损毁城市的华丽景象,破坏自己拥有的财物。这些硕大无比的屋宇被保留下来,作为基督教胜利的永久纪念物。在艺术日益式微的状况下,这些建筑物可以当作仓库、作坊或集会场所使用。或许那些庙宇的墙壁,经过神圣仪式的净化以后,可用来礼拜真正的神,也可以消除古老偶像崇拜的罪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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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421260 但只要这些庙宇存在一天,异教徒心中就会暗自满怀希望,期盼着再有一个尤里安掀起带来吉兆的变革,好重建神祇的祭坛。现在他们在皇帝宝座前苦苦哀求,根本发生不了任何作用,[101]只会增加基督教改革者的决心,要毫不留情连根铲除迷信活动。几位皇帝颁布的有关宗教的法律表现出趋向温和的迹象,上位者虽对推行基督教态度冷淡消极,却无法堵住教会的精神领袖所领导或激起的宗教狂热和掠夺风气。高卢的图尔主教,神圣的马丁,[102]亲自率领忠实的僧侣,在面积广大的教区毁弃所有偶像、庙宇和圣地的树木。贤明的读者自可判断,支持马丁执行这项艰巨任务的究竟是神奇的力量,还是名利的刀剑。在叙利亚,被狄奥多里特称为圣洁而卓越的马塞卢斯,是沉溺于使徒热忱的一个主教,他决心将阿帕美亚教区所有宏伟的庙宇都夷为平地。但当年修建朱庇特神庙的技术水平和牢固程度,却阻挠了他的破坏行动。巨大的殿堂坐落在一个高地上,四边各有15根周长16英尺的石柱,支持着高大的屋顶,圆柱由大石块砌成,全部用铅和生铁灌浇,使用最坚硬和最锋利的破坏工具都难以损伤分毫。后来他们挖空石柱基础,再放火烧掉在下面临时撑住的木桩,终于使得石柱全部倒塌。此一任务的艰巨已被一个黑色魔鬼以寓言的形式记述下来,虽然他无法击败基督教的工匠,却也推迟了基督教的摧毁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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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421262 马塞卢斯受到胜利的鼓舞,决定亲自出马与黑暗势力斗争。一支人数众多的由士兵和角斗士组成的队伍,打着主教的旗帜前进,连续袭击阿帕美亚教区遍及各处乡野的庙宇。这位虔诚的勇士预见到自己会遭遇危险,因为他是跛子无法参加战斗也不能飞奔逃走,就待在距离战场相当远、标枪掷不到的地方。但正是因为他过于谨慎才导致死于非命,一群怒气冲天的农民发动突击把他杀死。行省的宗教会议立即宣称,马塞卢斯是为执行上帝旨意,奉献出了自己的生命。僧侣为了支持伟大的理想,带着喧嚣的暴怒从沙漠蜂拥而出,竞相表现出宗教狂热的行为。他们为异教徒所仇恨,有些人贪财和放纵的行为,受到民众的谴责:贪财是指他们用神圣的借口掠夺,放纵是指他们挥霍人民奉献的钱财。这些人对僧侣穿着破烂的衣服,高声唱着赞美诗以及假装苍白的面孔,[103]极为愚蠢地表示由衷的崇拜。只有少数庙宇因为恐惧、贿赂、关爱或审慎等原因,受到地方当局或教会领导阶层的保护。像是迦太基的天界维纳斯神庙,整个神圣区域的周长有2英里,当地的异教徒非常明智地将其改建为基督教教堂。[104]他们运用类似的奉献办法,得以将罗马万神殿的宏伟圆顶,[105]完整无缺地保存下来。但是在罗马世界的每一个行省,都有一大群既无领导也无纪律的狂热分子,对当地安居乐业的居民进行侵犯。一些最珍贵的古老建筑物只有遗骸留存下来,展示出这些野蛮的宗教狂信徒的狂暴,也只有这类人才有时间和兴趣,执行这样艰巨的破坏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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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421264 这场浩劫的范围极其广泛,一个旁观者也许可以从中看到亚历山大里亚的塞拉皮斯神庙所留下的废墟。[106]埃及是一个迷信盛行的国度,[107]但是塞拉皮斯并非土生土长的神灵或恶魔。第一个托勒密国王受到梦的启示,要将这位长期受到锡诺普居民顶礼膜拜的陌生神祇从本都海岸请到埃及来。但是人们对于他的属性和统治范围完全不知道,甚至连他是代表白昼的光明之神还是阴曹地府的冥王,都还在争论不休。[108]埃及人固执地信奉祖先的宗教,拒绝让外国的神祇进入他们的城市。[109]只有逢迎谄媚的祭司,受到托勒密家族的慷慨赏赐,才会服服帖帖毫不反抗,承认来自本都的神明所具有的权威,并杜撰出一部充满尊荣的家谱。这位篡夺者被推上埃及神王奥西里斯的宝座,[110]也占有他的床榻,成为伊西斯的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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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421266 亚历山大里亚声称受到他的保护,为获得“塞拉皮斯之城”的美名而沾沾自喜。塞拉皮斯的庙宇在名气和壮丽方面,足可与卡皮托的朱庇特神殿媲美。它修建在一座人工堆成的小山顶上,不仅面积宽阔,而且高出邻近的城市约100步。内部的大厅用坚固的拱廊支撑,并分成若干条相连的拱道和一间间地下房屋。神圣的主殿被一个四方形的柱廊所围绕,雄伟的大厅和精美的雕像呈现艺术的最高水平。还有那在废墟上,如同浴火的凤凰般重新恢复辉煌光彩的著名的亚历山大里亚图书馆,此处是保存古代知识的宝库。[111]狄奥多西发布诏书严禁异教徒的祭祀活动后,却仍然对塞拉皮斯的城市和寺庙网开一面。像这样非常独特的宽容,很不智地将之归于基督徒的迷信所产生的恐惧,好像他们真的不敢禁绝古老的宗教仪式,认为只有这样才能防止尼罗河泛滥、保佑埃及作物丰收,使君士坦丁堡能继续存在。[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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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421268 就在这一关键时刻[113],和平与德行之敌提奥菲卢斯[114]据有亚历山大里亚大主教的宝座,他是个胆大包天的恶棍,双手沾满了铜臭和鲜血,被塞拉皮斯的荣名激起满腔的怒气。由于他对一座古老的酒神巴库斯神殿横加污蔑,使得异教徒提心吊胆,认为他会施展更为毒辣的手段。在群情激荡的埃及首府,有时会因微不足道的挑衅行为引发一场内战。塞拉皮斯的信徒虽然实力和数量远不及对手,但受到哲学家奥林庇乌斯[115]的鼓舞,仍旧拿起武器,誓死要用生命来捍卫神祇的祭坛。这些异教的狂热分子固守像碉堡一样的塞拉皮斯神庙,用勇猛的出击和顽强的抵抗打败敌人的围攻,对基督徒俘虏施以极不人道的酷刑,在困兽之斗中求得最后的安慰。行事审慎的地方当局竭尽全力促成双方休战,等待狄奥多西的批示,以决定塞拉皮斯的命运。两派人马不准携带武器,在市区广场集合,当众宣读皇帝的敕令。等到“要拆除亚历山大里亚一切偶像”这句话出口时,基督徒发出欢欣无比的呼声,噩运上身的异教徒觉得愤恨填膺,一个个鸦雀无声地溜走,靠着飞奔逃跑或者低声下气,以避开敌人充满恨意的报复。提奥菲卢斯动手破坏塞拉皮斯神庙,除了建筑物本身厚重结实的材料,已经没有什么能阻拦他的了。但这个障碍的确难以排除,最后只有留下地基部分不加理会,把殿堂打成一堆瓦砾,算是出了一口怨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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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421270 后来市民很快将一部分残址整理干净,腾出空地修建了一座纪念殉教者的教堂。珍贵无比的亚历山大里亚图书馆被抢劫一空,里面的图书全部毁损无遗。过了20年后,只要来访的参观者没有被宗教的偏见遮蔽自己的心灵,当他们看到那些空空如也的书架,都会感到无限的痛惜和愤慨。古代天才的著作,有很多就此从世间消失,要是没有遭逢打倒偶像崇拜的浩劫,就可以供后人消遣,或是从中汲取知识。现在整个庙宇全部成为丰富的战利品,可以大大满足大主教的狂热和贪婪,[116]作为他在宗教战场胜利的报酬。他们仔细熔掉金银铸造的神像和花瓶,把不值钱的金属制品全部砸烂丢到街上。提奥菲卢斯极力揭发偶像崇拜者欺骗和邪恶的罪行:这些祭司用天然磁石捣鬼,秘密把活人藏在空心的神像里。虔诚的丈夫和毫无防备的妇女如此信任他们,却被鬼蜮的伎俩陷害。这些指控看来有几分可信,因为与迷信的骗术和谋利的思想并无不合之处。但是由于基督徒们以此为由对被击败的敌人极尽侮辱和谩骂,难免让人怀疑指控异教徒的罪行到底是真实的还是被编造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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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421272 塞拉皮斯的巨大雕像随着他的神庙和宗教同时冰消瓦解,大量不同种类的贵重金属经过精工制作,拼凑在一起成为雄伟的神像,宽度一直延伸到圣殿两边的墙壁。塞拉皮斯被塑成坐像,左手拿着权杖,整个风格跟朱庇特的形象极为相似,不同之处是头上戴着一顶篮状或斗状的帽子,以及右手握着有象征意义的怪物,一条蛇昂着头后面拖着分叉的三条尾巴,末端分别是狗头、狮头和狼头。信徒非常肯定地宣称,要是有人胆敢用污秽的手亵渎神明的威严,世界就会重归开天辟地的混沌状态。一个悍不畏死的士兵受到宗教狂热的激励,手执沉重的战斧爬上高梯,甚至连在场的基督徒群众都为他捏了把冷汗,不知会出现什么惊人的状况。他对准塞拉皮斯的面孔用力砍了一斧,碎裂的脸颊坠落地面,雷鸣电闪没有随之大作,天地还是保持一片祥和宁静。获胜的士兵挥斧猛劈,巨大的偶像倒塌下来摔成碎片。塞拉皮斯的四肢被拖着在亚历山大里亚的大街游行示众,被砍得伤痕累累的躯体陈列在大竞技场,在人群的喊叫声中被大火烧毁。可想而知,有很多人之所以改变宗教,是因为他们看到自己的保护神已经完全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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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421274 这种群众模式的宗教把可见的实质形体赋予崇拜的对象,最大优点是使人感觉熟悉而能接受,但优点也是缺陷,因为会产生不可抗拒的意外事件,揭穿偶像崇拜的虚妄,使整个信仰全部幻灭。照常理来说,一个人若凭着肉眼和双手去分辨偶像和圣物,这些圣物与天然或人工的物品并无不同,因此难以长期保持崇敬之心。而且等到危急关头,这些偶像神秘而奇特的威力,居然连本身的安全都难保,他们就会鄙视祭司毫无根据的吹嘘,为自己的迷信感到荒谬可笑。[117]待塞拉皮斯的雕像整个倒塌后,异教徒还抱着一线希望,认为尼罗河会对埃及亵渎神圣的统治者,拒绝供应每年作物所需的水量。一开始泛滥时间的延后表明了河神的愤怒,但水势很快上涨,弥补延迟之不足;当涨势过猛超过正常水位时,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又幸灾乐祸,认为大洪水即将来临。可惜,最后这条大河还是恢复到了大家所熟知的水位,也就是16肘这个最有利的高度,英制相当于30英尺。[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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