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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几名胆子大的骑士杀向瑞士人25,但人数太少,并未取得战果。勃艮第军也没有列好阵。查理公爵在下面的军营里,刚刚传话给号手,让他们吹号传达披挂盔甲、备鞍上马的命令。帕尼戈罗拉上了山,亲眼看见了瑞士军队——骑兵、密密麻麻的枪林、飘扬的旗帜。他赶忙下山去找公爵,帮公爵穿戴盔甲。但到了这个时候,公爵竟然还有怀疑。等他最后上马时,胜负早已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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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场高低起伏,瑞士人不难找到一处躲避炮火的坡地。此外,火炮装填和转向的速度并不快。一份巴塞尔的文献写道,施维茨从官提出了转移的建议,而且自己拿着斧枪到了一处坡下。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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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猝不及防的勃艮第军人——骑士、弓手和矛手——从营中分批赶到前线。“绿墙”已经被攻破了,溃兵朝他们涌来,身后是大群瑞士人,尽管瑞士人的队伍已经拉长了。27公爵好不容易才保住自己的命,没有努力让部下到一处新阵地驻足。瑞士人的巨大兵力优势和凶猛攻势再加上勃艮第军的混乱瓦解,所有这些让一切努力都归于无用。只有少数人骑马逃脱。步兵被敌方骑兵打垮了,包括大批闻名天下的英格兰弓手,他们大部分都被杀了。穆尔滕镇周围的所有部队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退路便被切断,他们或者被杀,或者溺毙湖中,无一生还。只有驻扎在镇北的罗蒙伯爵(Count Romont)部逃过一劫,绕着敌人走了一大圈,沿着萨讷河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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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说明文献记载的不可靠——从信息来源来看,它们本应该给出令人满意的证据——我要举几个例子:洛林编年史说瑞士军统帅是勒内公爵;勃艮第御用史官莫利内(Molinet)说瑞士人修建了“绿墙”工事,勃艮第人试图强攻但失败了;霍伊特鲁斯(Heuterus)[165]说查理将步兵组成了一个大方阵,骑兵在两旁,射手在后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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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份报告中(7月8日),帕尼戈罗拉将包括辎重队在内的损失人数估计为0.8万至1万人。他后来又说(7月13日),在1600个枪队中,公爵保住了1000个枪队和200名贵族。意思大概是有1000个完整的枪队,另有200个枪队只有坐骑最好的贵族逃了出来。队中的士卒,尤其是射手都死了,最后还有400个枪队被完全消灭。据此,全军大约损失了三分之一,也就是6000人至7000人,与前面给出的数字大致吻合(当然,辎重队必须扣除掉)。在第三份报告(7月27日)中,帕尼戈罗拉写到了查理清点幸存者。查理集合起了11个军团,枪队应有1100个,但兵员几不满半。这样看来,损失数目就要远远大于前两份报告中的说法。但帕尼戈罗拉补充道,不见的人并非都被杀害,许多意大利人和勃艮第人是回家了。因此,我们可以假定查理带出去的2万名士兵里面,除去2000名萨伏伊人,约有0.8万人至1万人幸存,6000人至8000人阵亡,另有大批辎重队和随营人员被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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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士一方的损失没有可靠记载。28逃亡途中,帕尼戈罗拉亲眼见到有勃艮第军人在绝望中倒地不起,束手就戮。他后来大段讲述了从赎回的俘虏和救回的妇女那里听到的故事,说杀伤了瑞士人的勃艮第人如何被砍掉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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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说法得到了莫尔宾格(Molbinger)信件29的佐证。他说自己知道有德意志士卒——其中甚至不乏瑞士逃兵——在被杀前“寸步不移”并“像骑士一样保护自己”。尽管如此,帕尼戈罗拉说瑞士一方损失了3000人,这个数字肯定是太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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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希会战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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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77年1月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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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在穆尔滕取胜,洛林公爵勒内在下方同盟的帮助下收复了公爵领,并在短暂的围城后夺回了首府。当洛林的消息传来,将查理公爵的注意力全部转移过去时,他还在勃艮第盘算着继续与瑞士较量。洛林将他与他拥有大片领地的尼德兰隔开,对他来说比其他任何地方都重要。他整顿从穆尔滕撤下来的残部并召来援军,对南希(Nancy)展开围攻。勒内公爵不得不再次闻风而走,因为没领到军饷的佣兵和下方同盟的友军发动哗变,拒绝作战。但同盟诸城担心查理再次君临洛林,继而进入阿尔萨斯,遂同意为勒内公爵提供经济援助。他向瑞士人先后开出每人每月4盾和4.5盾的价码,取得了在瑞士官方指导下招募瑞士兵员的许可。于是,勒内纠合了一支近2万人的部队;士兵来自洛林、阿尔萨斯、奥地利、法国和瑞士。与他对阵的查理最多能派出1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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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希城已经因为饥荒而陷落在即,查理不舍得放手。在继续围城的同时,他集结主力至城南墙下迎战援军。因此,他不得不分出一军守营,防备守军杀出。他身后是敌城,天然退路也被堵死。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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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不知道来犯敌军的巨大兵力优势吗?32或者他固执地想要证明穆尔滕战败后,他在米兰大使面前的愤怒言语,说这一次部队表现太差,他会好好整顿,下次作战肯定不成功便成仁?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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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对米兰大使说,下次与瑞士人交手时,他会让一半枪队下马步战,组成一个大阵。做出这个决定时,他估计自己的步兵方阵会有2000个枪队,1万人。有人声称,从此阵中能看到查理对瑞士人迟来——实在太迟了——的模仿。34吕斯托在《步兵史》(Geschichte der Infanterie 1:186)中又说,这一点表明查理根本没有理解瑞士步兵战术的真意。瑞士军的主体是近战步兵纵队,凭借突击打垮敌人,只有零星少数射手相随。查理的枪队则被认为包括3名弩手、3名火枪手、3名矛手和骑士本人。35因此,枪队以射手为主,不可能顶住斧枪手和长矛手组成的强大而密集的单位。但指责查理不懂瑞士战术是没有道理的。他根本没说要全面照抄瑞士人,而只是说要将步兵组成一个大阵,因为瑞士人也是这样做的。36由此来看,他对原有教范的改动只在于:以前只有彼此独立,内部各兵种配合的枪队;现在要让一半兵力组成更紧密的阵形,同时让骑士下马,更密切地融入射手和矛手。这种作战样式早已有之;查理的举措并非理论创新,他也无意创新。假如格朗松会战和穆尔滕会战能够展开,而不是一上来就因为恐慌和突袭而溃败,战况也会相当类似。区别只有一条:由于骑士下马和强调枪队集中,所以阵形从一开始就会更紧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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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查理按上述方式布置数量占劣势的步兵,将其夹在左边的默尔特河(Meurthe)和右边的森林之间,正面朝南,前方通行宽度不大;骑兵在步兵左右两侧。因此,他估计敌军会和以前一样,在前进时受到箭矢尤其是炮弹的强烈影响。然后可能会因此停下脚步,接着被骑士击退。步兵正面还有一条小河屏护,部分人前面还有浓密的树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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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联军对正面进攻公爵的坚固阵地心存犹疑。在侧翼掩护方面,查理肯定有自欺欺人的想法。联军分为三阵,后军只是在道路中央装装样子37,主力中军和前军则分别从左右两侧同时对勃艮第军发起包抄。当时刮起了暴风雪,既加大了行军的难度,也起到了隐蔽作用。穿越树林并渡过勃艮第军右侧部分封冻的河流难度很大,也很消耗体力,但瑞士军主力及随同的骑兵和射手因此得以插入敌军侧面。勃艮第骑士对洛林军发起大胆进攻,起初取得了一定战果,但最终被射手火力和矛兵方阵粉碎了,尽快向这个方向转过来的火炮没有发挥多大作用。于是,瑞士主力迅速推进,席卷了勃艮第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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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另一侧,兵力大致相当的前军也是如此行动。他们以紧密阵形紧靠河流,一直处于勃艮第火炮的有效射程之外。暴风雪对前军的隐蔽作用可能比对主力还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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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占据极大数量优势的两军抵达勃艮第阵地,仗就算已经打赢了。他们消灭了大半敌军,查理公爵阵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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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艺术史 8 中世纪军事理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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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我的计划,第五篇最后要讲述瑞士步兵向周边低地的扩散,以此为中世纪军事史作结。接下来还有第六篇,我本来打算集中介绍各类宏观论述,它们或者不太好放进时间序列,或者源于历史发展过程。但本卷内容已经太多了,于是我调整了安排。我原本想讲讲兵器发展和要塞修建,从全书背景来看,其实可以完全略过。我在前文谈到了骑士盔甲是否在1400年前后再次轻型化的问题[布塔里克(Boutaric)也谈过,第286页],但仍然没有得出一个完全确切的结论。最关键的一点我会放到下一卷讲解,即火器的起源。当然,从年代来看,这个问题属于中世纪。但我们已经看到,火器在1477年之前从未真正发挥重要作用,尽管它在一个半世纪前就投入使用了。至今还有人重复的火器击败骑士论是错误的,骑士是被近战步兵击败的,尽管骑士最后确实试图用火器增强自身实力。1因此,我们有理由等等再介绍这种新武器,等到火器开始在战争中发挥决定性作用,而不仅仅像先前那样是一种与弓、弩和重力抛石机(blide或trebuchet)并列,构造不同但效果类似的武器。至于其他的细节研究,比如文献兵力与实际兵力对照表、重复出现的传说故事及类似问题,我会略过不谈,只讲与中世纪军事理论相关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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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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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已经看到,哪怕在古典时代,除了色诺芬的一些反思外,军事理论也一直是非常罕见的。而到了中世纪,武士阶层与培育文化的教士阶层基本是隔离的,军事理论就更指望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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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尔达修道院长美因茨大主教拉巴努斯·毛鲁斯(Rabanus Maurus)(死于856年)曾献给虔诚者路易之孙洛泰尔二世国王一篇灵魂论,文中附带讲了罗马军制的典范意义。诺曼人为加洛林帝国分裂出的各个独立王国带来了种种苦难。这无疑会鼓励人们寻求救济之道,甚至会到文字中寻找。由于这位博学的大主教出身于一个法兰克人——因此是战士——家族,所以他正好身兼这项事业所需的品格与知识。当然,他所能做的不过是节录韦格蒂乌斯的作品,而韦格蒂乌斯的写作动机和他其实是一样的。既然拉巴努斯只是重复了韦格蒂乌斯说过的话,所以并无新意。但是,当我们比对拉巴努斯的作品,她摘抄了什么、删掉了什么,又增加了什么时,他的小书就有意思起来了。2在韦格蒂乌斯介绍罗马军队操练的部分——当然,他讲的本来也不多——拉巴努斯只抄了一句,那句内容是罗马军在肉搏中会保持阵形,保护军旗[“ordines seruare scirent et uexilla sua in permixtione bellica custodirent”:“他们知道在战斗中如何维持队列、保卫军旗”(第13章)]。韦格蒂乌斯对新兵体能和各类武艺的评述大多被保留了。关于骑兵操练,大主教加上了法兰克人骑术精湛的说法(第12章)。但最有意思的一条(第3章)讲的是有志从军的年轻人必须从小培训锻炼。到了笔者的时代同样如此,训练地点在王公府中。(“Legebantur autem et assignabantur apud antiquos milites incipiente pubertate: quod et hodie seruatur, ut uidelicet pueri et adholescentes in domibus principum nutriantur, quatinus dura et aduersa tollerare discant, famesque et frigora caloresque solis sufferre.”:“另外,他们会在青春期初期接受筛选并分配到老兵家中。甚至今天也能看到这样的现象:男孩和小伙子被养在王公家里,学会承受艰苦逆境,忍受饥饿、寒冷和烈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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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位中世纪理论家出现于450年之后,他也是一名神职人员,名叫埃吉迪乌斯·罗马努斯(Aegidius Romanus),出自意大利的克鲁姆努斯家族(Columnus,又称“Columnis”)(生于1247年,死于1316年),是奥斯定会会长、巴黎大学教授、布尔日大主教、枢机主教。他为王太子时期的美男子腓力国王写过一本《论君道》(de regimine principum),书中对军事制度也有讨论。3埃吉迪乌斯主要也是摘抄韦格蒂乌斯,而且他没有能力删掉不符合其时代的内容,也不能写出合理的替代章句。与他所效仿的古罗马作家一样(第1卷第26章),他为我们描述了(第12章)步兵和骑兵的操练科目:士兵要熟练掌握单线阵、双线阵、方阵、三角阵、圆阵等——有些阵从未存在过,不管是韦格蒂乌斯的时代还是其他任何时代,更不用提中世纪了。4但埃吉迪乌斯用文采飞扬的叙述丰富和完善了灰色的理论,在其中他说道三角阵并不难,只要把方阵沿对角线切开,然后把边内折即可。可就连最负盛名的1806年时旧普鲁士军队的操练大师冯·萨尔登将军(General von Saldern)都会觉得执行该条令有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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