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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陶瓷这种有很长历史的门类很敬仰,我现在正在用陶瓷做一些作品,当然也许某一天我会突然停止,不再做陶瓷方面的作品,而且在我做的时候我也从来没有认为我是一个陶瓷艺术家,或者是一个雕塑艺术家。我不想拥有一个这样的标签,而且这种东西对我来说根本就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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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再回到我们之前的话题,你是传统艺术的学科出身,你应该是中国画系毕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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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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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记得我们曾经谈论过《搜山图》,也谈到马远的《水》,我发现你的作品里面,这种对传统的学习一直在影响你对一些事物的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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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我觉得这个跟一个人的经历有关。我认为任何经历,你的每一段经历对你都是有益的,就是说你不会经历一些毫无意义的事情。我们常常把传统片段化,其实整个人类文明都是我们的传统,而不仅仅是这几十年。比如我读书的时候是读国画,但是我喜欢的一直是古代的国画。从严格意义来讲,我认为现在的国画是不成立的,虽然从历史的角度来看它是很有特点,新中国之后的国画,在大的历史阶段里是很有特点,但是我觉得我不太接受这样一种方式,我喜欢看的、我敬仰的都是古代的国画,所以我在读书的时候大部分时间是在看这些国画和西方现代艺术,然后自己去画素描,毕业时我是想留在国画系教书,但是没有,最后去了设计系教基础课。这也是机缘巧合,我在设计系里面接触了很多设计方面的东西,曾经有两年的时间我特别痴迷于建筑,看了很多建筑史方面的书和很多重要住宅的图纸,没有原因。这些东西慢慢地开始对我产生影响,我对一些事情的看法开始发生变化。虽然有些东西我没有马上把它变成现实创作,或者兑现于当下,但是我觉得,能够去了解和欣赏一个陌生的事物,是很美妙和幸福的事情。像是我对中国古代园林的这种兴趣,都在对我产生着无法预料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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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我一直觉得你作品里面有这种东西,真的是跟一个人的经历有关,所以我就想到其实一个人,他总是在模仿自己的时间,无论生前或逝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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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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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这是一个未知,或者是一个抽象,但是人的一生就是在模仿自己的时间。你的作品里面,包括你后来对设计和建筑的这种喜好,总体而言还是像传统的或是文人画的一种解读方式,但是你不是把它当作一个传统符号来看,包括你做的一些设计也好,一些作品也好。其实我觉得你的作品里面有相当一部分是跟设计有关系的,但是,是非专业化设计。这里面有你个人对艺术的看法和理解,所以你的作品里面有一些可以放任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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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你说的这个“非专业化设计”很有意思。我觉得所谓的“专业化设计”,其实是把设计平庸化的一种做法。我觉得一个真正的好的设计或者是有高度的设计,跟艺术是一样的,那就是艺术,我是从这一点看到它们之间的联系的。从这一点来说,也许我的兴趣始终没有变。是西方的观念艺术开了我的脑,所以我始终用这样一个视角去考察任何一个我感兴趣的专业和行当,这一点我始终没有变。比如说我去理解设计的话,可能也会带着这样一个角度去看,会去关注有这种倾向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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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所以我在想,一个人在一生当中会经过几个阶段的这种训练,哪怕这种训练是非常有限的训练,但一定是在不同领域的训练,包括传统艺术的这种训练,再到工作的训练,然后再到个人对艺术的一种训练,把这几样东西结合在一起,我发现这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它是一个很立体的东西。现在我们都会谈到一个非常熟悉的词,叫做“互动”,或者是“跨领域”,有的时候觉得“互动”一说非常庸俗,就是说在自己完全不甚了解的情况下简单地进行一些挪用,然后借用一种所谓“很粗俗的自由”来给自己的“浅表的理念”进行一个想当然的拼接。但是我觉得这就像一个士兵,他受过不同阶段的训练后会处理得比较适当,比较老到。我一直比较反对一种刻意的互动或者是刻意的交流,然后给自己一个品牌,就是“自由”,自由不是脱光,开放也不是变态,其实就是前怕虎后怕狼。这也是我觉得为什么我要跟你谈到传统艺术训练的原因,我觉得是蛮有意思的。我还想到一个问题,你能谈谈《盛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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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我觉得这个跟文学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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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对,我觉得这就是文学,或者就是电影中的某一个场面, 因为之前我听你陆陆续续地谈到了这个构思,当然它因为在不同空间里面去展示,因为各种方面的原因,我觉得还可以做得更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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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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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是因为场地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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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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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再谈谈《盛宴》,包括那只孔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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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我觉得我在接触很多东西的时候,习惯接受一些和拒绝一些。比如对中国绘画就是这样,接受一些,拒绝一些。我对设计也是一样,接受一些,拒绝一些。其实这样的接受和拒绝完全是带有个人色彩的,这样它就构成了你自己对历史的一个看法和营养来源的路径。所以艺术创作是带有个人路线的一个东西。像《盛宴》这个作品,它其实是又回到了早期文学给我带来的影响上。在做作品的时候,很多时候我觉得像是在写小说,好像是在说一个故事,当然有的时候你在为这个故事塑造一个人物时涉及到许多很具体的单件作品,比如说你要去做一个很具体的陶瓷,把身体分成头和心脏还有屁股啊这些局部的时候,它就像不同的角色,一旦凑到一起,你在安置一个场面的时候就构成了一个故事的框架,别人能从这里面读到一些东西。后来我听陈麓晓说她去二沙岛看那件作品的时候,她看到许多观众都跟那个作品合影拍照,很多人喜欢那件作品。可能他们喜欢的是他们所看到的那一部分,另外的部分也许他们没有看到,我觉得这对他们并不重要,这没有关系。其实当时在做那件作品的时候,是受到了那个展览的空间和条件的限制,如果允许的话,还可以做得更充分些,包括灯光什么的,最初我是想为这个很宏大的、看似总结性的展览——其实就是像一个大型的party嘛,好像是中国当代艺术走到今天,可以回头去庆祝了——我是想为这个大party做一个筵席的仪式,当然是很广东化的。再没有比“吃”更合适的选择了,所以里边放了很多热带的水果,榴莲啊,菠萝什么的。展览开幕的那天,整个展厅充满了榴莲和菠萝的香味,很醉人。我觉得这是很东南亚的、很珠三角的感觉,榴莲飘香。孔雀就更是这样了。当时我们就聊过,我们走过很多大排档都可以看到这样的情景,当然最早的时候,我们会觉得一般这样漂亮的鸟,早期都是在动物园里面才见到,但是后来这种漂亮的鸟陆陆续续都会聚到大排档那里去了。我想,我把它放到展厅里面去,当时的想法就是想呈现出一种非常鼎盛又混乱的状态。当时我想到的一句话就是:“来吧,让我们吃出个未来。”用广东话说就是“食出个未来”。把所有的都准备好,开始吃。吃完后就把残局留下,就一直留在展厅里面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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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食出个未来”、“玩晒整个世界”,这就是典型的广东人的思维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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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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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那个作品让我感觉像是一个舞台、一个情景,有人和没有人的时候它呈现出来的感觉是不一样的。一个人都没有的时候,我感觉它就像一个舞台落幕的映照,金碧辉煌,玻璃杯的反光;如果是有人的话,就变得非常日常化,再加上那只孔雀,孔雀在广东居然是可以食用的,这是一个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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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对,最初我是想去大排挡买一只孔雀放在美术馆里一直养,养到展览结束。后来,他们觉得活的动物在美术馆里会拉屎,比较难清理——但是我觉得那样的一个状态是一个蛮好的状态——所以后来就没有去买,我就想办法去租,给工商所的一个朋友打了一个电话,他就帮我找了这么一只,在一个大排档。他打了一个电话,然后他说你去取吧,我已经给安排好了。我就去到那里,把那只孔雀带来了,第二天又还了。就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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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当时我看到那个作品,想起了一幅画,应该是宋画吧,三个人在树下面喝茶,还是在吃东西?其中一个人靠在树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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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竹林七贤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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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啊,是吧。因为在中国绘画里面,它所营造的一种文人化的生活方式,里面总会有仙鹤或是梅花鹿,或是梅兰竹菊、良辰美酒,再加上四海知己。其实这个让我想到了,当代艺术在中国发展到了今天所呈现的这种富足、丰盛、杂乱,其实就像一个盛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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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对,但盛宴过后就是残局。当人们都离开了的时候,它又会感到特别地安静和孤独。就像一个撤了场的舞台一样,只有两束光投下来。就好像谢了幕的《图兰朵》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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