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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纳尔本人就在铁门后面,他正在检查一道匆忙堆起来的街垒,对施工质量不满意。他听见鲁贝格弄出来的声音,马上意识到怎么回事,赶紧让手下往后退。他的反应非常及时,这道街垒“在强大的爆炸中分崩离析”。在铁门另一边,集束手榴弹的引信时间只有5秒半,鲁贝格没能完全跑出杀伤范围,他被冲击波抛起来扔在远处,身上也因弹片而受伤。德国人被爆炸的威力吓到了,在指挥官受伤的情况下,他们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敢再次走进这条致命的地道,雷纳尔就抓住这点战斗间隙,指挥手下再次建起一座街垒,并在后面部署了一挺机枪。法国人暂时仍然控制着这条走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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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夜里,雷纳尔放出4只信鸽中的第一只去报告战斗情况,因为他跟后方联系的所有电话线已经被切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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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3日一早,德军突击队绕到堡垒南边。沃堡被完全孤立,就连R1也联系不上了,R1倒是还和第2集团军保持着一条不太可靠的电话线。堡垒争夺战还在继续,顶部的德军指挥官拉科夫和地下设施里的法军指挥官雷纳尔之间僵持不下。整整一天里,双方都在通向堡垒中心的两条走廊里面激战。法军在两条走廊里都用沙袋堆砌了几英尺厚的街垒,由顽强的掷弹兵守卫。德军突击队运来了威力更大的炸药,所以法军掷弹兵被炸翻、沙袋街垒被炸飞其实只是个时间问题,但过了这道封锁线,几码之外,法国人早就又堆起了下一道街垒,设在后面的机枪几乎是顶着德军进攻部队的身体扫射,给他们带来死亡。而与此同时,法军还在更后方准备更多的街垒,德军一码一码地推进,可是代价惨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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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凡尔登战役的各种恐怖场面当中,很难想到还有什么比沃堡地下过道里日复一日的激战更加恐怖的了。这里的战斗是在一片漆黑中进行的,只有爆炸的手榴弹的闪光才能短暂地刺破黑暗,这里的走廊大部分都不超过3英尺宽、5英尺高,成人根本站不直。机枪子弹在两边墙壁上来回反弹,造成的伤不亚于炸子儿,手榴弹在有限的空间里爆炸引起的震荡让人难以忍受。TNT炸药爆炸的烟雾以及激起的水泥灰尘污染着地下的空气,双方士兵经常感觉自己要窒息了。此外,时值6月酷暑,尸体在堡垒里面无法掩埋,迅速地腐烂,尸臭味越来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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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军进攻的两个营已然遭受了严重的伤亡。沃堡的两处机枪火力点在被敲掉前打死了成片的德军,第53团的那个营到6月2日晚上只剩下1名还没负伤的军官。同时,拉科夫和他的手下待在堡垒顶上,暴露在越来越猛烈的法军炮火之下,附近穆兰维尔堡里致命的155毫米大炮也开始炮击沃堡的顶盖。两个营在6月3日夜间都因战斗力耗尽而被迫撤换下来。可是雷纳尔和他的600人没有得到替换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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沃堡外面R1阵地上,德尔维尔已经打退了德国人的两波攻势,在那天剩下的时间里依然得忍受着德军的炮击。他在日记里写道,自己已经72小时没合眼了。那天夜里10点,德尔维尔上尉的一名下属带上来一个连援兵,令他喜出望外,可是这个连只有18个人。一小时后,另一名部下出现了,自称带来了另一个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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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尔维尔问:“你有多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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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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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尔维尔点了一下数。只有25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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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军部里,勒布伦将军收到了雷纳尔的信鸽,在尼维尔的巨大压力之下,他下令马上发动反击夺回沃堡。勒布伦几乎是歇斯底里地严令愤怒的第124师师长:如有必要,你要亲自带队冲锋。4日拂晓,法军分6个波次发起了密集冲锋,实际上已经打到了沃堡的西部端点处。可是德军新增援的杜塞尔多夫火枪兵已经到位,他们发起白刃战击退了解围的法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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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雷纳尔来说,6月4日是最困难的一天,几乎发生了致命的灾难。德军突击队在头天夜里费了很大劲,成功地向沃堡顶上运来6具火焰喷射器(另有4具在路上被炮火摧毁)。他们要像熏老鼠一样把守军烧出来。在预定的某一时刻,德军地下的进攻部队撤了出来,恶魔武器的喷嘴却伸进了地堡的通风口和外墙的破洞开火。(守军比较走运的一点是,德国人曾想从一个比较大的破洞向里填土,把里面的法军封死,但是穆兰维尔堡上警觉的155毫米炮消灭了这批德军。)雷纳尔得到的第一个预警是从堡垒内部各处传来的高喊“毒气”之声。其后,一片令人窒息的黑烟立刻涌进了中央炮台。西北走廊的守军抛弃了街垒,沿着过道往回跑,他们的脸庞已然被熏黑烧焦。火焰开始出现在堡垒的主体部分,法军一度陷入了恐慌之中。其后,火焰喷射器停止了。吉拉德(Girard)中尉的反应极快,他拿出近乎超人的勇气,跑回充斥着烟雾的西北走廊,只比攻进来的德国人早一秒钟抢到被扔在那里的机枪。他守在那里,在战斗中数次负伤,直到法军终于重新掌控起过道里的局势,然后吉拉德昏倒在有毒的烟雾中。同时雷纳尔下令把所有的通风口打开,散清烟雾,防止再发生类似的烟雾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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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国人对东北走廊发动的类似进攻也失败了。进攻西南角碉堡的德军突击队也遭遇了一场失败,并全部战死了,他们的火焰喷射器被法军缴获了。守军用缴获的火焰喷射器肃清了南部护城壕里的敌人。德国人在这次新的进攻中,严重烧伤了大约15名守军,又夺取了大约25码长的西北走廊以及雷纳尔3座圆形观测塔里的一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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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纳尔在中午时分放出了最后一只军用信鸽,带出去这样一条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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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还在坚守。可是……一定要派援兵来。从苏维尔堡用莫尔斯电码闪光信号和我们联系,那里现在不回应我们的闪光信号。这是最后一只信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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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只愤怒的鸽子在最近这次烟雾攻击中被熏得够呛,在半空中敷衍了事地扇了一会儿翅膀,就落在了雷纳尔指挥所的瞭望孔上。法军试了好几次才把它哄得重新起飞。它飞到了凡尔登,送到了消息,然后就像马拉松的斐底庇得斯一样倒下来死了。(这只信鸽成为历史上唯一荣获法国荣誉军团勋章的鸽子,这位高贵的信使被制作成了标本,至今还陈列在巴黎的一家博物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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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尔登的法军很快回应了雷纳尔的信。苏维尔堡那边曾怀疑沃堡早已陷落,而看到的闪光信号只不过是德国人的诡计,现在用闪光信号给雷纳尔发去鼓励的信息,告诉他法军主力正在准备发动下一次反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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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上午的事件虽然惊险万分,但下午沃堡里发生的事情更危险。雷纳尔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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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被军需长派来的中士要和我单独说句话,他压低声音告诉我,“长官,水箱里快没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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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跳了起来,摇晃着中士的身躯,让他给我再说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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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骗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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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的,长官,我们按照你吩咐的定量分配水,可是计量器不够精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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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苦的考验开始了。我下令节约使用剩下的一点儿水,今天就不再分配水了。 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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沃堡里多出的300多编外人员现在成了毫无用处还需要喝水的嘴巴,可能危及全体守军。雷纳尔意识到必须想个办法把他们疏散出去。可是沃堡已经被包围了。疏散行动必须冒着极大的风险。雷纳尔叫来19岁的见习军官布菲(Buffet),他是在孤儿院长大的,雷纳尔让他于当天后半夜侦察出一条突围的道路,然后突围部队将分成小股,相互之间拉长间隔,跟随布菲撤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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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军在沃堡内部刺鼻且黑暗的环境中,根本不知道也不会去关心外面的天气。R1阵地里的德尔维尔记载说,4日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星期天,德军又发动了几次进攻,但是德尔维尔在6月阳光的普照之下,还有心情去诗意地描述掷弹兵出手投弹那一刻的动感之美,“就像运动员一样身姿矫健”。不过后来,法军大炮又开始长时间对自己的阵地进行误炸,炎热天气也带来了无法忍受的干渴,这一切毁了这一天的好心情。德尔维尔在那天夜里9点半下令让自己的连准备后撤,把阵地交给轮换的下一批守军。士兵们太疲惫了,连庆祝的力气都没有。一个半小时后,团部派传令兵来通知,“鉴于目前的形势”,轮换被推迟了。第二天,老天爷开眼,下了一场雨,全连展开对空联络的铺地布匹收集雨水。与此同时,对面的德军战壕里出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迹象,他们加宽了交通壕,这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德军即将对R1阵地再次发动全力进攻。德尔维尔这个英雄连队的残部,能够在被完全消灭之前等来轮换部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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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日太阳落山后,久等不至的援兵终于到达了,但德尔维尔的苦难尚未结束。因为没有能提供掩蔽的交通壕,他的连暴露在R2阵地上架起来的德军机枪的火力之下,然后又招来一阵精确到令人感到恐怖的德军炮火。这个连在撤回安全地带后,只剩下37名动弹不得的士兵了,可是按照德军统计的数字,他们给德军造成的伤亡超过300人。替换德尔维尔守R1阵地的部队继续英勇坚守了3天,R1最终陷落的时候,500名剩下的法军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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