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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简史：从非洲到月球 第二十三章 废黜丰收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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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欧洲和亚洲，一般家庭的生活通常都只够糊口。无论是1500年还是1800年，无论是在法国还是中国，大多数家庭要么没有土地，要么只有很小一块，即便在丰年也不足以养活全家。无数男人和未婚的女人只能离开自家的小农场或者他们的村子，到其他农场或者行业谋生。通常而言，他们的工作会提供免费的饭食，而这些免费餐实际上相当于他们很大一部分的收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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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多数农活儿都落到女人和孩子的身上，比如给土地和庄稼除草，养鹅，从井里往家里汲水，纺纱织布，酿制家酿啤酒，搜集可以作为中药的药草，为炉子拾柴，为菜园拾粪，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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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寻采集食物几乎成了一种生活方式。一位只有一头牛和一小块地的农民，可能在夏天时派孩子们每天去路边割草，然后把其中的一些储存起来作为牛在冬天时吃的干草。孩子们还会去树林子里采蘑菇或野生浆果、收集鸟蛋。在中国的很多地区，鸟类的数量下降很大，主要是因为对土地的集约化使用，以及猎人对捕鸟和搜集鸟蛋的热衷。在世界各地，日常生活都要围绕着食物生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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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00年时，全世界仍有几百万游牧的猎人和采集者，但大多数人都是农民。阳光和雨露主宰着他们的日常生活。从南中国海的海岸边，到美国内陆湖泊的沿岸上，经济日历上最令人欢欣鼓舞的事件便是把收割的庄稼运回家，而且，这项工作男女老少都要参与，因为五谷成熟之后，需要所有的人手都来帮忙收割、扎捆，然后运到储存地点。除了亚洲地区富饶的热带河谷，在世界绝大部分地区，收割庄稼一般都是一年才发生一次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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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物曾是人们主要的盘中之餐，其重要程度可能在现代的发达国家是无法想象的。大多数谷物都会被做成面包或面团吃掉，但有些也会被做成粥或以汤的方式送入口中。冬天的时候，连热气腾腾的稀粥也会被人们狼吞虎咽地喝下去。遇上饥荒年月，为了暂时解饿，人们只能在大量的水里加一点点面粉来充饥。稀粥有种家常做法是“九颗粗磨谷物混不到四升水”。在俄国和波兰，有一种用黑麦做成的稀粥叫“卡沙”，在歉收的年月里，简直寡淡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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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欧洲的很多地区，谷物还会被用来酿制啤酒，尤其是大麦。在英国，家酿的啤酒是每餐必不可少的饮品，在日常饮食中几乎和面包一样重要。孩子们每天也要喝啤酒。1704年时，在伦敦某所著名的寄宿学校里，男孩子们的早餐便由面包和啤酒组成，而那些生活在济贫院的穷人，也几乎每餐都能喝到啤酒。茶在中国几乎人人都喝，但到了欧洲却只有家境不错的人才能喝得起。咖啡也是一种奢侈品，当然，阿拉伯和巴西这样种植咖啡树的地区除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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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欧洲和亚洲，各种谷物可能为一个普通家庭提供了80%的食物。在欧洲，村中街道上的面包房，实质上就是个简单的超级市场，售卖两种面包。最受欢迎的是一条几乎由纯粹的小麦粉制成的面包，另一种则便宜些，主要由糠和次等的谷物做成。面包的价格通常是社会稳定的晴雨表，面包价格的上涨，常常意味着社会骚乱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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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时代，庄稼绝收或歉收的情况十分频繁，从苏丹到中国，都会发生。17世纪90年代，芬兰曾遭遇过一场持续时间很长的饥荒，有三分之一的人口因此死亡。法国在丰收之年几乎“流着奶和蜜”，但在1700年之后的一个世纪中，却有16年遭遇了全国性的饥荒。这个最终以大革命结尾的世纪，可能是自11世纪以来收成最差劲的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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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来年丰收的期盼，常常会体现在年轻未婚女性的祈祷词中。如果收成好，便意味着他们计划已久的婚约有可能实现，但如果收成不好，那么婚姻就得推后了。那个时代的西欧女性通常要到24岁或者26岁之后才会结婚，而这种晚婚也成了一般女性只能生四到五个子女的主要原因。直到19世纪末时，拥有八个或十个子女的大家庭才变得越来越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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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丰收并不等于万事大吉。有时候，谷仓会遭遇老鼠侵袭，导致粮食受损。很多人在家里、谷仓里和畜棚里都会养猫，但更多是因为猫会抓老鼠，而不是把它们当宠物。1755年时，塞缪尔·约翰逊博士编纂了一本英语词典，并在其中直截了当地把猫定义为“会捕鼠的家养动物”。但是，猫咪本身无疑还是有被抚摸和宠爱的权利的吧？但约翰逊的看法不是这样，而是将猫归类为“狮子类动物中最低等的一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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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统上，每粒麦种被种到地里之后，在收割时只能产出几粒新麦。比如，在1500年和1700年的荷兰和法国，平均产出可能是7：1。在俄国北部，产出常常只有3：1。在这样的收成之后，约有三分之一的谷物还要作为种子被储存起来，为下一年的丰收做准备。但如果发生饥荒，这就会造成进退两难的情况。看着孩子们哭着要东西吃，很容易让人有恻隐之心，想把存在一边备作下年种子的谷物拿出一些来吃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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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欧洲地区，一大群挥舞着镰刀帮忙收割的人，收获的主要谷物是小麦和黑麦。黍这种作物则在中国北方和非洲以及欧洲有大面积的耕种。虽然黍粒会比较粗糙，但可以保存20年不变质，所以在16世纪时，威尼斯帝国还曾在其港口城市加强城防，把黍储存在谷仓里，以备发生饥荒或遭遇围攻时，能解不时之需。另一种被广泛食用的谷物是燕麦，主要用来饲养那些在和平时代拉大车、在战争时代拉重炮的马匹。在那个马的时代里，燕麦的功能就相当于便宜的柴油燃料；不过在贫穷的北部国家，比如苏格兰，同样的燕麦也是穷人的食物。水稻是中国南方温暖地区的主要作物，在意大利也有种植。来自美洲的神奇作物玉米，也越来越多地出现在欧洲南部一些河岸边的平地上，不过，种植这种神奇作物也有代价，即会造成土壤养分的耗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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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通的欧洲或中国农家消耗掉的食物中，除一小部分之外基本上都是本地生产的。食盐可能是唯一需要长途运输的普通食物。1500年，盐运曾让车夫和航运工赚了个盆满钵满。威尼斯城长久以来几乎垄断了亚得里亚海沿岸采挖的食盐，而盐运也在保持其经济优势方面起到了极大的作用。在大西洋温暖地区，法国沿海生产的盐——通过夏季时的海水蒸发——供给着英国和富裕的波罗的海港口城市。1427年到1433年间，曾有人统计过波罗的海港口城市塔林的船舶数量。在所有的314艘船中，有惊人的105艘装载的货物都是从法国勃艮第湾运来的盐产品。波罗的海还是鲱鱼交易之乡，每年腌制新鲜鲱鱼所需的盐足以堆成一座小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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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奥地利地区拥有储量丰富的盐矿，但矿工们要深入地下才能将其开采出来。莫扎特的出生地就是一个盐城——萨尔茨堡，其含义是盐之城——从附近的山里，每周都会有一队队的小车把盐石拉出来。通常，这种地下粗盐矿需要做些处理，净化时得在铁锅炉或大桶里灌满海水，然后用旺火在下面日夜煮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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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冬雪融化期间，一些小村庄可能会把盐用光。所以当一袋袋盐最终被马车——在中国是盐船——拉来时，家庭主妇们无不欣喜万分。大多数村民只能买一点盐，所以用得很省，“一丢丢”就足够了。这种盐方面的节俭用度清楚地展示出，在蒸汽运输让盐和粮食的分销方式出现翻天覆地的变化之前，人们的生活水平其实是极度动荡不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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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盐或者海草灰可以制造苏打，也就是制造肥皂的配料。在欧洲大多数地区，制造肥皂的另一种原料是动物的脂油，或者是橄榄油和菜籽油的混合物。那么，这就意味着制造肥皂就会用掉本来可以被食用的那些原料。在饥荒年代中，制作肥皂，甚至是用肥皂洗漱，就如同从饥肠辘辘的人嘴里抢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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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度人和土耳其人要比欧洲人在意肥皂和个人卫生。事实上，在西欧地区，洗脸和洗手这类事情在1300年时反倒比在1800年时更规律些。可能是黑死病让人们怀疑浴室是感染容易发生的地方。而且，浴室也被视为道德放纵的温床，比如德国的法兰克福地区在1387年时曾拥有39处公共浴室，但是一个半世纪之后——人们对裸体感到越来越难为情——却只剩9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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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内陆城市的规模越来越大，人们的健康也遇到了威胁。那时还没有哪座大城市拥有排污系统，河流就是大家最喜欢的排污通道，所以某个人的污水往下游流了200米之后，又成了其他人的洗漱或者饮用水源。在东亚地区，村镇的污水通常会被车拉到田里，倒在土壤上当作肥料。这种方法的缺点是很多人在食用了那些于撒了粪肥的土壤上长出的庄稼之后，会引发消化道感染。在泰国，即使到1970年时，也仍有三分之一的农村人口饱受着这类感染的侵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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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洲的人口通常在不断增长，但时而也会因为各种灾难而有所下降。因此，在1618年到1648年间打得不可开交的三十年战争中，德国损失了约三分之一的人口。而就在战争荼毒生灵之时，意大利又遭受了瘟疫的袭击。1630年，伦巴第平原地区约有100万人死亡，博洛尼亚、帕尔马、维罗纳则在一年之中损失了半数的人口。相比之下，在20世纪的两次大战期间，只有列宁格勒（圣彼得堡）和其他几个俄国城市遭受过这种程度的人员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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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欧洲和中国某些地区的普通家庭来说，庄稼歉收的年份之间偶尔也会出现丰年。但从1570年开始，欧洲北部却越来越少有粮食满仓的丰收年景。因为气候变得越来越寒冷，连拉脱维亚的里加这类波罗的海的港口城市都频繁被冰块封港。在地中海附近的区域，橄榄树和新结出的果实也经常遭遇霜冻的袭击。这段新的气候期，后来被称为“小冰河时期”，持续了300年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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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长的冬季和冰川的扩散，常常会切断南欧与北欧的联系。意大利和德国之间的那些山口，在路德时代还能通行，但到了此时，即便在初夏也危险丛生。不过，并不是所有欧洲地区都因为气候模式的变化而蒙受损失。不少农业区在普通年份里，仍然能有足够的阳光来使庄稼生长成熟。1603年到1622年间，德国享受了一段对红酒极为有利的时期。此外，在这段长达三个世纪的较冷气候期中，一些聪明的耕种手段也能起到补偿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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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在每个世纪里都会遭遇到一些自然灾害，如瘟疫、干旱、洪水和火灾，以及长期战争这类无处不在的人为灾难。1557年，中国华北发生的一次地震，曾导致83万人丧生。而长期干旱带来的饥荒和因营养不良而恶化的疾病，也导致更多人死亡。比起欧洲，中国在自然灾害面前更易受到伤害。随着欧洲和中国人口的增多，对粮食的需求也越来越旺盛。在1500年到1800年间，小地主的数量增长了几百万。他们把原先被森林和沼泽覆盖的地区开垦成了农田。因此在中国，农民只好去遥远的南部和西部寻找贫瘠的耕地，而很多欧洲人则前往法国中部和意大利托斯卡纳的山区，成为佃农。在这里，他们修筑起那种简单的两层石屋，而时至今日，经过修葺之后，这些房子已经成了荷兰银行家和英国政客们舒适的度假寓所。农民曾用锄头在这里翻过地，种过绿豆、玉米和葡萄藤，而且一条看不到头的队伍，还用筐从下面很远的山谷里背来了土，修起了一个个露台。但现在，这里只剩下了晒太阳的度假人士，坐在露台上喝着冰镇的葡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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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还有大片土地被预留出来，专门种植制造毯子和衣物所需的自然纤维。虽然现在的大部分衣物由合成纤维制成，但最晚到1800年时，所有的制衣原料都还全部产自农场。那些原本被留出来种庄稼的土地，不得不改种可以用来做成麻布或衣物的亚麻或大麻，或者有时候也会被用来种养蚕的桑树，虽然这种情况少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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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养羊和其他动物也需要土地，绵羊可以提供羊毛，其他动物在死后则提供了制作皮革的兽皮。在日本，到户外时穿件皮质衣物是很普遍的情形，而在欧洲，大多数靴子和鞋子也都是皮革或者木头做的。此外，额外的土地还会被用来种植菘蓝或靛蓝植物，而从中提取的物质可以为衣物染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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