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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军平行地跟着波军前进。接着由于德尔文察河急拐向北,德军决定渡河,然后在敌营眼皮底下的村庄坦嫩贝格附近摆开了阵势。有关德波双方的文献一致认为,条顿骑士团消极等待而没有趁波军列队未成之际立即发起进攻是一个错误。但这显然不过是事后诸葛。普鲁士后军直到会战快打完时才赶到,重型火炮来得也太迟了,只能安放守营而已。因此可以说,骑士团在开战时也没有部署完毕;文献记载,等了很久的人恰好站在前排,不理解为什么要等那么久。他们是夜里从刚下过大雨的卢巴瓦(Löbau)城郊启程,顶着7月的大太阳走过来的,直线距离不少于25千米。因此,部署自然要花很长时间。至于波兰人,他们早晨6点左右才出发,只走了7英里(约11千米),而且已经挖好了壕沟,只需要在军营前列阵即可。因此,突袭是想都不要想了。如果我们假定大团长的意图是打一场防守反击战,那么他的战略就是明智而前后一贯的。他的弩兵很厉害,甚至还有强大的炮兵;后者只有在防守中才能发挥最大效能。倘若他计划在坦嫩贝格主动进攻的话,那我们就不能理解他为什么5天前在库尔泽尼克没有出击,又为什么会任由波兰人在普鲁士境内大肆劫掠那么长时间。但如果他打算迫使敌军进攻的话,那么一切就清楚了:他在本土等待敌军,列阵于德尔文察河之后,在坦嫩贝格让部下呆立了那么久。他的阵地紧贴着波兰人行军路线的侧面,堵住了对方的去路。他的右翼可占据格林费尔德森林(Grünfeld Forest)的有利地势,左侧是坦嫩贝格村,前方整体是一块平地,但有些许起伏,且有多条小的沟谷,因此仍然会为进攻方造成许多困难。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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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接到条顿军逼近的消息时,波兰人立即备鞍上马,要尽快列阵。这时,两名信使来到拉迪斯劳斯国王面前,代表大团长献上两把剑作为挑战。如果可以认为大团长的礼仪行为是为了争取时间的话,那么这一点同样符合我们对会战的整体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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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者大概已经注意到了,条顿军的阵地位置与尼科波尔会战中巴耶济德非常类似。尽管文献中没说德军射手像耶尼切里那样在身前树起了栅栏(巧合的是,有记载专门说他们在库尔泽尼克这样做了),但他们在正面有一排火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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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战果与尼科波尔恰恰相反。火炮的作用本来就很小,加上开战时的雷雨打湿了火药,更是雪上加霜。弓弩手至少在左翼对立陶宛的轻装部队取得了不错战果。接下来骑士发起冲锋,将立陶宛人打到溃逃。但中央和右翼的德军苦战之后还是被优势巨大的波兰人击败了。波军没有重蹈法军在克雷西和尼科波尔的覆辙,分批零星地进攻,而是首先将部队完全展开,然后全军同时出击。在人多势众的敌军面前,普鲁士的弩手和火炮派不上用场,条顿骑士的勇猛也无济于事。就连从追击立陶宛人的行动中返回的骑士也不能扭转大势。骑士团内部后来有一个背叛致败的说法:来自库尔姆的骑士不服骑士团领导,降下旗帜,逃离了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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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不必相信此说。在考察尼科波尔与坦嫩贝格的不同结局时,我们只能假定骑士团从境内征调的射手和骑兵,不管从军事素质还是奉献程度来看,都与巴耶济德的耶尼切里和斯帕西不可同日而语。穆罕默德的教诲和随之而来的纪律性都蕴含着极为强大的好战气魄。再考虑到数量关系反转的因素——巴耶济德很可能具有兵力优势,永京根的兵力则肯定大大少于对手,而且开战时甚至还没有全军到齐——两场会战在相似的战场条件、相似的战术下产生了不同的结局就不再稀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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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于阵后并安放重炮的条顿车营被追上来的波兰人攻破了。大团长和205名骑士团成员阵亡。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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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斯特勒莱对坦嫩贝格会战的记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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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展现事件会被时间歪曲到何等程度,我这里要举出法国人蒙斯特勒莱(Monstrelet)[151]对坦嫩贝格会战的记载为例。他续写了傅华萨的编年史,是当时最重要、运用最广泛的史料作者之一。他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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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10年6月16日,普鲁士大团长率领大批骑士——包括骑士团成员和其他列国骑士——共计30万名基督徒侵入立陶宛,要将它夷为平地。立陶宛国王和萨尔玛提亚人的国王立即率领大约40万撒拉逊人迎战,双方打了一仗。基督徒赢得了胜利,大约3.6万名撒拉逊人阵亡,包括立陶宛海军统帅和萨尔玛提亚人的元帅,幸存者逃之夭夭。基督徒一方约有200人战死,但伤者甚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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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普鲁士大团长的大敌、刚刚为了赢得波兰王位而假意皈依的波兰国王率领波兰人来援助前面提到过的撒拉逊人,鼓动他们再次对普鲁士开战。于是,上次战败8天后,双方再次针锋相对:一方是波兰国王和前面提到的两位国王,约有60万战士;一方是普鲁士大团长和其他几位基督徒大领主。后者被撒拉逊人打败,阵亡者达6万以上,包括普鲁士大团长、诺曼底贵族维厄维尔领主(seigneur de Vieuville)之子让·德费里埃爵士(Sir Jean de Ferrière),还有同样来自皮卡第(Picardy)的杜布瓦·德内坎领主(seigneur du Bois d’Annequin)之子。战败原因通常认为是匈牙利王军司令的过错,他在基督徒军的第二梯队,带着全部匈牙利人临阵脱逃。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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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撒拉逊人的胜利和荣耀也不是没有代价,因为据先锋官和名为亨贝伯爵(count de Hembe)的苏格兰私生子报告,除了1万名波兰人以外,还有12万名撒拉逊人被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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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米讷对蒙莱里会战的记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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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65年7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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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罗勒伯爵(count of Charolais,即大胆查理)尽可能与父亲达成和解后便马不停蹄地率领骑士出征,身边有他的事务总管和最重要的将领圣波勒伯爵相随。他大概有300名骑士和4000名弓手,还有来自阿图瓦、埃诺和弗兰德斯的许多优秀骑士和贵族(écuyer,盾士)投入沙罗勒伯爵麾下。另外,克利夫公爵之弟拉瓦斯丁领主(seigneur de Ravastin)和勃艮第私生子安东两人也带来了数量相当的队伍(bandes),手下都有勇猛而受尊重的骑士。为免冗长,其他将领不再一一具名,其中包括两名深受沙罗勒伯爵敬重的骑士:年长的骑士奥尔布丹领主(seigneur de Haubourdin),是圣波勒伯爵的私生子兄长,扬名于英法战争期间。那时英格兰国王亨利五世统治着法国,并与勃艮第公爵腓力结盟。另一位是与前者年纪相仿的孔泰领主(seigneur de Contay)。两人都是有勇有谋的骑士,被委以军中重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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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中也有充足的年轻骑士,包括名望甚高的拉兰的腓力(Philip of Lalain)。他出身的家族中少有不勇猛的人,几乎全都为领主战死沙场。军中有大约1400名装备和武艺低劣的骑士,因为这些人长期过着和平生活,自阿拉斯条约签订以来就基本没见识过长期征战。按照我的观点,他们已经过了至少36年的承平日子,只与根特城发生过几次时间短、规模小的战斗。骑士们兵强马壮,武备充足,大部分都有五六匹高头大马。军中还有8000名或9000名弓箭手。招兵时全都叫上了,等到动员完毕时,再想把多余的人送回去可就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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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长期和平,且领主仁慈、轻徭薄赋,勃艮第臣民当时过得非常舒服。在我看来,勃艮第比世界上的任何地方都更有资格被称为应许之地。他们享受着后来再也没有的安稳富足,于今已有23年。男男女女生活奢侈,衣着浮华。欢宴作乐比我知道的任何地方都要繁盛气派,男女混浴嬉戏司空见惯,靡费而无耻(我指的是下层女子)。总而言之,当年不曾有君王纵容臣民至此,当今也不知有一国悲哀至此,我认为他们的命运正是由昌盛岁月的罪孽带来的。他们尤其不懂得自己获得的一切恩典都来自神,悦神者方得恩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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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军整装待发——集结过程非常迅速——之际,沙罗勒伯爵便带着全员出发了。除了炮兵以外,全军都骑马。那时的火炮又大又笨重,还有无数车辆,将大部分军队包在里面。对伯爵而言,上述所有的这一切都属于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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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爵向努瓦永(Noyon)进发,围攻防守严密的小城堡内勒(Nesle),几日后攻下。法国元帅若阿钦(Marshal Joachin)从佩罗讷赶来,一直在伯爵不远处,但因为手下兵少,所以对他无可奈何。当伯爵逼近时,他就撤往巴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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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爵一路有征无战。他的部下从不强抢,于是索姆河沿岸和其他城市都允许他率大军入城,花钱购置军需品。城市似乎都迫切地想知道哪一方更强,国王还是诸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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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爵来到巴黎附近的圣但尼,其他诸侯准备在这里加入他的队伍,但还没有现身。布列塔尼公爵派来副相作为代表,给了他一张签好字的空白文书,许其按照需要填写内容。副相出身诺曼底,非常精明;鉴于有人诋毁他,精明正是他迫切需要的品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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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大规模的遭遇战,伯爵兵临巴黎城下,损害了市民的利益。就骑士而言,城中只有若阿钦的队伍和农杜耶领主(seigneur de Nantouillet),这位领主后来成为大团长、忠心侍奉法国国王不亚于任何臣民,却没有得到多少奖赏。农杜耶被苛待主要不是国王昏庸,而是对手无端诋毁。当时(我后来得知)巴黎城内有许多人吓得高呼道:“他们进城了!”但这话并无根据。然而,我前面提到过、从小在巴黎长大的奥尔布丹领主认为他们应该攻打巴黎,它当时的城防不似现在这样坚固。骑士们也愿意出击;他们看不起市民,一路打到了城门口。但攻取这座城市的希望很小。于是,伯爵撤回圣但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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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他们商讨是否要去找贝里公爵(duke of Berry)和布列塔尼公爵,布列塔尼副相说两人就在当地。副相向众人展示了两位公爵的来信,其实是他自己在空白文书上写的。事实上,他对两人的情况一无所知。尽管许多人支持撤军,大家还是决定渡过塞纳河,因为其他诸侯没有践行承诺,而且他们可能觉得渡过索姆河和马恩河(Marne)就够了。许多人感到不安,因为身后没有一旦情势需要便可退守的要塞了。全军上下对圣波勒伯爵和副相满怀怨气,但沙罗勒伯爵还是渡过塞纳河,扎营于圣克卢桥(bridge of Saint Cloud)附近。抵达后次日,他收到一位法国贵妇人的来信,信中说波旁国王(即路易十一)正在强行军向他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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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王看到沙罗勒伯爵正逼近巴黎,而且担心巴黎市民会向他打开城门,或者向已经加入公益同盟(League of Public Weal)[152]、正从布列塔尼赶来的国王之弟和布列塔尼公爵二人打开城门。更担心其他城市会效仿巴黎,于是率部强行军进驻巴黎,阻止两股敌军会合。他后来向我谈起当年情形时多次提出,他本无意交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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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前所述,沙罗勒伯爵得知波旁国王出兵扑来,于是也决定率军迎击。他公布了信件的内容,没有指明信是谁写的,号召大家尽力而为,因为他已经决定冒险一战。他在巴黎附近的隆瑞莫村(Longjumeau)扎营,王军司令则率领全体先锋驻于上游14英里(约22.5千米)的蒙莱里。伯爵派出探子侦察国王进军路线。在圣波勒伯爵在场的情况下,交战地点选在隆瑞莫村旁。按照公议,当国王逼近时,圣波勒伯爵应撤回隆瑞莫。决策做出时,奥尔布丹领主和孔泰领主也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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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沙罗勒伯爵驻于隆瑞莫附近,前锋接近蒙莱里时,他从一名俘虏口中得知曼恩伯爵(count de Maine)已经与国王会合,王室领地的军队都到齐了,约有2200名骑士。另有从多菲内(Dauphiné)征召来的队伍和四五十名萨伏伊贵族,而且国王正与曼恩伯爵、诺曼底大总管布雷塞(Breszey)、出身蒙托邦家族(House of Montauban)的法国海军司令和其他人磋商。最终,国王力排众议,决定不开战,只是进入巴黎城内,远离勃艮第军营。我认为他的谋划很好。由于误信大总管,国王问他之前可曾将总管印信交给联合起来反对自己的诸侯。总管像往常一样哈哈大笑,回答说已经给了,诸侯会把印信看管好的,但他的身体属于国王。国王对回答感到满意,于是派他指挥后卫部队并负责路线选择。因为前面已经讲过,国王希望避免战斗。接下来,大总管擅自对一位亲信说:“我今天要把队伍带到对方阵前,除非有特别聪明的人,否则谁也别想把两军分开。”他也这样做了,但头一个死掉的人就是总管自己。这些内容是国王对我讲的,因为我当时在沙罗勒伯爵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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