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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简史：从非洲到月球 第三十一章 果实没有，鸟儿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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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历史上有一个变化意义深远，不过或许因为太显而易见，所以很少会有人对其发表什么看法。这个变化就是那些曾经举足轻重的差别，已经逐渐变得模糊起来：四季模糊了；日与夜、夏和冬的区别模糊了，因为夜空变得不再那么重要；月亮对人类活动的影响也越来越弱；工作与休闲、城市与乡村也不再拥有天壤之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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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漫长的狩猎和农耕时代，季节一直举足轻重。夏天和冬天、春天和秋天，决定了人们吃什么，举行什么样的仪式，日常生活是舒适富足还是穷困艰辛。即使到1800年时，大多数人仍然是农民或者牧民，要受到季节更替的深刻影响。因此在冬天时，鸡蛋、水果甚至肉——除非是腌肉——都是稀罕物品。大快朵颐的夏天，把位置让给了勒紧腰带的冬天。英国诗人托马斯·胡德曾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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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实没有，花朵没有，绿叶没有，鸟儿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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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什么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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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多年前制作的那些宗教手抄书，曾强调过每个季节的独特性。它们会为每个月描绘一幅场景或任务，为该月带来一种特别的味道。现在，这种能让一个普通月份显得与众不同的工作任务已经不再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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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非要说还有的话，那么现在某个月的典型任务，最有可能是休闲活动，比如装饰圣诞树或者去看足球决赛这类。相比之下，1100年时，一本拜占庭的手抄书曾特别选出了巴尔干半岛和小亚细亚地区每个月的工作日任务。4月时，牧民被描绘为正在将牲畜从畜棚赶到山坡的青草地上，冬天已经过去，畜群不用再吃干草了。5月用手捧鲜花来代表。6月时，则展现了一个男人正在割葱绿的长草，准备做干草。到10月时，夏日正在消退，一位捕鸟人的手腕上有一只很小的鸟，他要用这只鸟当诱饵，在那些可以食用的大型鸟类迁徙前赶紧抓几只。11月时，耕农正在犁整土地，为来年的播种做准备。就这样，一年的工作在季节的支配下，井然有序地交替进行着，不过实际的任务可能因地区不同而有所差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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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连战争都会受到季节的影响。北半球的国际战争往往在春季或夏季爆发。比如1840年到1938年间，冬夏分明的北半球一共打了44场战争，其中只有3场开始于冬季月份，但有26场都发生在4月到7月这些较温暖的月份。春天的到来，为进攻和打败敌人提供了绝佳的机会，因为那时涉河而过会更轻松些，乡间的道路上也不再被烂泥或冰层覆盖，白天越来越长，行进的军队还可以在欣欣向荣的乡村地区偷取或购买食物。在中国，要打一场速战速决的仗，传统上会选择在秋天进行，因为那时候庄稼刚刚收割完毕，河流会更易蹚过，干燥的土地更是方便了军队能以最快的速度行进，抵达事先选好的首战地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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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出行一直以来也要受季节的制约。在亚洲地区，不管是阿拉伯的三角帆船还是马来的快帆船，每年雨季的开始或结束，便是商船队出发的信号。在欧洲地区，大多数出行计划都会被推迟到冬季风暴过去之后。而16世纪时，阿尔卑斯山上的雪一化，大多数德国的朝圣者便会前往威尼斯，然后等到6月或7月时，再从那里启程去圣地巴勒斯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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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欧洲，5月1日象征着寒冷和温暖、饥饿与富足的分界线。在前一晚的午夜时分，人们会击鼓或吹牛角号，迎接“五朔节”的到来，并围绕着节日的花柱载歌载舞——由于庆祝活动有时会充满性挑逗的意味，所以在宗教改革运动时期还遭到了一些教士的谴责。突然间，牛奶和奶油变得充裕起来。在英国的一些地区，五朔节的亮点之一便是直接在装着雪利酒或波特酒的酒桶上方挤奶，这样，一股股温暖的奶汁就可以让酒水变得更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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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朔节的庆祝活动也蔓延到了人口不断增长的城市中。在18世纪时的伦敦，挤奶女工把这一天变成了自己的节日。一个世纪之后，这一天又成为一群群烟囱清扫工的节日，因为随着夜晚变得温暖起来，他们也要彻底清扫一下各家烟囱在冬日里积下的层层烟灰了。在欧洲大陆上，社会主义者和工会主义者后来把五朔节抢了过来——他们选这一天是再自然不过的事，因为长久以来5月1日就是希望和新开始的象征。在中国的某些地区，由于冬季异常寒冷，所以城里的市场上摆出鲜花时，其意义实际上也相当于五朔节。开花较早的黄牡丹曾是人们的最爱，在8世纪时竟然可值“五束素”[1]的高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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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蒸汽船、铁路、罐头工厂和冷藏设备等革新的出现，5月以及随之而来的牛奶、肉、蛋、黄油和鲜花，已不再那么让人兴奋。19世纪下半叶，欧洲已涌入大量产自遥远地区的食品，比如在1850年，英国人吃掉的面包中便有四分之一是由美国和乌克兰出产的谷物制作的。与此同时，罐装食品也横跨大西洋，被运抵欧洲——如罐装牛肉、羊肉、鱼肉，还有后来的罐装蔬菜、水果和果酱等。到1880年，欧洲还出现了最远从布宜诺斯艾利斯和悉尼运来的冷冻牛肉和羊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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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2000年的繁华都市，每个大型百货商场里一年四季都摆放着从外地空运来的玫瑰，还有草莓和菠萝。换作以前的世纪，无论是在黄河边上还是埃文河沿岸，想找到不合时令的水果或鲜花，等于是白费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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模糊的夜与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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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人类历史上的大部分时期内，日与夜的反差同夏与冬的分别一样鲜明。黑暗把人们困在了山洞、树皮屋、木棚或农房里，而对野生动物的恐惧，也给了人们足够的理由待在室内或者可以提供保护的熊熊烈火旁。夜晚还常常会和罪恶联系到一起。据说在半夜里，魔鬼会举行纵酒狂欢的派对，女巫则会骑着扫帚飞来飞去。在世界的主要宗教中，至少有两种都认为在宁静、黑暗的夜晚，上帝可能会降示于信徒。比如，穆罕默德便是在某个深夜里接受了《古兰经》的大部分内容。早期的基督徒看到了在夜里祈祷的好处，因为那时他们可以不被打扰。很多基督徒还预计，基督再次降临的时间将会是午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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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城镇变得越来越重要，黑暗也不再那么吓人。不过即便到了哥伦布和路德的时代，在天黑后，城市主要街道的照明也十分微弱。在当时欧洲的普通民房中，由于灯光太晦暗，人们连书都没法读。不过话说回来，大多数家庭实际上根本没有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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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很多欧洲的城镇中，法律规定到了夜晚的某刻，家中明火必须被扑灭或盖上，而且全家人上床睡觉前，必须要保证用火安全。这条简单的规定，使许多木屋密集的城镇逃过了火灾的劫难。刚从法国来到英国的国王“征服者”威廉，还下令在每晚8点时鸣响宵禁的钟声，这之后所有明火都要被限制。在世界历史上的大部分时期，夜晚的来临就好像一扇门被关上了。没有多少工作会在夜里进行，所以当一个守夜人，就等于走上了一条孤独的职业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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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19世纪，一场非同凡响的变化开始遍及欧洲、澳洲、北美洲和亚洲的一些城市，这个变化就是：黑与白不再那么分明。在屋里，夜晚的人造灯光常常史无前例地比自然光还清晰明亮——当然，这要感谢越来越充裕的鲸油和从地下新开采出的煤油资源，以及煤气和电的发明。很多日间的活动，如有必要，现在可以在夜里的几个小时中继续了。此外，到1900年，大城市的街道不但已有电灯照明，还被有轨电车和火车串联到了一起，所以即便在晚上，人们也可以稍微出门走走，去参加各种社交活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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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供照明的新方式还为冬天提供了热能，使得房子能像夏天一样暖和。以前，羊毛一直是制造暖和衣服和毯子的主要原料，但到20世纪末时，由于住宅和办公室供暖已经十分普遍——加上合成纤维价格低廉，羊毛也不再是制作冬衣的刚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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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电子通信技术出现后，又以一种出人意料的方式进一步模糊了日与夜的界限。这些技术提供的即时沟通功能，使得某个人在白天也可以和另一个身在远方的人通话，即使对方那边可能已是黑夜。发现如何利用电磁波传送信息的人，是意大利电气工程师伽利尔摩·马可尼，1897年时，他将一条看不见的信息成功发送到了狭窄的布里斯托尔海峡对面。通过不断试验，信息的发送范围逐渐扩大。4年之后，马可尼在加拿大纽芬兰岛接收到了从大西洋另一端发来的无线电信息。这条由英国康沃尔郡一台无线电发射机发出的消息十分微弱，更像是一连串的声响，而不是清晰的信息，但已足够激动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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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式的电报机无法发送人声，但无线电却可以在短距离内做到。1920年，美国匹兹堡的一群无线电爱好者创建了世界上第一个公共无线电台。此后，很多美国人或购买或组装了自己的“无线”设备，开始收听起来，因为无线电广播很快便实现了另一项功能——在唱机上播放灌录好的音乐。不过，很少有某项现代发明甫一诞生，便羽翼丰满。20世纪20年代时，唱机传输的声音不但听起来很怪异，还时不时有沙沙的杂音。但随着无线电传输技术的提高，到1939年时，连远在新西兰的人在夜里收听广播时，也可以听到伦敦正在播送的早间新闻了，虽然音质并不总是那么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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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在1926年，善于发明的苏格兰人约翰·洛吉·贝尔德，从内伦敦的一个房间里传送出了第一幅黑白电视图像。他的发明虽然激动人心，但在某种意义上却是一条死路。因为即使在25年之后，除英国和美国之外，其他地区中也很少有人见过电视。直到20世纪60年代之后，在大多数发达国家，电视——在通信卫星的帮助下——才开始真正模糊夜与日的界线。一位澳大利亚的观众，现在可以在晚上收看到世界另一头正在大白天举办的奥运会了。就这样，夜与日互换了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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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一直以来拥有着十分特殊的地位。早在公元前9世纪时的亚述，弯弯的月亮便已经是国王的象征。以色列根据月亮的运行创制了立法。而复活节和斋月的庆祝日期则是由满月来决定。此外，新月还是伊斯兰教的象征，现在仍出现在巴基斯坦、土耳其和大多数伊斯兰国家的国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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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夜晚是一座监狱，那么满月便是开门的钥匙，使得很多重要的活动能在夜间举行。借着皎洁的满月，人们可以收割一些庄稼。知道哪天月光会最明亮，有时也会影响到重要的陆军或海军行动的时间选择。在古代的澳大利亚地区，仪式性舞蹈通常都在满月之下举行。在近期的历史上，南非和加拿大的农民同样会在满月之夜举行正式的舞蹈和共济会活动；活动结束后，参与者还可以趁着月光，沿着不知名的路骑马或走路回家。在那个时代，农村家庭每年都会买一本新印的年历，可以查阅满月发生的日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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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起来近在咫尺的璀璨夜空，与世世代代的人同样有着亲密的关系。夜空中的群星能预示个人和国家的未来，而在很多个世纪中，农民种庄稼时既要考虑月相，也要依据星象。1948年1月4日，缅甸宣布脱离英联邦，成立缅甸联邦，而其独立时间则选在了凌晨4点20分，因为根据占星家的建议，这个时刻是最吉利的。不过，在过去的四个世纪中，望远镜和无线电已经驱散了一些这样的神秘与奇妙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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