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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准历史笔记 告子与孟子的辩论——生、性；理、气；内、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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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话（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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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生之谓性——朱注：生，谓人物之所以知觉运动者而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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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生之谓性也，犹白之谓白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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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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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白羽之白也，犹白雪之白，白雪之白，犹白玉之白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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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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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然则犬之性犹牛之性，牛之性犹人之性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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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注：性者，人之所得于天之理也。生者，人之所得于天之气也。性，形而上者也，气，形而下者也。人物之生，莫不有是性，亦莫不有是气。然以气言之，则知觉运动，人与物若不异也。以理言之，则仁义礼智之禀，岂物之所得而全哉？此人之性所以无不善，而为万物之灵者也。告子不知性之为理，而以所谓气者当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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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话（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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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食，色，性也。仁内也，非外也。义外也，非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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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何以谓仁内义外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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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彼长而我长之，非有长于我也。犹彼白而我白之，从其白于外也，故谓之外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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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异于白马之白也，无以异于白人之白也。不识长马之长也，无以异于长人之长与？且谓长者义乎？长之者义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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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张氏曰，上“异于”两字疑衍。李氏曰，或有阙文焉。愚按，白马白人，所谓彼白而我白之也。长马长人，所谓彼长而我长之也。白马白人不异，而长马长人不同，是乃所谓义也。义不上在彼之长，而在我长之之心，则义之非外明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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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吾弟则爱之，秦人之弟则不爱也，是以我为悦者也，故谓之内。长楚人之长，亦长我之长，是以长为悦者也，故谓之外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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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耆秦人之炙，无以异于耆我炙，夫物则有然者也。然则耆炙亦有外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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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言长之耆之，皆出于心也。林氏曰，告子以食色为性，故因其所明者而道之。（“因明”的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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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子说，爱情（仁）是主观的，审美的标准是主观的。至于事物的共性，则有外部的客观的区分与衡量的标准，所以，“义，外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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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子的反驳有二层，第一，义不是“长者”而是“长之者”，即朱注所谓长之耆之，皆出于心，所以否定有外部的标准。第二，审美的标准也有人我共通之处（“口耆秦人之炙，无以异于耆我炙”）。然而“好吃”却完全是主观的，谈不到什么“外”，纯粹属于“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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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争论本身，分析来有一大堆问题，暂时不去管它。倒是从这一争论，对于儒家的爱有差等，推己及人，搞出一大套正心诚意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道理，可以从根本上指出它的弱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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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仁，是生（动物性），是纯粹主观的（内），是一个人和一个人不同的，而且，在社会中，这个人的“爱—仁”，可以和别人的、公众的“爱—仁”相冲突。《孟子》中拼命为舜鼓吹的，“封象于庳”——“身为天子，弟为匹夫，可谓亲爱之乎”，就是这种冲突的极好的例子。作为明君，舜不能封坏人象于庳，那会害苦了庳之民。作为慈于其弟的长兄，可以亲爱象，无论象怎样迫害他自己。这样说来，爱有差等，以孝治天下，在逻辑上就是说不通的。这就是说，明君之道，和孝子之道不是回事，由后者推不出前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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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家所以这样推，其实是把既存的社会秩序的尊卑视为神圣，必须维护，“孝”与爱有差等之说，是为了证明这个结论而硬找出理由来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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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承认人的动物性，分析人的知识日进、道德日高的原因，有意识地发挥它。什么天之理，天之气，空口说白话地说人是万物之灵，无所根据地主张仁义礼智，结果无非是伪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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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心》上，还有一段，说如果瞽瞍杀人，可以抓他，但是舜将“窃负而逃”，“弃天下犹弃敝踪”。朱注说，“舜之心，知有父而已，不知有天下”。这是“家天下”，而不是把治理看作责任。但是孟子又在别处十分强调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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