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崩溃：社会如何选择成败兴亡 洛杉矶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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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使先前的讨论更具体，我将以自己最熟悉的地区为例，来阐述这12种环境问题对人类生活方式造成的影响。这个地区就是我居住的南加利福尼亚的洛杉矶。我在美国东海岸长大，然后去欧洲住了几年。1964年，我第一次来加利福尼亚时，一眼就喜欢上这个地方，于是1966年搬来这里居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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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我亲眼见证了南加利福尼亚39年来所有的点滴变化，其中大部分变化削减了南加利福尼亚的魅力。以世界范围来看，这一地区的环境问题并不算严重，就像美国东海岸人说的玩笑话：南加利福尼亚不会马上消亡。无论是以世界标准还是美国标准来衡量，南加利福尼亚人的富裕程度和环境知识都数一数二。洛杉矶的一些问题众所周知，特别是烟雾问题。但是和其他大型的第一世界城市相比，洛杉矶大多数环境和人口问题算是比较轻微的。那么这些问题又是如何影响到我和其他洛杉矶市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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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洛杉矶，所有的抱怨都和人口过多及人口不断增长直接相关。交通堵塞问题严重，房屋如同天价（参见图36），几百万人都挤在区区几个商业中心工作，但其附近的居民住宅却相当有限。因此大多数人只好开车上下班，单程最远可达60英里，大约需要两个小时。洛杉矶自1987年以来成为美国交通状况最糟糕的城市。近10年来，每个人都感觉到交通越来越差，这成为洛杉矶的公司在招募员工时遇到的最大的绊脚石。此外，交通问题也影响我们外出聚会访友。从我家开车到洛杉矶市中心或机场大约12英里，要花上1个小时15分钟的时间。洛杉矶人每年平均有368个小时浪费在车上，也就是15个日夜（参见图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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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问题虽然被反复讨论，但已无药可救，只会越变越糟。虽然修建高速公路的计划正在酝酿之中，也只能缓和几个严重堵塞的地方，随着车辆不断增加，最后还是于事无补。我们不知道洛杉矶的交通会恶化到什么程度，有些城市的情况更加恶劣，几百万人将交通问题推向更为严重的地步。例如泰国的曼谷，严重的塞车问题迫使我的朋友们不得不在车里放置一个便携式小型化学马桶。有一次周末，他们打算外出度假，在车海里陷了17个小时后，最终不得不放弃，打道回府。虽然有乐观主义者用抽象的理论解释人口增长是一件好事，而且地球能够容纳这么多人，但是，我从没听过到有洛杉矶人希望当地的人口继续增加，持这种观点的人在世界其他地方一定也是极少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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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第三世界居民不断拥向第一世界，南加利福尼亚地区的人均环境影响也在不断攀升。这成为当地政治家讨论最多的论题之一。加利福尼亚人口增长速度之快令人咋舌，几乎完全来自移民，以及移民抵达后普遍建立起的大型家庭规模。加利福尼亚与墨西哥接壤的边境线很长，很难有效地抵御来自中美洲的非法移民，这些人来美国寻找工作和安定的生活。每个月我们都会看到新闻里披露偷渡未遂的非法移民在沙漠中奄奄一息，或者被抢、被杀。然而非法移民们还是前仆后继地试图来到美国。有的甚至从中国或中亚漂洋过海，偷渡上岸。加利福尼亚人对于这些怀着美国梦的移民，内心相当矛盾。一方面，我们的经济依赖于这些移民，服务业、建筑业和农场的许多工作需要他们去做。另一方面，加利福尼亚居民又抱怨移民抢走了他们的饭碗，降低了工资，也给医院和公共教育系统增加大量负担。1994年加利福尼亚州选民甚至投票通过了禁止非法移民享受福利及其子女受教育的第187号提案，后来因法院裁决违反宪法，该提案才未能实施。无论是加利福尼亚居民还是官员，没有一个人能对由来已久的移民问题提出实质性的解决方案。这使人想到多米尼加人对海地人的态度，一方面需要移民来充当劳动力；另一方面又讨厌看到他们，不愿意满足他们的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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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加利福尼亚也是造成能源危机的罪魁祸首之一。城里的电车公司在20世纪20年代和20世纪30年代宣告破产，电车网络因此而中止。路权被汽车制造商购买以后，又做了进一步细分，致使电车网络难以重建，无法与汽车竞争。此外，洛杉矶人喜欢住落地房屋胜过高层公寓，人们从四面八方赶到城里来上班，因此不可能设计出一个能满足大多数居民需要的公共运输系统。因此，洛杉矶人还是得依赖于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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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汽油消耗量很大。由于洛杉矶盆地四面环山，再加上风向的作用，使得空气污染成为洛杉矶最严重的问题（参见图38）。虽然近几十年来洛杉矶不断地与烟雾问题作斗争，同时烟雾问题也存在季节性（夏秋之交最为严重）和地域差异（内陆地区较为严重），在美国城市空气质量排行榜上，洛杉矶却一直位居末端。洛杉矶的空气质量虽然慢慢有所改善，但近两年又再度恶化。另一个对加利福尼亚居民的生活和健康产生影响的是近几十年在河流和湖泊出现的病原体蓝氏贾第虫。1960年代我刚搬到加利福尼亚时，可在山涧随意饮用溪水，若现在再喝，肯定会感染病原体蓝氏贾第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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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栖息地管理的问题，目前我们最担心南加利福尼亚两大主要栖息地的森林火灾，即丛林（一种类似于地中海特有的常绿灌木林）和橡树林。这两个栖息地经常遭到闪电的袭击，就像我在第一章讨论的蒙大拿森林。目前有人居住在易燃的栖息地里面或是附近，一旦发生火灾，火势很容易蔓延。每年夏末秋初是南加利福尼亚最热、最干燥、风力最大的时候，也是火灾频发的季节，常有数百户人家受灾。1961年，在我住的峡谷曾发生无法控制的火灾，600多间房屋被烧毁。理论上，解决方案可以像对付蒙大拿的森林火灾那样，通过经常性的可控制小火焚烧来减少可燃物载量，然而在这个人口稠密的城市地区这样做太过危险，公众不会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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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来物种给加利福尼亚的农业带来严重的威胁和经济负担，目前最大的威胁来自地中海果蝇，还有一些外来的病原体危害到加利福尼亚的橡树和松树。另外，由于我的儿子从小就对两栖动物（青蛙和螈）非常感兴趣，我因而知道洛杉矶郡三分之二溪流中的本地两栖动物已经灭绝。这是3种外来物种（螯虾、牛蛙和食蚊鱼）猎食本地两栖动物的结果。南加利福尼亚的两栖动物因为在演化过程中未曾接触这些外来物种，所以不知如何应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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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加利福尼亚农业影响最大的土壤问题就是盐碱化，这是实行灌溉农业造成的后果。美国最富饶的农业区加利福尼亚中央河谷已经有大片的农地遭到盐碱化的破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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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南加利福尼亚降雨量少，洛杉矶的用水需要依靠长长的输水管道，水源主要来自内华达山脉、北加利福尼亚河谷和东边州界的科罗拉多河。随着加利福尼亚人口数的不断增长，农民和城市居民间的用水矛盾也越来越激烈。此外，全球变暖又导致我们的水源之一，即内华达山上的积雪减少，因此洛杉矶的缺水问题变得更为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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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鱼类减少的问题，北加利福尼亚的沙丁鱼在20世纪初已经捕光，而南加利福尼亚的鲍鱼也在我搬到加利福尼亚不久后就消失，那是几十年前的事了。现在南加利福尼亚石斑鱼也濒临灭绝，因此自去年起被限制或禁止捕捞。从我搬到本地以后，超市的鱼价至今已经涨了4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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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生物多样性的消失也影响到南加利福尼亚最独特的物种。加利福尼亚金熊是加利福尼亚州和加利福尼亚大学的象征，但这种熊现在已经消失（这对一个州和大学而言是多么可怕的征兆！）。南加利福尼亚的海獭也于上个世纪灭绝，近年来试图重新引进这种动物，结果尚未知晓。我住在洛杉矶时，走鹃和珠颈翎鹑这两种本地独特的鸟类开始变得稀少；而南加利福尼亚的两栖动物，如加利福尼亚蝾螈和加利福尼亚树蛙的数量也在遽减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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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环境和人口问题对南加利福尼亚的经济和生活质量造成很大的伤害。比如缺水、能源短缺、垃圾成堆、学校拥挤、住房短缺、物价上涨以及交通堵塞等问题主要是由于环境恶化和人口过多造成的。其中除了交通和空气质量问题最为严重外，其他都和美国大部分地区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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崩溃：社会如何选择成败兴亡 对一些论调的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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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多数环境问题的具体细节尚未有定论，值得深入探讨。此外，生活中也经常能听到许多轻视环境问题重要性的论调。在我看来，这些反对意见的理由还不够充分，大都是以偏概全，以下就是最常听见的12种论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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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环境问题和经济发展无法同时兼顾”。持这种说法的人认为关心环境是一件奢侈的事，解决环境问题必然产生净资本，如果让环境问题任由发展的话，就可以省一大笔钱。实际上，真相并非如此。收拾环境问题这一烂摊子，不管是从短期还是长期来看，都必须付出巨大的代价。清理或是避免环境杂乱，可在长期内省下一大笔钱，甚至在短期内也是如此。如果我们能像爱护自己的身体那样，关心身边周遭的环境，避免疾病上身，那么肯定好过生病后再来治疗。此外，为了解决对农业造成损失的杂草和害虫，以及水葫芦和斑马贻贝，政府每年要投入大量资金。还有塞车引起的时间浪费、环境里的有毒物质使居民生病或死亡、清理有毒化学物质所需的费用、鱼类因储量大减而造成鱼价上涨、农地的价值因土壤侵蚀或盐碱化而受损等。为此，每年可能这里要花费几亿美元，那里又要几十亿或几百亿美元，而相关的环境问题加起来多达数百个。例如，在美国，“一个统计学意义上的生命”的价值（即一个普通的美国人在受完社会对他的抚养和教育投资后，还没来得及为国家经济作贡献就死亡）通常为500万美元。而美国每年死于空气污染的人数，最保守的统计数字为13万人，也就是说每年因空气污染造成的死亡给美国社会带来的损失为65亿美元。因此美国于1970年颁布《空气清洁法》，虽然实施清洁措施的费用不低，但此举挽救了许多生命，也降低了医疗花费，预计省下来的医疗费用每年高达一兆美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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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学技术会解决我们的问题”。认同于这句话的人是基于科学技术过去的成就，因为它解决的问题多于其自身带来的问题，所以对它充满信心。人们认为科技马上就能解决现有的问题，而且不会再制造出新的问题。他们还认为当前正在讨论中的新科技能成功，而且很快就会奏效。我曾和美国两个家喻户晓的企业界及金融界人士做过长谈，他们滔滔不绝地向我描述即将出现的新科技和金融工具，并自信地预测这些与过去截然不同这些工具能够解决环境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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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实际经验往往与这些设想相反。有些梦寐以求的新科技成功了，有些则失败了。成功的科技通常需要几十年的时间来开发和进入大众的生活，如煤气灶、电灯、汽车、飞机、电视和电脑等。不管新科技能否为我们解决问题，它经常也会带来意想不到的新问题。用科技来解决环境问题的代价要比从一开始避免问题发生来得大。举例来说，严重的油泄露事件造成的损失和清理费用多达几十亿美元，但如果通过安全措施把油泄露事件的发生概率降到最低，那么就能省下大笔费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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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重要的是，科技的进步只是增强我们的能力，结果可能变得更好，也可能更坏。我们目前所有的问题都是科技无意带来的负面影响。20世纪科技突飞猛进，而它带来新问题的速度远远快于解决旧问题的速度，这就是我们今天之所以会面临这种困境的原因。有谁会相信在2006年1月1日科技将解决所有的旧问题，同时不再制造出无法预料的新问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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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新科技所带来的无法预见的有害作用的例子成千上万，这里举两个就足以说明问题：一个是CFCs（氟利昂），另一个是汽车。以前冰箱和空调的制冷剂里含有有毒物质（就像氨），如果有毒物质在晚上所有人都熟睡时发生外泄，可能会造成死亡。因此，新的制冷剂CFCs（氟利昂）问世时，被誉为是科技的伟大进步。它无臭无毒，在大气中性能稳定，因此当时没有人发现、也没有人想到它有什么不良的副作用。这种神奇的物质很快就在世界范围内风行开来，用于冰箱和空调的制冷剂、发泡剂、溶媒和喷雾罐的推进剂。1974年，科学家发现进入平流层中的氟利昂，在紫外线辐射的作用下，分解出氯原子，对臭氧层造成破坏，出现臭氧空洞，从而造成使得更多的紫外线进入地球，伤害我们人类和其他生物。这一发现遭到获益企业们的竭力否认，不仅因为氟利昂产业拥有2000亿美元的价值，而且该项科学研究过于复杂，存疑尚多，因此足足花了几十年的时间才将氟利昂淘汰。其中杜邦公司（最大的氟利昂制造商）直到1988年才停止生产氟利昂；1992年，所有的工业国同意在1995年以前全面停止制造氟利昂。然而，中国等发展中国家目前还在生产氟利昂。不幸的是，目前滞留在大气中的氟利昂的数量非常多，而消散的速度又很慢，即使所有的氟利昂产品都停止生产后，它们还是会继续存在几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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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个例子是汽车。1940年代，当我还是个孩子时，记得班上有些年长的老师会讲起20世纪初的情景，那时汽车渐渐取代马车和电车，美国大城市里最明显的变化就是市容变得干净和安静，街上不再充斥着马粪和马尿的味道，无休止的马蹄声也少了很多。在汽车和公交车问世百年后的今天，想到居然有人会称赞汽车没有污染和安静，实在让我们大吃一惊。不过没有人会提议回到马车时代，此外汽车也不像氟利昂，可以马上被淘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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