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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科斯罗伊斯二世获得罗马人的支持及其复位的进军(590—603 A.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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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斯罗伊斯二世凭着清白无罪登上宝座,经过一番努力,他的孝心终于可以解救逊位国王的苦难,把霍尔木兹从黑牢中放出来,安置在皇宫的套房里,充分供应感官上的享受使他获得安慰,忍受他在愤恨和绝望之余所突然爆发的怒气。科斯罗伊斯二世可能轻视一位瞎眼而又不得人心的国王的积怨,但是想要保住摇摇欲坠的皇冠,那就要摧毁巴赫拉姆的势力,或是获得他的友谊。巴赫拉姆表示坚定的立场,拒绝接受对这次变革的处理方式,他和他的军队才是波斯人真正的代表,但是没有人询问他们的意见。巴赫拉姆现在自认是上帝的朋友、世人的征服者、暴君的敌人、省长的领袖、波斯军队的主将、头衔上装饰着11项美德的王子。从他的信函得到的答复,是要宣布大赦,以及让科斯罗伊斯二世成为王国第二号人物。他规劝霍尔木兹的儿子科斯罗伊斯二世,不要重蹈他父亲的覆辙,要将解除锁链的卖国贼重新加以监禁,将他篡夺的冠冕存放在神圣的地点,请求和蔼的恩主原谅他的过失并且接受一个行省的政权。叛徒可能不会骄傲,国王必定不会谦卑,前者只会意识到自己的强大,后者了解自己的弱小,甚至他的答复都使用最温和的语气,仍旧留下谈判和修好的空间。科斯罗伊斯率领皇宫的奴隶和都城的民众进入战场,他们用恐惧的眼光观看一支身经百战的军队所高举的旌旗,战术高明的将领包围和奇袭他们。那些罢黜霍尔木兹的省长,要为他们的背叛接受惩处,或者用第二次罪行更严重的谋逆,来为第一次的叛国赎罪。科斯罗伊斯二世的生命和自由获得拯救,但是他被逼得乞求援助,或是在外国的土地上获得庇护。恨意难消的宾杜斯急着要保住无可指责的头衔,仓促之中赶回皇宫,用弓弦结束了科斯罗伊斯之子邪恶的一生(590 A.D.)。[2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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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斯罗伊斯二世赶忙处理撤退的准备工作,他与仍旧留在身旁的朋友商量,到底该躲藏在高加索山区的谷地,还是逃到突厥人的帐幕,抑或是恳求拜占庭皇帝的保护。[208]阿尔达希尔和君士坦丁的继承人经历了长期的竞争,使得他很不情愿用恳求者的身份,出现在对手的宫廷之内。但科斯罗伊斯二世衡量了罗马人的实力,同时也经过审慎的考量,叙利亚地区要逃脱更为容易,获得援军可以很快发挥功效。他将妻妾带在身旁,只带着30名卫士秘密离开首都,顺着幼发拉底河上行,横穿沙漠,在距离切尔奇西乌姆10英里的地方停下来。大约在夜间第三时辰,罗马郡守接到他要莅临的信息,就在黎明引导皇家的陌生来客进入城堡。波斯国王从那里被接到位于海拉波里斯更为舒适的府邸。莫里斯没有表露骄傲的姿态,而是展现出仁慈的风度,用亲笔信函和特派使臣来欢迎科斯罗伊斯的孙儿,谦虚地表示命运的兴衰无常和身为国君的共同利益,夸大巴赫拉姆的忘恩负义,称他是邪恶教条的代理人,同时提出虚有其表的论点,世界获得平衡符合罗马的利益,两个伟大的太阳发挥巨大的影响力更能相得益彰。科斯罗伊斯二世获得保证,立时疑虑尽消,皇帝主张合于正义和忠诚的原则。然而莫里斯的行事非常谨慎,婉拒他们拜访君士坦丁堡,认为不仅无用而且会耽误时间。他为了表示自己是慷慨的恩主,将一顶精美的皇冠送给逃亡的君主,这是珠宝和黄金制作的价值连城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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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支实力强大的军队集结在叙利亚和亚美尼亚的边界,接受骁勇和忠诚的纳尔塞斯[209]指挥。这位将领是他的国人,也经过他的选用,奉令率领部队越过底格里斯河,在使科斯罗伊斯二世重登祖先遗留的宝座之前,绝对不会停止使用武力。复国大业虽然成就惊人,事实上并不如想象中那么困难。波斯人已经悔恨他们行事太过孟浪,竟然将萨珊王室的继承权力送给野心勃勃的叛逆臣民。祆教祭司坚持道德勇气,拒绝承认巴赫拉姆的篡夺合于正统所具有的神圣地位,逼得他僭用皇室的权杖,将国家的法律和传统置之不顾,于是皇宫很快陷于叛逆的阴谋,城市陷于持续的动乱,行省陷于起义的行动。残忍处决犯罪和涉嫌的人员,只能刺激而无法镇压公众的不满。等到科斯罗伊斯的孙子挺身而出,他与罗马军队的旗帜越过底格里斯河,每天都有大群贵族和人民参加他的阵营,进军途中他不停接受四面八方送来的城市的钥匙和敌人的头颅。一旦摩代因当着篡夺者的面获得自由,即使梅波德斯只率领2000人马,忠于皇室的居民也会立即服从降顺的号召。科斯罗伊斯二世接受皇宫里神圣和贵重的饰品,以此作为他们值得信任的保证,也是接近成功的征兆。巴赫拉姆想要阻止皇家军队的会师,极力奋斗还是徒然无用,最后只有在米底地区的扎布河两岸,进行两次决定性的会战。罗马军队加上波斯忠诚的臣民,总兵力约为6万人,篡夺者的所有军队加起来也没有超过4万人。两位将领都以英勇过人和才能卓越而著称于世,但是胜利最后取决于兵力的优势和纪律的严明。巴赫拉姆的军队被击溃以后,带着残余人员逃向阿姆河的东部行省。突厥人与波斯人有仇,所以才与巴赫拉姆重归于好。但是没过多久巴赫拉姆就被毒死,或许是被下毒而得了不治之症,只留下刻骨铭心的悔恨和失望,饱尝丧失荣誉的苦果。然而现代的波斯人仍在颂扬巴赫拉姆的功勋,在他艰困和短暂的统治期间,还能制定一些优异的法规,可以长远流传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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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斯罗伊斯二世的复位(591—603 A.D.)用宴会和处死叛逆来大肆庆祝,皇家盛典响起的喜气洋洋的音乐,受到将死或伤残的罪犯悲惨的呻吟声干扰。最近的变革动摇了整个国家的基础,宣布大赦或许可以带来安宁和平静。然而,在把一切问题归咎于科斯罗伊斯二世嗜杀的性格之前,我们必须了解波斯人是否有这种习气,畏惧国君的严酷而又鄙视他的软弱。征服者以正义的名义和报复的手段,一视同仁惩处巴赫拉姆的叛乱和省长的谋逆。宾杜斯的功劳也不能洗净双手沾染皇家血腥的罪孽。身为霍尔木兹的儿子,他不仅要认定自己的行为清白无辜,还要辩明国王的神圣不可侵犯。在罗马的国力臻于顶点时期,前几任恺撒的军队和权势帮助数位王子坐上了波斯的宝座。但是对于他们从外国土地习染的恶行或德行,新近统治的臣民感到深恶痛绝。主权不稳引起民间的批评,东方奴隶任性多变的轻浮性格,对于罗马人的选择不论赞同还是反对,同样表现出热烈的激情。莫里斯的儿子和盟友的统治,不仅长久而且运道甚佳,使莫里斯获得登峰造极的荣誉。约1000罗马人组成的队伍,继续负责科斯罗伊斯二世的个人护卫,表示他对外乡人的忠诚给予最大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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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他权势成长到羽毛已丰,有能力辞退不孚众望的支助,但是对再生之父始终保持感激和尊敬,直到莫里斯过世为止,两个帝国用诚信来维系和平与联盟。然而罗马君王的友谊是为了图利,要用价昂而重要的礼物来换取。重建马尔提罗波里斯和达拉,使之成为两座坚城。帕萨美尼亚人自愿成为帝国的臣民,东部的疆域扩展到前所未有的状况,远达阿拉克西斯河两岸和里海邻近地区。沉迷于虔诚的希望中,教会和国家一样都可能在这场变革中获得胜利,但是如果科斯罗伊斯二世曾诚挚聆听了基督教主教的意见,那么这种不利的印象很快就被祆教祭司热烈的情绪和雄辩的口才所抹去。他身为一位被驱逐的国君,为了让他的信仰和职权适应当时的情况,而表现出对哲学的漠不关心,这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波斯国王之所以出现想象中的宗教改变,那是他基于迷信的考量,在当地对塞尔吉乌斯表示尊敬[210],这位安条克的圣徒似乎在梦中听到他的祈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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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斯罗伊斯二世向神龛奉献大量的金银,他将他的军队能够获得成功以及最受他宠爱的妻子西拉怀孕(她是虔诚的基督徒)都归功于肉眼看不见的守护神。[211]西拉或称斯奇琳[212],凭借她的美丽、机智和音乐上的才华,而在东方的历史或传奇中享富盛名,她的名字用波斯语表示的意义是“甜美和文雅”,称号“帕维兹”(Parviz)是指她的皇家爱人所具有的魅力。然而西拉从未享受她所诱发的激情,艳福无穷的科斯罗伊斯二世一直为嫉妒和猜疑所苦,他获得她的身体,而她的芳心却另有所属。[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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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阿瓦尔人的虎视眈眈及巴伊安台吉的权术和谋略(570—600 A.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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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罗马人姓氏所代表的威严在东方恢复时,展望欧洲的未来,却很难让人感到欢乐和光荣。伦巴第人的离去和格庇德人的灭绝,破坏了多瑙河地区的权力平衡,阿瓦尔人扩展永久的主权,从阿尔卑斯山的山麓直抵黑海的海岸,巴伊安的统治是王国最光辉的时期。他们的台吉据有阿提拉朴素的宫殿,似乎沿用他的作风和政策[214],但同样的情景在较小的范围之内重复出现,这种仿效并没有多大的代表性,原有的伟大和新奇已经丧失无遗。高傲的蛮族使自负的查士丁二世、提比略二世和莫里斯变得更为谦虚,蛮族很容易造成战争的损害,本身相对而言却不会尝到战争的苦果。如同亚洲经常受到波斯人的威胁一样,欧洲为阿瓦尔人危险的入侵和高价的友谊而苦不堪言。当罗马使者要前去晋见台吉,接到指示停留在帐篷的门口,有时会等上10到12天之久,才像是给他们面子那样获得接见的许可。要是传达的信息(无论是内容还是称呼)让台吉认为受到冒犯,很快会或真或假地发起脾气,侮辱使者或是君主的尊严。他们所带的行李受到抢劫,只有承诺下次会带来更丰富的礼物和更尊敬的书信,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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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台吉的使臣在君士坦丁堡可以横行霸道胡作非为,一直纠缠不休地吵闹,要求增加贡金和物品,遣返俘虏和逃兵。帝国的尊严被怯懦的顺从弄得无地自容,有时为了逃避无礼的需求,只有用欺骗和畏惧的借口。台吉从未见过大象,但是在一幅画上看到这种让人感到惊异的动物,即使这幅画完全是出于想象,也使他产生强烈的好奇心。在他的要求之下,皇家马厩最大的一头象装饰着豪华的挽具和配件,伴随人数众多的行列,前往匈牙利平原国王居住的村庄。他带着惊奇、厌恶和害怕的神色打量这头巨大的野兽,嘲笑罗马人不辞辛劳的虚荣心理,为了获得这种无用的罕见珍物,竟会到陆地和海洋的尽头去探险。他想要在一张金床上休息,希望能由皇帝花钱去办理,君士坦丁堡的财富和工匠的技术,可以很快满足任性的要求,但是等到这项工作完成以后,他又带着藐视的态度加以拒绝,认为这种礼物有辱一位伟大国王的威严。像这些偶然发作的冲动都是出于傲慢的心理,但是台吉对财物的贪婪倒是很稳定而且温和,能够定期获得数量相当丰硕的丝质衣物、家具摆设和金银器皿,这是初次把艺术和奢侈引进西徐亚人的帐幕。印度运来的胡椒和肉桂使他们的食欲受到刺激。[215]年度津贴或贡金从8万金币增加到12万,每次敌对行动造成支付的中断以后,偿还积欠的款项和惊人的利息,成为签订新的和平协定最重要的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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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蛮族的语言之中没有“欺诈”这类的词句,阿瓦尔人的君王假装抱怨希腊人毫无诚信可言[216],然而他在精进自己的骗术和背叛这方面,比起文明进步的民族并不逊色。西米乌姆是伊利里亚行省最古老的城堡,也是整个地区的屏障,台吉自认是伦巴第人的继承者,公开宣称对于这座重要城市拥有主权。[217]阿瓦尔人的马群满布在下匈牙利平原,用黑西尼亚森林的木材建造的巨大船只编成一支舰队,可以从多瑙河顺流而下,或是航行到萨沃河载运架桥的材料。辛吉杜努姆有强大的守备部队,控制了两条大河的汇流口,可以截断蛮族的通道,阻碍台吉达成他的企图。台吉用庄严的誓词祛除他们的忧虑,说他对帝国没有采取敌对行动的意图。他拔出长剑向战神起誓,绝不会像罗马的敌人那样在萨沃河上构建一座桥梁。胆识过人的巴伊安继续说道:“如果我违背誓言,让我自己和整个民族都死于刀剑之下,让天国的神明降火在我们的头上!让森林和山岭崩裂将我们埋葬在其中!让萨沃河抗拒自然的原则产生逆流的洪水,将我们卷入愤怒的狂涛!”在发出野蛮的诅咒以后,他很平静地询问,对基督徒而言哪种誓言最神圣而古老,哪种伪证罪会招致最危险的报复。辛吉杜努姆主教拿出福音书,台吉很虔诚而恭敬地接受,他说道:“我对着这本圣书里上帝的话发誓,我既不会说谎也没有背叛的念头。”等发完誓站起来,他马上加速完成桥梁的架设,然后派遣一名使者去通知对方,说他无须再隐瞒自己的意图。不守信义的巴伊安说道:“通知皇帝让他知道西米乌姆被围得水泄不通,劝他识时务赶紧撤走市民和他们的财物,这座城市得不到援救也无法防守,只能放弃。”西米乌姆在失去救援的希望以后,还是继续抵抗了长达3年之久,城墙仍能保持完整未被攻破,但是饥馑的灾难无法抗拒,蛮族同意仁慈的投降协定,让深受饥饿之苦的市民不带一物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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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西米乌姆50英里外的辛吉杜努姆,经历了更为残酷的命运,建筑物都被推平,被征服的人民受到奴役或放逐的惩处。然而西米乌姆的遗址已无法寻觅,辛吉杜努姆据有优越的位置,很快吸引斯拉夫人前来建立殖民地,萨沃河与多瑙河的汇流口仍旧为贝尔格莱德的防御工事所捍卫,这个地点又称“白城”,基督徒和土耳其人双方的大军不断在此进行顽强的抗争。[218]从贝尔格莱德到君士坦丁堡的距离是600英里,这条路线的特征是不断蔓延的战火和血流遍地的屠杀,阿瓦尔人的铁骑能交替在黑海和亚得里亚海洗浴。罗马教皇接获更为野蛮的敌人即将趋近的警告[219],只能私下盼望伦巴第人成为意大利的保护者。有一名失望的俘虏因为国家不愿将他赎回,就将制造和运用投射器具的秘密泄露给阿瓦尔人[220],但是在首次的攻击中,他们造出的器械非常粗陋,操作也很笨拙,戴克里先诺波里斯、贝罗亚、菲利普波里斯和哈德良堡的抵抗,很快耗尽了围攻者的技巧和耐性。巴伊安采用鞑靼人的作战方式,然而内心可以反映出仁慈和慷慨的情绪,他赦免安基阿卢斯不致遭到毁灭,因为这里的温泉使他最受宠爱的妃子恢复了健康;罗马人也承认这个仇敌的宽宏大量,他让饥饿的军队获得粮食然后再予遣散。他的帝国的领土涵盖匈牙利、波兰和普鲁士,从多瑙河口延伸到奥得河[221],征服者的猜疑政策将新的臣民分散开来,驱赶到不同的地区去垦殖。[222]日耳曼的东部在汪达尔人迁徙以后形成一片空白,运送斯拉夫人移民前去补充,同样的部族也出现在亚得里亚海和波罗的海的周边。由巴伊安自己命名,像是尼斯和利萨这些伊利里亚的城市,再度出现在西里西亚的腹地。台吉在部署和运用他的军队和行省时,让他的诸侯在第一线先行攻击,他并不顾虑这些人的性命。等到敌人遭遇英勇的阿瓦尔人,他们的刀剑都已杀得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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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阿瓦尔战争与军队的叛乱以及莫里斯的被弑(595—602 A.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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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斯人的盟友重整东部的军队用来防御欧洲,莫里斯忍受台吉的粗野无礼已有10年,如今他宣布要御驾亲征对抗蛮族(595—602 A.D.)。已有两个世纪的时间,狄奥多西的继承人没有在战场现身,怠惰的生命全部浪费在君士坦丁堡的皇宫中。希腊人根本不清楚,“皇帝”这个称呼最早是指共和国的军队主将。莫里斯好武的热情遭到众人的反对,包括元老院表情严肃的奉承之词、教长生性怯懦的迷信行为,以及君士坦提娜皇后忍不住留下的眼泪,大家一致劝他将辛劳而危险的西徐亚战役,委交给位阶较低的将领去执行。皇帝对于规劝和恳求充耳不闻,英勇前进[223]到达离开首都7英里的地方。神圣的十字架标志展示在队列的前面,莫里斯用充满自负的神情,校阅武器鲜明人数众多的百战雄师,这些部队曾渡过底格里斯河完成征战的任务。在水陆兼进的行程中,安奇拉斯成为最后的目标。他在夜间的祈祷期望能够得到上帝奇迹的答复,但没有任何成效,接着宠爱的马匹突然死亡、遇到一头野猪、受到大雷雨的袭扰,以及畸形婴儿的出生,这些都使他的内心感到迷惑和不安。然而他却忘却最好的预兆,就是拔出佩剑来保护自己的国家。[224]皇帝借口要接见波斯使臣,又转回君士坦丁堡,明显改变了喜爱战争的念头,他的规避战阵和选用将领令公众大感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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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里斯的兄弟彼得同样可耻之极,竟然逃离敌对的蛮族,抛下领导的士兵和罗马城市的居民。皇帝以晋升职位的借口将他召回,使他免于临阵脱逃的罪责,这是只顾手足之情的盲目偏袒行为。要是我们记得类似的名字和情况,这个要放弃的城市就是声威远震的阿兹穆提乌姆[225],曾经单独击退阿提拉雷霆万钧的进犯。此地英勇好战的年轻人成为后世的榜样,已经延续了几代的时光,他们从查士丁一世或二世获得光荣的特权,他们的勇气只为保卫自己的家园而保留。莫里斯的弟兄打算不理会这种特权,要把一支爱国的队伍与他营地里的佣兵混杂在一起。他们退到教堂里,他对这个神圣不可侵犯的地点毫无敬畏之心。民众看到这种情况就揭竿而起,关上城门把人员布置在防壁上,他们发现彼得的怯懦竟然不亚于他的傲慢和偏袒。科门提奥卢斯缺乏个人勇气,显得极为卑劣和庸俗,在军事方面的名声是讽刺和喜剧的目标,与严肃的历史倒是没有多少关系。他举行盛大的军事会议、拟定很奇特的部队运动方式、下达不为人知的命令,所有的做法都是为他的逃走或拖延找辩护的借口。要是他朝着敌人进军,对面海姆斯山令人心旷神怡的山谷,竟成为无法克服的阻碍;但是在他撤退时抱着胆小而畏惧的好奇心理,尽量要探索最困难和无人使用的路径,甚至连当地最年长的人士都已经记不清楚。他唯一发生的流血事件,不知是真的生病还是装出患者的样子,是让外科医生用放血针给他治疗;他身体的健康状况变化非常灵敏,只要蛮族接近就发生病痛,经过冬营期间安全的休息就自然痊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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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君主擢升和支持这样无能的幸臣,即使他的同僚普里斯库斯靠着运气获得功劳,君主也谈不上有什么光荣可言。普里斯库斯在连续五次会战中,似乎凭着高明的战术和坚定的决心,俘虏17200蛮族,将近6万人被杀,其中包括台吉的4个儿子。趁着格庇德人在阿瓦尔人的保护下安然入睡时,将领对这个平静无事的地区发起奇袭,使他能够在多瑙河与蒂萨河河的两岸,建立罗马帝国最后的胜利纪念碑。自从图拉真过世以后,帝国的军队在古老的达契亚还没有突入如此深远过。然而普里斯库斯的成功只是昙花一现,因为顾虑巴伊安会凭着大无畏的精神和新征召的部队,开到君士坦丁堡城下为作战的失败进行报复,他很快就被召回。[2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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恺撒和图拉真的时代对战争原理的熟悉,比不上查士丁尼和莫里斯的时代。[227]托斯卡纳或本都的钢铁经过拜占庭工匠的技术,所制造的兵器硬度很高而且极为锋利;为数众多的仓库储存种类繁杂的攻击和防御武器;对于船舶、器械和工事的构建和运用,蛮族赞誉这个民族具有极为出众的创造能力,即使蛮族经常在战场获得压倒性胜利。有关阵式、操练、运动和战略这些古老的兵法,希腊人和罗马人都著书立说加以研究,但是行省的隔绝和衰落无法为君士坦丁堡的这样一群人提供支持,他们不能手执武器在城墙上防守,不能驾驶船只在海上作战,不能在战场把兵法化为勇敢而具体的行动。贝利萨留和纳尔塞斯的将才是无师自通,死后也没有传人。无论是荣誉感、爱国心还是宗教的迷信,都不可能激起奴隶和外乡人毫无生气的肉体,来继承军团的光荣传统。皇帝只有在军营中才能施展专制的指挥,然而他的权威也只有在军营里受到抗拒和侮辱。他用金钱来安抚或刺激无法无天的军人,但是部队的恶行是与生俱来的习性,获得胜利倒是偶然的成就,军队的维持要消耗国家的财富,无法保国卫民是最大的浪费。经过长期的纵容和迁就产生有害的影响后,莫里斯决心要铲除暮气已深的积习,但是草率的行动不仅送掉自己的性命,帝国病入膏肓的情况也更为恶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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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应该停止对改革者牟取私利的怀疑,他为了纠正错误发出的呼吁应该获得认同和尊敬。莫里斯的部队倾听胜利领导者的声音,不屑于政客和诡辩家的劝说,当接到诏书要从他们获得的报酬中扣钱,用来支付他们的兵器和衣物时,他们大声咒骂君主的贪婪,无法感受到他们所遭遇的艰辛和危险,因为皇帝本人已经临阵逃脱。亚洲和欧洲的军营里浪潮汹涌,持续发起狂暴的叛变。驻防埃德萨的士兵气愤填膺,用斥责的言辞、威胁的行动和带血的伤口,追赶着浑身颤抖的将领。他们推倒皇帝的雕像,对着基督显现奇迹的画像丢掷石块,不是拒绝接受民法和军法的约束,就是创设“自愿隶属”的危险模式。君王远离暴乱的现场,有时还受到欺骗和隐瞒,以至于无法在危机发生时很快加以安抚或是阻止。他害怕发生一场全面的叛变,对于任何勇敢的行动或忠诚的表示,都很乐意接受,将这当作是引起众怒的赎罪行动。原来宣布的改革要尽快放弃,不仅不能处罚或限制部队,反而要用感激的声音宣布赦免和奖励,使他们惊喜,但士兵接受拖延且勉强的礼物,毫无感激之意,等到发现皇帝的软弱和自己的实力以后,对于偏执的精神感到意气风发,就会激起相互的仇恨,不会再有宽恕的信念与和好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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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时代的历史学家采用一般人的怀疑看法,认为莫里斯要在暗中摧毁他所苦心重建的军队,科门提奥卢斯的不当处置和受到重用可以证明这种恶毒的阴谋。在任何时代都可以谴责莫里斯的凶狠或贪婪[228],只为了不愿支付微不足道的6000金币赎金,就任凭台吉屠杀手上的1.2万名俘虏。他还要火上浇油引起大家的愤怒,下达给多瑙河驻军的一纸命令上宣告,他们必须节约使用行省的军需物质,将冬营建立在阿瓦尔人充满敌意的地区。他们感到受够了委屈,公开宣布莫里斯失去统治的资格,对于那些皇帝忠诚的拥护者不是驱逐就是杀戮。福卡斯不过是一名百夫长,部队在他的指挥之下迅速回师,向着君士坦丁堡地区进军(公元602年10月)。经过很长时期的皇位合法传承以后,公元3世纪军人篡位的混乱状况又再度出现,然而这种谋逆的情势与过去最大不同之处在于,叛徒因他们的仓促起事而感到害怕。他们迟迟不愿将紫袍授予深受爱戴的人物,同时拒绝与莫里斯本人进行谈判,但是与他的儿子狄奥多西以及他的岳父日耳曼努斯保持友善的联系。福卡斯过去的一切可以说是默默无闻,皇帝对于这名敌手的姓名和性格毫无印象,但是很快知道百夫长发起勇敢的叛变,面对危险却怯懦不前。意志消沉的国君大声说道:“唉呀!如果他是一个懦夫,那倒是会成为杀人不眨眼的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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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只要君士坦丁堡表现得坚定和忠诚,这个凶手就只能对着城墙发泄怒气,行事谨慎的皇帝等叛军的实力耗损以后,就可以获得和解的机会。他前往赛车场观看比赛,一再摆出异乎寻常的壮大排场。莫里斯用充满自信的笑容掩饰内心的焦虑,非常客气地请求党派向他喝彩和欢呼,为了满足他们那种狂妄的心理,从他们选出的护民官手里接受一份名单,上面有900个蓝党和1500个绿党的名字。他用尊敬的口吻说,这些人是帝座最坚实的基石。这种虚有其表或软弱无力的支持,只能显出他已落于穷途末路的处境,这加速了他的垮台和灭亡。绿党是叛军在暗中的同谋,蓝党大声呼吁罗马弟兄的阋墙之争要得到宽恕和节制。莫里斯严苛和吝啬的性格早已使臣民离心离德,当他赤足在宗教的游行队伍中行走时,遭到人民用石块无礼地攻击,逼得侍卫用权标来保护他不受伤害。一名狂热的僧侣带着出鞘的长剑跑过街上,用上帝的天谴和降灾来对他大声指责;还有一个贱民装扮成他的面貌和衣饰,骑着一头驴子,后面跟随着一群咒骂的群众。[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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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怀疑深得民心的日耳曼努斯,会跟士兵和市民合在一起对他不利,他感到畏惧就加以威胁,但是拖延断然处置的打击手段。大公逃到教堂的圣所去避难,民众揭竿而起保护自己的安全,守备部队放弃守城的任务,夜间的暴民在丧失法纪的城市到处纵火大肆劫掠。命运乖戾的莫里斯带着妻室和9名子女,乘坐一艘小帆船逃到亚细亚海岸,暴风迫得他们在卡尔西顿附近的圣奥托诺穆斯教堂登陆[230],在那里他派遣长子狄奥多西前往恳求波斯国君,请他基于感激和友情施予援手。他自己拒绝逃走,肉体因坐骨神经而疼痛难忍[231],心情受到迷信的影响而衰弱不堪,他只有忍耐等待这场革命的结局,同时对全能的上帝提出公开而诚挚的祈祷,愿意为他的罪孽在今世而不是来生受到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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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里斯退位以后,两个党派为了推举皇帝发生争执,但是蓝党的选择因为对方的猜忌而受到拒绝。日耳曼努斯在群众催促之下,赶到离城7英里外的赫布多蒙皇宫,急着向百夫长福卡斯的最高权威致敬。福卡斯很谦逊地表示要将紫袍授予位高功大的日耳曼努斯,然而日耳曼努斯本人最后的决定是婉拒,非常坚持而且态度很诚恳。元老院和教士都服从他的召唤,教长很快证明他的正教信仰,在施洗者圣约翰教堂为成功的篡贼举行奉献仪式。到了第3天,福卡斯在举止轻率的群众欢呼声中,坐着4匹白马拖曳的车辆公开进入城市。叛乱的部队获得大批赏赐作为报酬,新统治者在巡视皇宫以后,坐在竞技场的宝座上观看比赛的节目。两个党派要争夺优先的位置,他那偏袒的态度完全向着绿党,对方发出恶意的回响:“别忘记莫里斯还在,我们走着瞧!”蓝党这种极不谨慎的叫嚣对残酷的暴君产生了刺激和警告。负有执行处死任务的人员被派到卡尔西顿,将皇帝从圣所拖出来。当着悲痛万分的父母面,莫里斯的5个儿子逐一被杀死。每一刀都像是砍在他的心上,他不断发出语句短促急不成声的祈祷:“啊!正直的神,你的判决使公义得以伸张。”在最后的时刻,他还要坚定地依附真理和正义,向士兵泄露奶妈虔诚的调包事件,她用自己的儿子来替换皇家的婴儿。[2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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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以处死皇帝来结束这个血腥的场面,他的统治有20年,时为63岁(公元602年11月27日)。父亲和5个儿子的尸体被投入大海,头颅送到君士坦丁堡示众,受到大家的侮辱或怜悯,还没有等到出现腐烂的迹象,福卡斯默许为这些地位崇高的遗骸私下举行丧礼。莫里斯的错误和过失随之埋葬在坟墓之中,他的下场让人难以忘怀。过了20年后,狄奥菲拉克特详尽记述了这段历史,惨痛的故事使听众情不自禁流下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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