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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子浅说 虚实篇第六 论虚实之至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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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牧曰:“夫兵者,避实击虚,先须识彼我之虚实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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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一篇承上篇而发明虚实之利,仍第一篇之诡道也。上篇以分数、形名为奇正之本体,而以虚实为奇正之妙用。故上篇以“战势不过奇正”一句为主,极力发明奇正之利。此篇即以“避实击虚”一句为主,以“致人而不致于人”一句为全篇之枢纽,极力发明虚实之利,仍不外乎诡道而已。宜分四节读之。第一节自首至“不致于人”,总论虚实之妙诀在乎“致人而不致于人”,而以先后劳佚四字为虚实之作用,全篇大旨尽于此矣。第二节自“能使敌人”至“可使无斗”,论虚虚实实之种种方法,其要诀仍在“致人而不致于人”也。第三节自“故策之”至“应形于无穷”,论善战者能详审乎虚实之理,而以无形为制胜之形,则虚实之义蕴毕宣矣。第四节自“兵形象水”至末,论虚实之用神妙莫测,如水、如五行、如四时、如日月,千变万化,不可方物,盖极力形容之也,总之不离乎诡道者近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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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子曰:凡先处战地而待敌者佚,后处战地而趋战者劳。故善战者,致人而不致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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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第一节总论虚实之妙诀在乎“致人而不致于人”而己。而所谓先后劳佚四者,即致人不致于人之妙诀,故可谓之为虚实之作用也。盖行军苟不占先制之利,则落人后,不能佚,则处于劳,而致于人矣,遑问虚实哉!以下种种虚虚实实方法,皆不外乎审先后劳佚之机而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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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使敌人自至者,利之也;能使敌人不得至者,害之也。故敌佚能劳之,饱能饥之,安能动之。出其所不趋,趋其所不意。行千里而不劳者,行于无人之地也。攻而必取者,攻其所不守也;守而必固者,守其所不攻也。故善攻者,敌不知其所守;善守者,敌不知其所攻。微乎微乎,至于无形;神乎神乎,至于无声,故能为敌之司命。进而不可御者,冲其虚也;退而不可追者,速而不可及也。故我欲战,敌虽高垒深沟,不得不与我战者,攻其所必救也;我不欲战,画地而守之,敌不得与我战者,乖其所之也。故形人而我无形,则我专而敌分。我专为一,敌分为十,是以十共其一也,则我众而敌寡。能以众击寡者,则吾之所与战者,约矣。吾所与战之地不可知,不可知,则敌所备者多;敌所备者多,则吾所与战者寡矣。故备前则后寡,备后则前寡;备左则右寡,备右则左寡;无所不备,则无所不寡。寡者,备人者也;众者,使人备己者也。故知战之地,知战之日,则可千里而会战。不知战地,不知战日,则左不能救右,右不能救左,前不能救后,后不能救前,而况远者数十里,近者数里乎?以吾度,越人之兵虽多,亦奚益于胜败哉?故曰:胜可为也。敌虽众,可使无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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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第二节论虚虚实实之种种方法,均以“致人而不致于人”为要诀,无一而非诡道也。“能使敌人自至”者,诱之以利也。“能使敌人不得至”者,以害形之,敌患而不至也。“佚能劳之”者,使敌疲于奔命也。“饱能饥之”者,绝粮道以饥之也。“安能动之”者,攻其所爱使不得不动也。“出其所不趋,趋其所不意”者,使敌不得往救也。“行千里而不劳,如行无人之地”者,掩其空虚,攻战其不备,虽千里之征,人不疲劳也。“攻所不守”者,攻其虚也。“守其所不攻”者,守以实也。“敌不知其所守”者,待敌有可乘之隙,速而攻之,使其不能守也。“不知其所攻”者,常为不可胜,使敌不能攻也。“微乎神乎,无形无声,为敌之司命”者,攻守之术,微妙神密,至于无形无声,故敌人生死之命,皆主于我也。“冲其虚”者,乘虚而进,敌不知所御也。“速不可及”者,逐利而退,敌不知所追也。“攻其所必救”者,攻其要害也。“乖其所之”者,乖戾其道示以利害,使敌疑之,不敢攻我也。“形人”者,他人有形而我形不见,故敌必分兵以备我也。“十共其一”者,以我之专击彼之散,是以十共击其一也。“所与战者,约”者,以专击分,则我所敌少也。“吾所与战之地不可知”者,不使敌知也,敌不知则处处为备,故与我战者寡也。“备人”者,分兵而广备于人也。“使人备己”者,专而使人备己也。知战地战日,则可千里会战,不知战地战日,则左右前后亦不能救,不知虚实之故也。“越人之兵虽多奚益”者,越非吴越之越,《孙子十三篇》非专为攻越人作也,宜训为“过”,言兵虽过人,苟不知战地战日,亦无益于胜败也。“胜可为也”者,言敌若不知战地战日,则我之胜可为也。“敌虽众,可使无斗”者,分其力、多其备,则不可并力于斗也。此一节皆言虚虚实实之种种方法。利之、害之、劳之、饥之、动之、出之、趋之、攻之、取之、守之、固之、冲之、乖之、形之、分之、约之、寡之、右之、左之、前之、后之,总而言之,无一而非虚实之作用,即无一而非诡道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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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策之而知得失之计,作之而知动静之理,形之而知死生之地,角之而知有馀不足之处。故形兵之极,至于无形。无形,则深间不能窥,智者不能谋。因形而措胜于众,众不能知。人皆知我所以胜之形,而莫知吾所以制胜之形。故其战胜不复,而应形于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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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第三节论战善者能详审乎虚实之理,而以无形为制胜之形,则应敌形于无穷,而虚实主义蕴毕宣矣。“策之”者,策敌情而知其计之得失也。“作之”者,为之利害,使敌赴之,可知其动静也。“形之”者,形之以弱,彼必进,形之以强,彼必退;因其进退,可知彼所据之地之死生也。“角之”者,较量彼我之力,而知其有余不足也。凡此者,皆所以比较虚实之理也。“形兵之极,至于无形”者,策之、作之、形之、角之,至于其极,卒归于无形也。“无形,则深间不能窥,智者不能谋”者,无形则虽有间者深来窥我,不能知我之虚实强弱;不泄于外,虽有智能之士,亦不能谋我也。“因形而措胜于众”者,因敌变动之形,以制胜也。“人皆知我所以胜之形,而不知吾所以制胜之形”者,言人但见我胜敌之形,而不知吾所以制胜之形,乃在因敌形而制此胜也。“战胜不复”者,不循前法也。“应形无穷”者,随敌之形而应之,出奇无穷也。总而言之,所谓制胜之形,即第一篇之诡道十二种,皆因敌形而应之也,所谓形兵之极至于无形者,即以无形为制胜之形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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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兵形象水,水之行,避高而趋下;兵之形,避实而击虚。水因地而制流,兵因敌而制胜。故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能因敌变化而取胜者,谓之神。故五行无常胜,四时无常位,日有短长,月有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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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第四节论虚实之用,神妙莫测;兵无常势,而因敌形以制胜,亦犹水之无常形,因地形而制流也,然其总诀不过曰避实击虚而已。然则避实击虚,安有一定之形乎?此所以谓无形也,亦不过因敌变化以取胜而已,可不谓神乎?末复以五行、四时、日月形容之,正以见虚实之妙用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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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子浅说 军争篇第七 论普通战争之方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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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公曰:“两军争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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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一篇论两军争胜之道也。庙算已定,财政已足,外交已穷,内政已饬,奇正之术已熟,虚实之情已审,即当授为将者以方略,而从事战争矣。宜分六节读之。第一节自首至“军争为危”,言军争之总方略,在乎占先制之利也。第二节自“举军”至“地利”,言军争虽以争先为第一要义,然而辎重、粮食、委积、敌谋、地形、乡导六者,亦不可不顾虑也。第三节自“兵以诈立”至“此军争之法”,论军争之动作也。第四节自“《军政》曰”至“变民耳目”,言治众之法也。第五节自“三军可夺气”至“治力”,言治气、治心、治力之法也。第六节自“正正之旗”至末,皆言治变之法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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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子曰:凡用兵之法,将受命于君,合军聚众,交和而舍,莫难于军争。军争之难者,以迂为直,以患为利。故迂其途,而诱之以利,后人发,先人至,此知迂直之计者也。故军争为利,军争为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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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第一节论军争之总方略也。军争之法,占先则利、落后则危,故必以迂为直、以患为利,能先据其要害、先得其形胜,占先制之利,则可以与人争胜也,和军门也。“交和而舍”者,言与敌人对垒而舍也。“以迂为直,以患为利”者,谓所征之国,路由山险、迂曲而远,将欲争利,则当分兵出奇、随逐向导,由直路乘其不备急击之;虽有陷险之患,得利亦速也。“迂其途,而诱之以利,后人发,先人至”者,迂远其途,诱以小利,使我出奇之兵,后人发、先人至也,此以迂为直、以患为利之作用也。军争者,苟能明乎迂直之计,而能占先制之利,则军争为利矣;反乎此,则军争为危矣,可不慎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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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军而争利,则不及;委军而争利,则辎重捐。是故卷甲而趋,日夜不处,倍道兼行,百里而争利,则擒三将军。劲者先,疲者后,其法十一而至。五十里而争利,则蹶上将军,其法半至;三十里而争利,则三分之二至。是故军无辎重则亡,无粮食则亡,无委积则亡。故不知诸侯之谋者,不能豫交;不知山林、险阻、沮泽之形者,不能行军;不用乡导者,不能得地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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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第二节言军争之时,虽宜先占制之利,然所当顾虑者,凡六事,不可不注意也。一曰辎重,二曰粮食,三曰委积,此大本营所当注意者也;四曰敌谋,五曰地形,六曰乡导,此前敌所当注意者也。假如举军中所有者而行,以争利,则军行迟滞矣;假如委弃辎重而争利,则军费缺乏矣。是以倍道兼行日夜百里者,则三军之将必为敌所擒也。何也?因其行军之时,强劲者在先,罢乏者在后,其能到作战区域者,不过十分之一耳。凡军行日三十里为一舍,假如日行五十里而争利,则所到者不过一半,故必蹶前军之将也。惟三十里而争利,则到者可三分之二,不失行列之政,不绝人马之利,庶几可以争胜也。综以上而观之,可知行军固贵乎占先制之利,然亦不可背乎行军原则。反乎此,则辎重、粮食、委积均不能携带,而军资匮乏矣,故此三者为大本营所当注意者也。不知诸侯之谋则不能伐谋伐交,盖不知敌谋则不能豫交也。不知山岭、险阻、沮泽之形则易陷入危险,故曰不能行军也。不用乡导,则不能知道路之利便,故曰不能得地利也。此三者,为前敌所当注意者也。此一节皆军争之时所当顾虑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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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兵以诈立,以利动,以分合为变者也。故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难知如阴,动如雷震。掠乡分众,廓地分利,悬权而动。先知迂直之计者胜,此军争之法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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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第三节论军争时之动作也。“以诈立”者,以变诈为本,使敌不知吾奇正之所在也。“以利动”者,见利乃动,不妄发也。“以分合为变”者,或分或合,以惑敌人,观其应我之形然后能变化以取胜也。“其疾如风,其徐如林”者,出奇之兵,争先制之利,故宜疾如风也;本队行动,有种种顾虑,故宜徐如林也。“侵掠如火,不动如山”者,前敌宜侵掠如火,大本营宜安固如山也。“难知如阴,动如雷霆”者,大本营之计划,宜秘密不使人知,如天之阴云莫测;而前敌之行动,则当如雷如霆,著著争先,如疾雷之不及掩耳也。“掠乡分众”者,攻击得手,则当分兵为数道而搜索之,惧不虞也。“廓地分利”者,既得敌地,则当分地防御,守其要害也。“悬权而动”者,兵之主力握于总司令之手,如权衡之秤物,视敌人之弱点而攻之,视我军之薄处而助之也。凡此者,皆当预审迂直之计,乃能制胜,故曰此军争时动作之法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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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政》曰:“言不相闻,故为鼓铎;视不相见,故为旌旗。”夫金鼓、旌旗,所以一人之耳目也。人既专一,则勇者不得独进,怯者不得独退,此用众之法也。故夜战多火鼓,昼战多旌旗,所以变人之耳目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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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第四节言治众之法也。军争行止,当整齐画一,故以鼓铎旌旗金火,以练军人之耳目,使其进退行止、昼战夜战均整齐画一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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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三军可夺气,将军可夺心。是故朝气锐,昼气惰,暮气归。故善用兵者,避其锐气,击其惰归,此治气者也。以治待乱,以静待哗,此治心者也。以近待远,以佚待劳,以饱待饥,此治力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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