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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认为在这里,图案的起源和文字的起源是同步的,这些服饰上的图案可能是若干不同历史时期的文化符号的遗存。它绘画的内容,事实上在长角苗的历史上和生活中都存在过,它是一种历史的纪录。所以有人说苗族的衣服是穿在身上的历史。另外,为什么长角苗人只装饰自己的服饰而不是其他?以上只是一种解释,我们认为还有另一种解释,在长角苗人的生活中,男性的地位很高,因为主要的力气活都是男人们在做,他们要在野外求生,没有时间做手艺活,所以复杂的手工艺只有让位于女性,而刺绣和制作服饰则是女人干的最具文化性和最细致的活。另外,无论哪一个民族都是从装饰自身开始的,这也就是说许多图案的发端都是从文身,从面具的制作开始的。罗伯特·莱顿说,哈根地区的居民已发展了身体装饰作为他们主要的艺术工作,在节日、丧葬和战争时画上图案。而且,他认为“任何其他艺术形式,自我装饰带有它自己的象征物品并传递不能用其他媒介准确重复的信息”[29]。列维-斯特劳斯也在书中写道:“文身不只是装饰。如我们在谈到西北沿海时所注意到的(这同样也可以用来说新西兰),它们不仅是高贵地位的标志和社会等级中身份的象征,亦是充满精神的和道德的含义的信息。毛利人文身的目的不只是为了把一幅图画印上肉身,也是为了把共同体的所有传统和哲学烙到头脑里去。”[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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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无论是许多土著民族文身也好,还是长角苗的女性们用刺绣的纹饰来装饰自己也好,都不仅仅只是为了审美,而是“为了把共同体的所有传统和哲学烙到头脑里去”[31]。同时,还可以使长角苗人在身体装饰中有一个自我包含的视觉交流体系,使其在每种社会场合,都可以找到自我认同的集体,同时也可以显示自己与其他民族及族群的不同,从而使其服饰成为其自身文化认同及区别于其他文化的标示。因此,所有苗族的不同分支都是以服饰为标志的,以服饰的不同穿戴来区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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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因为如此,在考察中服饰成为其图像艺术表现的重点,而有关建筑和其他的生活器具及劳动器具,我们虽然也做了全面的考察,但由于缺少装饰图像,我们就不把其放在艺术中来论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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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长角苗人服饰纹样的象征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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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角苗服饰的色彩是非常艳丽的,以红黄黑加少许的冷色,即蓝绿而构成的,全部是原色,极少灰色。在女性上衣的身后有一条长长的尾,在腰间还悬挂了两条有流苏的手绢,有点像收拢的鸟翅。当地人告诉我们,他们的衣服是模仿了箐鸡(据说是孔雀,也有人说是野鸡)而做成的,从颜色到式样。要是我们主观一点就会认为箐鸡是他们的图腾了,但事实上,尽管他们的衣服是模仿箐鸡而成的,我们却没有发现他们将其作为图腾来崇拜的痕迹,只是发现在他们的酒令歌里常用箐鸡来形容姑娘的美丽,一方面表现出他们认为箐鸡是美丽的,另一方面也告诉我们以前在他们的生活中是常常能看到箐鸡的。模仿自己常见到的鸟来制作自己的衣服,又为了吓唬森林里的野兽制作了自己的头饰,也就是装饰在自己头上的角,这就是我们考察到的长角苗服饰的来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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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角苗的服饰不仅艳丽,而且绣满了各种美丽的图案,这些图案全都是抽象的,几何纹的,这些几何纹的图案不仅是服饰上的一种装饰,也是他们文化中的公共符号,也是他们赖以表述自己的世界观、价值观和社会情感的交流媒体。既然是公共符号,是交流媒体,就应该是大家都明白和都看得懂的东西。但现在,图案的纹饰是被保留下来了,其含义却开始变得模糊,只有少数的老年妇女才能辨认和解释,我们拿一块一块的纹饰请寨子里的老年妇女们辨认,她们告诉我们,这里有牙齿纹、狗耳朵纹、斧头纹、旗子纹、芦笙眼纹等等。通过考察我们了解到,这些纹饰往往是某种动物、植物和工具的局部。如斧头花只是一个方形的背面局部,玉米花是将玉米的横断面切开表现出来。如此之类,既简练却还能辨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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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长角苗的服饰中,我们如果归纳其不同的表达对象,就可以发现其可以分为日常用具类,如斧头纹、卡钳纹,舂兑纹、升子纹、犁引纹等;动物类,如狗耳朵纹、鸡眼睛纹、牛眼睛纹、狗脚印纹、羊角纹,马蹄纹,鸡脚杆纹、毛虫纹等;植物类,如玉米纹、刀豆花纹、葵花纹等;还有与战争有关的旗帜纹等。通过考察,我们逐步地弄清楚了有关这些纹饰的符号,笔者认为这些纹饰也许类似一种象形文字,它除了有独立的意义外,还应该有组合在一起的意义,有一种纹饰用苗语讲,叫“得黑”,是由五个菱形的,犹如嘴唇般的几何纹饰组合在一起,寨子里的妇女们解释说,这是五家人在一起讲话(如图9)。为什么是五家人在一起讲话,他们在商讨什么事情吗?有关这五家人有什么传说吗?这些妇女们讲不清楚,也许她们知道,但她们不会用汉语表达。另外,如图10是一种菱形的唇纹和芦笙眼纹组合在一起的几何纹表示人们吹起芦笙跳起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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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9 “得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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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0 美口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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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这些纹饰,我们应该如何去理解其背后的含义,如何去寻找这些纹饰组合后的意义和规律?在考察中我们发现十分困难,这些纹饰,最初应该是族群中的每一个人都能很容易识别的,但现在人们不再依赖它们生活,受了现代教育的人们正在从依靠传统的纹饰符号,转向依赖现代的文字符号生活,因此,纹饰符号中所表达的意义正在被人们所忘却。尽管如此,我们深深地意识到这些纹饰意义的研究非常重要,其中不仅蕴含了一个民族的审美意识,造型艺术的表现特征,还蕴涵了其文化的许多自然知识、宗教知识及历史知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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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察组的每一个学者都各有分工,不同的部分由不同的学者来承担。尽管大家分工不同,但有关服饰上纹样的象征意义,不同的学者却能从他们研究的不同范围中提供部分的解释基础,反过来纹样的研究,又证实了许多考察组觉得有疑问的历史事实。如在长角苗人的服饰上有蛇的纹饰,而负责民俗考察的学者杨秀博士听老人说,这里的人特别忌讳蛇,无论谁见到蛇,都不吉祥。如果见到的是弯曲的蛇,可能会有小的灾难,但如果看到了直形的蛇,就会大难当头,要请鬼师来化解。而笔者了解到的是蛇是祖先的使者,蛇的出现往往是祖先有事情要警示后代,其中的意思只有巫师才能知道。因此,服饰上的蛇纹,不仅是一种装饰,还有宗教的含义。另外,在考察中我们还发现纹饰中的升子纹、斧头纹、芦笙纹等看起来是使用的工具和器具及乐器,但它们都是在巫术或葬礼中需要使用的道具,还有其中的动物纹,如鸡眼睛、狗耳朵、牛眼睛等等也都与长角苗人的祖先崇拜及巫术有关系,因此,这些纹饰都不是简单的装饰,而那些植物纹,也与当地的食物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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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考察组的成员吴昶在考察建筑时,听当地人说,长角苗刚到此地时,曾有一段居住在树上窝棚中的历史。但面对我们所见到的长角苗人目前所居住的环境,我们很难相信这是事实,因为这里虽然有很多树,但都不粗,无法承受得起在上面搭窝棚。而在我们考察的服饰纹样中,的确发现了有一种两方连续的纹饰,外面是梯田,中间有树、树上有窝棚,还有飞鸟。这组纹饰证实了当时的确有巢居的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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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传说,这支苗族是被清兵驱赶到这里的,一路打仗,山上还有打仗的石头营盘,由于没有文字记载很难证实战争的规模和组织状况。但我们在服饰中找到了一种类似旗帜的图案,经老人证实就是当年长角苗的旗帜。如果有旗帜,就说明当年的战争还是一场有组织的正规战争。(如图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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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1 旗帜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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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长角苗人服饰纹样的标识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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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长角苗人的服饰纹样,不仅具有一定的象征意义,而且还具有一定的标识意义。不同的纹饰及不同的构架形式,往往是苗族不同分支、不同家族以及不同家庭个人的标识。安丽哲在考察时发现了一种纹饰,她将它称为隐形纹,笔者认为也可以称之为标识纹。这种纹样在一个群体内部识别个体非常的重要,它是一种蜡染的图案,它的形成是空白处连接而成的一个图案,而以刺绣形式出现时,由于颜色种类增多,有时候非常醒目,有时候却难以辨别。其主要依附的位置是背片,背片的纹样是长角苗妇女服饰中最完整,也是最醒目的位置。而这种标识纹代表了妇女所在的不同家庭。另外,任何长角苗妇女的服饰上的纹样都是由主体纹样与辅助纹样构成,尽管有少量的组合和尺寸上有一定的自由,但是由于只能用祖宗传下来的规定的种类与基本形状,也就是说基本的纹饰都相同,由此可以辨别出妇女所来自的家族。(如图1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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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2 在葬礼仪式上女眷们围着棺木哭泣,她们身后背上的纹饰,具有家族的标识性。这种纹饰也被称为隐形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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