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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56687 战线另一端的弗勒里也发生了类似情况,巴伐利亚近卫团克服疲惫和沮丧情绪,占领了法军第255旅旅部所在的碉堡。旅长在混战中阵亡。友邻的另外一支法军观察到有一个排向抛弃武器走向德军防线的同伴背后猛烈开火。很明显,那一天法军诸事不顺。更糟糕的是,第255旅崩溃后,防线上出现了一个大洞,芒让派出堵漏的两个营走错了路,他们自己也被蜂拥而来的德军击溃了。巴伐利亚山地军再次在法军防线上捅出一个大洞,不过这次只有400码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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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56689 到那天夜里为止,德军总共俘虏了2400名法军,和这次进攻的规模相比,这是相当大的收获了。12日战斗继续,可是德国人已经筋疲力尽,又没有生力军投入,很快就开始力不从心。尽管如此,混乱仍然持续了数个小时,双方都搞不清楚前线究竟在什么位置。那天上午,一名激动不已的德军参谋突然跑来向冯·戴尔门辛根将军报告说,一群身份不明的士兵在苏维尔堡顶上挥舞着德国国旗。将军连忙举起望远镜。居然是真的!苏维尔堡上有德国人。他急忙命令炮兵在苏维尔堡以南地区打出一道掩护弹幕。很明显,在德国人和这座堡垒之间再也没有任何法军了。可是德军同样抽不出任何一个团来利用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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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56691 站在堡垒斜堤上的德军士兵大约有30人,其实是第140团的残部,没有军官率领,他们本应和自己团的主力一起向后撤退,可是被法军炮火逼着不退反进。这群士兵里军衔最高的是一个不知名的准尉,他急切地挥着旗子示意手下来堡垒跟自己会合。法国人起初没有理会他们。他们能够远远地看见不到两英里之外凡尔登主教座堂的双塔楼,还有蜿蜒穿城而过的默兹河水,在夏日的薄雾里,它显得那么波光粼粼。这是神所应许的土地!这是比1941年秋天德军士兵眼中在灰暗远处隐约可辨的莫斯科的塔楼,更迷人也更能触及的景象。在皇太子麾下的所有部队当中,只有这30人有幸眺望到这样的景象。而且这个景象并不长久。苏维尔堡内的大部分守军已经被消灭了,可是有一个法军步兵团的残部正在堡垒里避难,他们是杜普伊中尉率领的60名士兵。杜普伊听说斜堤上有德国人,马上带领手下士兵冲出去把敌人赶走,他并不知道那些德军只是孤立的小股部队,因此这次进攻本来很可能是一次英勇的自杀性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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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56693 在激烈的交火之后,苏维尔堡再次成为法军无可争议的地盘:在那些双眼有幸目睹圣城的德国兵当中,大约有10人被俘,其余不是阵亡就是逃散了。冯·戴尔门辛根将军怀着最深切的失落和绝望,亲眼看着德国在凡尔登战场的最后一丝希望的火花越来越暗,最终湮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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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56697 那天德军的狂潮从最高水位消退得非常迅速。到7月14日法国国庆,芒让的反攻基本上把德军推回7月10日的出发阵地。德军对凡尔登城的威胁最终被解除了。从2月21日到7月15日,按照法国官方战争历史的记载,他们损失了超过275,000名士兵和6563名军官,其中阵亡人数在65,000到75,000人之间,按照皇太子提供的数字,法军有64,000名士兵和1400名军官被俘。仅仅最后两个月之内,法军就出现了12万伤亡。在德国方面,法金汉的“有限攻势”已经造成了25万伤亡,大致相当于2月份他计划投入的总兵力9个师人数的两倍。德军炮兵总共发射了差不多2.2亿发炮弹,法国大约发射了1.5亿发炮弹。法军西线总兵力96个师中有70个曾被调上凡尔登前线,德国人则有46个半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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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56699 德军最后一次进攻可以说是凡尔登战役这出大悲剧的集中体现,它本来是不应该发生的。皇太子记载法金汉在7月11日再次改变了主意,下令给他“此后应采取防御态势”,可是当时要向各师参谋人员传达命令为时已晚。毫无意义的屠杀还是发生了。就算德军在7月14日之后取消了进攻,悲剧仍在继续:在7月、8月整整两个月以及9月的部分时间里,凡尔登的战斗仍未停歇,惨烈程度丝毫不减。人类似乎再次丧失了对自己挑起的战斗的控制能力,战斗具有自己的动量,不断地延续下去。法国人完全不能肯定7月11日德国人是不是最后一次试图攻占凡尔登,毕竟敌人已经打到了凡尔登城下,只要再来一次突破,或者己方再犯下一个错误,城市就会失守,所以他们必须急切地战斗,为自己赢得转圜的余地。而德国人则面临着一个可怕的两难命题:一旦进攻的动能丧尽,他们被迫转入防御,在战术上的确应该放弃曾付出高昂代价赢得的土地,那些地区本不适于防守。皇太子认识到了这一点,可就连他也得承认撤退是不可能的,因为从心理上来说,撤退“将会导致无法预计的灾难性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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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56701 这说明诸如蒂欧蒙和弗勒里之类毫无意义的废墟—现在已经不仅是凡尔登本身了—的名字在德国人意识中所产生的象征性意义有多大。于是,你来我往的拉锯战持续了整个夏天:法军顽强地进攻,进攻,再进攻,而德国人寸土必争,有时候也会发动局部攻势去夺回一小片失地。在战役的这个新的攻守转换阶段,双方争夺蒂欧蒙山脊上PC119高地的长期拉锯是很典型的局部战斗:这里的指挥所里有大概十来名士兵驻守,而法国人用了一整个营来夺回这里。弗勒里和蒂欧蒙工事两地反复易手,到夏天结束时,弗勒里这个曾有500人的村庄只留下一个从空中勉强可见的白点—这里唯一还能辨认出来的东西是教堂里留下的一只银质圣水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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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56703 双方在战斗中都有险象环生的时候。8月4日,列兵迈耶(Meyer)奉命在为热爱音乐的皇太子举办的一场音乐会上高歌一曲。可是法军突然在蒂欧蒙发动进攻,有可能突破德军防线,列兵迈耶的部队奉命开上前线堵漏,音乐会取消了,这位刚刚崭露头角的男高音被法国人俘虏。7月19日,劳合·乔治对《泰晤士报》的雷平顿说自己仍然担心凡尔登会陷落,那样德国人“就可以腾出2000门大炮转用于我军战线,轰出一个缺口”。9月初,普恩加莱总统将为英雄的凡尔登城集体授予荣誉军团勋章,可是德国人发动了一次猛烈程度异乎寻常的反攻,重新激起了法国人的忧惧。为了谨慎起见,法国人甚至推迟了庆典,直到新的危机过去才恢复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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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56705 炎炎夏日里,双方在同一片尸横遍野的狭窄战场上来回拉锯,战争的恐怖也随之更上层楼(如果说还有楼可上的话)。法国军官罗曼(Roman)少校在7月份这样描述自己掩体入口处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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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56707 我来到这里时,有具戴蓝色军帽的步兵的尸体从入口处混杂着泥土、石头和分辨不出是什么的废墟里露出来。几个小时后,这具尸体不见了,他消失了,原来的地方出现了一具穿卡其军装的非洲士兵的尸体。后来这个地方不断地变换出穿着其他军服的各种不同的尸体。炮弹爆炸掩埋了一具尸体,又挖出了另一具。不过我们也习惯了这种景象,我们可以忍受停尸地里恐怖的恶臭并生活在这里,可是战争结束后,这种气味仍然久久地停留不去,大大影响了余生的生活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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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56709 法军虽然需要一直忍受着如此恶劣的战场环境,但在8月,士气有了显著提升。协约国在各个战场都呈现出进攻的态势—索姆河、俄国、意大利和近东,最令人高兴的是凡尔登再也不会受到严重的威胁了。与此同时,德军士气却日渐低落。在8月份,第5集团军因不得不防守那些极为暴露的阵地,伤亡首次超过了法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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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56713 在幕后,皇太子、克诺贝尔斯多夫和法金汉之间最后的冲突在8月份上演。皇太子在接到法金汉结束凡尔登攻势的命令后如释重负,可他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参谋长在7月11日后竟然还暗暗怀有占领凡尔登的野心,只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就会再次向法金汉施加压力。克诺贝尔斯多夫争辩说,法军一定已经从凡尔登抽调了兵力前往索姆河,而即将到来的冬天会加剧德军在战术上的困难,此时前进不是比撤退更好的选择吗?8月15日,法金汉在皇太子不在场的情况下跟克诺贝尔斯多夫开过一次会,并马上给第5集团军发去一份典型的模棱两可的备忘录,声称虽然进攻结束了,但为了国内士气和消耗敌人有生力量的目的,德军仍有必要保持积极进取的姿态。法金汉随后要求第5集团军对战役未来的前景作出评估。皇太子从这份备忘录里马上判断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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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56715 法金汉又重拾我以为他已经放弃的主张—那就是让法军肌体上的伤口继续流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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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56717 他还有理由怀疑实际情况比他所想象的还要糟糕—法金汉和克诺贝尔斯多夫背着他正在计划发动新的进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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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56719 此后,默兹河两岸的德军指挥官在第5集团军司令部展开了一场讨论,左岸的总指挥冯·弗朗索瓦(von Prançois)将军认为有必要恢复进攻,主要原因是“现在放弃无异于承认自己的软弱”。但右岸的总指挥冯·洛赫夫现在已经转变了观点,他的前任冯·穆德拉将军在4月份就是因为这一观点而丢官。洛赫夫比谁都更了解右岸的形势,自2月份指挥第3军以来就一直在这里作战,他觉得就算能占领苏维尔堡,也只不过是在重复占领沃堡的情况,前面等着他们的是更艰苦的战斗和更惨重的牺牲。他支持皇太子,建议全力巩固目前的阵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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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56721 第5集团军司令部的内部分歧被上报给了法金汉,后者又发来了另一封信,这次的信典型地反映出总司令无药可救的犹豫不决。法金汉一开头就说,未来战役如何进行“将由现地的军队集群司令部自行决定(译注,英语原文字面意思是集团军群,但从上下文来看,这里不可能是集团军群,而德文军语里常会出现军队集群一词,可以指代从师级到数个集团军的战时编制,中文经常译作军群或者兵团,所以在此译作军队集群)”。皇太子评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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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56723 虽然这份文件模棱两可,但我暗自高兴摆脱了这份无法忍受的沉重责任,又能按自己的心意行事了。我很清楚自己将要选择的行动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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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56725 他最后的选择是用最强烈的语气请求父亲撤换克诺贝尔斯多夫。德皇对凡尔登作战的失败和整个战争形势非常失望,这次总算听了儿子一回。8月23日,克诺贝尔斯多夫被调去俄国前线指挥一个军。冯·吕特维茨(von Luttwitz)将军接替了他的职务,皇太子说,“吕特维茨将军很快毫无保留地接受了我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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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56727 冯·法金汉自己的日子也屈指可数了。他在柏林的死敌贝特曼·霍尔维格早就在背后策划推翻他,随着战争的前景愈发黯淡,一直在煽动德皇对这位前宠臣的不满。8月27日,机会终于来了,罗马尼亚站在协约国一边加入战争。法金汉曾预言罗马尼亚在9月中旬完成秋收之前不可能参战,结果德国领导层措手不及。第二天,德皇召见了陆军元帅冯·兴登堡,而冯·法金汉则递交了辞呈。没有几个人对他的去职感到难过,在维也纳和斯特奈反而有人特别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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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56729 新任总司令和他形影不离的鲁登道夫在首次视察西线时(他们两位从1914年坦能堡战役以来就一直在东线),被凡尔登战场的景象震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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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56731 (兴登堡说)那里的战役像一处无法愈合的伤口一样让我军筋疲力尽。而且很明显,这场战役无论如何都是毫无胜利希望的。……战场到处都像地狱一样,而我们的部队也的确认为那里是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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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56733 (鲁登道夫同意地说)凡尔登是地狱。凡尔登是参战的部队和参谋人员共同的噩梦。我们的损失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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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056735 他们立即下令停止一切进攻。德军的损失总数现在已高达281,333人,法军损失则是315,000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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