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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第一个模式是,新石器时代早期,中东的农民带着古印欧语开始迁徙。在他的这个模式中,哈帕拉居民的语言是印欧语,因此印欧语不可能是入侵的雅利安人带入印度的。他的第二个模式主要解释在莫恒卓•达罗发生的情况,他认为,中亚讲印欧语的游牧人入侵了印度河区域,但入侵者的数量相对较少,因此它对印度次大陆的影响较小,无力强迫当地人接受他们的语言和文化。在这两种情况下,北方草原的基因数据不会对印度人的基因数据发生较大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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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尔德、金伯塔和伦福儒的不同假说,有待于DNA标记的验证,我们需要辨别印度人的基因有哪些来自草原骑手,哪些是本地固有的,从中证明哪一种假说能够成立。在第6章中我们已经看到,M20代表3万年前第一次由中东到印度的移民浪潮,在印度南部,这一标记出现的频率很高,而这里的人群使用的是和印欧语完全没有联系的德拉威语。在南部的一些人群里,M20出现的频率超过了50%,但在印度之外,它只是零星地在一些地区出现,因此可以说M20是代表印度本土的标记。现在我们要做的是对草原标记进行分析,找出它在印度的分布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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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那些草原骑手的标记,我们要从M17说起。从捷克到西伯利亚的阿尔泰山,一直向南贯穿中亚,这个标记出现的频率都很高。使用绝对时间检测法,它出现的时间在1万年到1万5千年之间,“微卫星定位”多样性显示,它在俄罗斯南部和乌克兰出现的频率最高,也就是说,它最早起源于这个地区。M17是M173的后代,而M173也起源于欧洲。M17产生的地区、分布情况和产生的年代,全部表明它是在库尔干人穿越欧亚草原的迁徙过程中扩散开的。解开印欧语之谜的关键,是找出它在中东和印度的分布情况。答案是,在印度说印欧语的人群中,它出现的频率较高,比如在德里讲印度语的人群里,约35%的男人具有这个标记。同样,说印欧语的南部人群中这一标记的频率也较高,同样为35%。但是与他们相邻的讲德拉威语的人群中,这一标记的频率较低,只有10%或更低。这样的结果,明确显示M17是印度的印欧语人群的标记,而且表明,在过去的1万年间,草原骑手的基因大量流入了印度。联系考古学的发现,我们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草原骑手入侵印度(不仅是他们的语言)的假说是成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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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标记在中东情况如何呢?M17在这里出现的频率并不高,只有5%-10%的中东男性具有这个标记。在伊朗,波斯语是印欧语系的一个分支,在西部的人群里,M17出现的频率也不高,但在远东地区,它出现的频率却较高。将这个地区的人群分隔开的,是我们在第6章中已经看到的广阔而荒凉的沙漠。这一结果表明,正像旧石器时代已经发生过的那样,又一次,伊朗的沙漠阻碍了印欧语的扩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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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伊朗和中东Y-染色体分析的结果表明,早期的中东农耕者,没有像进入印度河谷一样,把这一语言带到东方。与农业发展相一致,M172很可能是在新石器时代进入了印度。但是,比较这个标记在讲印欧语和讲德拉威语人群中的频率,表明农业先于印欧语进入印度,随着时间流逝,很可能逐渐发生了这样的变化:许多新石器时代农耕者的后代学会了印欧语,而少量携带M17的讲印欧语的人群,放弃了原本的语言,开始说德拉威语。M17在伊朗西部出现的频率低,说明伦福儒的假说中的第二种模式,在过去是真实发生过的。很有可能,少数讲印欧语的入侵者,最终使本土的伊朗人完全接受了他们的语言和文化。伦福儒将这一过程称为“精英支配”,军事力量、经济实力和组织才能,使那些讲印欧语的草原骑手对当地古老的文明实行文化霸权。在战争中使用马是他们获得优势的关键因素,用马驾驶战车,或把马当做坐骑,战车和骑兵这两大草原生活的发明,保证了讲印欧语的游牧人在与步兵团作战时具有明显的优势。在随后的3000年里,使用马的军队一直都具有较大的优势,因此不难想像,当这些草原牧人进入伊朗后所发生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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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此为止,基因数据和考古发现,都证实印欧语最早起源于俄罗斯南部草原的假说是成立的,但是对它起源于中东的假说,我们所能找到的证据很少,这可能是因为随时间流逝,印欧语的农耕者所携带的基因信号已经消失了。卡瓦利-斯福扎和他的同事已经证明,一些基因表明有移民从中东进入欧洲,但是我们无法在欧洲讲印欧语的人群中追踪到这一微弱的新石器时代信号。卡瓦利-斯福扎认为,在新石器时代,最早的讲“前古印欧语”的中东农耕者,将这一语言带进了欧洲,包括库尔干地区,随后,这一语言演变为古印欧语。对此没有人提出异议,但是也没有清楚的基因图谱支持它。对中东和欧洲已经灭绝的语言的分布情况和相互关系进行考察,从中可以看出存在着另一种可能性也许最早的农耕者的语言不是印欧语而是一种与之完全不同的语言?巴斯克人生活在西班牙的东北部,他们的语言和世界各地任何一种语言都不相同。贾德•戴蒙在他的著作《第三种黑猩猩》中,认为这种语言很可能是起源于中东的“农业先导”的“遗迹”。有趣的是,一些语言学家认为巴斯克语与高加索人的语言相似,而后者又和生活在巴基斯坦一个偏远地区的布鲁沙斯基人的语言类似。同样,在西班牙东南部、亚平宁半岛和撒丁岛这个地中海世界里,还有另外一些已经灭绝的语言与之相类似。法国南部的一些地名表明在过去的某个时间,巴斯克语的使用范围要比现在广泛得多,另外希腊的地名也显示这里一度使用过“前古印欧语”,后来,它被希腊语和拉丁语取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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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用这些线索,我们可以做出这样的推断:一种语言曾经一度分布于地中海和中东,并向东进入了巴基斯坦,在距今1万年到7千年之间,这个地区生活着新石器时代的农耕者。因此在这些早期农业人群的扩展过程中,他们的“地中海”语言也在同时扩展。旧石器时代的欧洲人接受了这些农耕者的语言,同时也接受了他们的文化。这一语言也向东扩展,把农业文明带到了中亚河谷和巴基斯坦。此后发生的移民浪潮,将德拉威语和印欧语带进了巴基斯坦,并取代了这里曾经使用的语言。同时在欧洲,“地中海”语言也逐渐衰落,形成了我们今天所看到的孤立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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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无论是伦福儒的说印欧语的农耕者,还是卡瓦利-斯福扎的讲“前古印欧语”农耕者,这些发生的情节纯粹是后人的推测。当然,从基因数据中能找到一些相关证据:上面提到的大部分地区,从地中海到高加索再到巴基斯坦,都能找到代表新石器时代的M172标记。特别是在高加索,在有些人群中这一标记出现的频率超过了90%。高加索人群和中东人群基因的相似性,表明在新石器时代中东的人群进入了高加索,并且把与闪族语相联系的一种语言带到了这个地区。当然,这里我们要假定地中海所有的语言都有一定的联系,区别只是联系有多深的问题。一些语言学家发现了存在着语言的“总科”,即在表面不相关的语言之间存在着深层的共同结构。下面,我们要涉及到的就是这些语言的“总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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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家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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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查尔斯•达尔文写《物种起源》的年代,人们还没有认识到现代区分语言的方法,但他在那时已经注意到,在谱系和语言之间具有某种联系。他在书中写道“假如我们有一本完美详实的人类家谱,那么从人类种族的谱系关系之中,我们可以对世界各地不同的语言做出最精确的分类。”卡瓦利-斯福扎说过,当他1988年对基因和语言之间的关系进行比较研究时,他还没有意识到达尔文的这个假设的价值,后来,受到一位研究科学史的同事的启发,他才开始注意到了这个问题。也许,认识到语言能反映人群彼此间的关系,这并不是一个了不起的进步,每一人都是从自己的父辈那里“继承”到语言,因此至少在我们能看到的时间段内,语言可以被视为基因的代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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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如果我们追溯更久远的过去,我们会发现什么呢?在语言之间有没有更深的联系,它们是否可以被包括在一个更大的范围里?更重要的是,有没有语言的“亚当”和“夏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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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第7章里我们已经认识了约瑟夫•格林伯格,他相信在语言之间,肯定存在着更深层的联系。1963年他出版了《非洲语言》,在书中他将百余种非洲的语言归类到4个显著的大语系之中,他的这个研究使他在语言界声名远扬。早期对语言进行深入分类的尝试,现在已经被语言学界广泛接受了,这一成功鼓舞了格林伯格,他开始更深人地研究语言之间的广泛关系,特别是欧亚的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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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林伯格发现,许多语言,包括印欧语系内的分支语言,它们彼此具有共同的结构成分,这些显著的共同之处不可能是因为巧合。对非专业人员来说,这些共性是微不足道的(如名词的复数形式,加后缀-k或者加-t),但对语言学家来说,它们意义重大。莫瑞特•容贺伦在他的著作《语言的起源》中阐述,他在格林伯格所定义的大欧亚语系中,找到了许多分支语言之间的相似性,他把这样一个大语系称为“乡土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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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这样一个语言大系,我们会提出的第一个疑问是,在为印欧语言寻根时,我们找到了考古和基因方面的证据来帮助我们,现在我们还能找到这方面的证据吗?很不幸,回答是没有。其中一个原因是它分支众多,使用这一语言的人口几乎贯穿整个欧亚大陆。因为这个大语系可能具有2万年以上的历史,如此古老、分布广阔的语言,它们彼此之间的联系性不可能清晰易见,而且在这里惟一能给我们提供帮助的Y-染色体标记只有M9,但是在另一个欧亚大语系德内一高加索语系的人口中,同样能找到这个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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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土语”的第一个分支是美洲的纳-德内语系(如纳瓦霍语)以及中国汉族与藏族的汉藏语系。现在许多语言学家都认为在这两大语系之间存在着某种联系,但是否具有更深人的联系目前还无定论。因为德内一高加索语系的范畴正像它的名字所显示的,包括高加索语,也包括巴斯克语和布鲁沙斯基语,我们可以想像,从比利牛斯山脉一直到落基山脉,说德内一高加索语系的人群星星点点、各自独立地分布于欧亚大陆,至少从表面上看来,一个人群与另一个人群的差异极大。因此,美国语言学家约翰•贝斯通在德内-高加索语系中分出了一个亚语系,它包括巴斯克语、高加索语、布鲁沙斯基语和已经灭绝的闪族语。它与我们假设的“地中海语系”具有密切联系,而且,关于这一语系在过去的1万年里的分布情况,我们可以从基因数据中找到证据,它很可能与农业扩展联系在一起。尤其有意义的是,它包括闪族语在内,因为这个语言代表最早的美索不达米亚文明,无论是谱系还是文化,它和起源于“肥沃的新月”的农业文明联系密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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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基因数据证实,在西方,德内一高加索语系的使用人群之间有相互联系,和说东方语言的人群没有明确的联系,但是汉藏语系和德内一高加索语系各自有独立的基因联系。在我们追溯从非洲到澳大利亚的海上移民时,M130曾经指引着我们的方向,现在它又出现了,在下一章里我们将看到,M130存在于包括中国人的东亚人群中,这表明东南亚的人群曾向北扩展。有趣的是,在北美讲纳-德内语的人群中,也能找到这个标记,但是在同样使用纳-德内语的南方人群里,却找不到它的踪影。这表明在东亚人群和北美的一些部落之间,存在着独特的基因联系,这一联系发生在距今1万到5千年之间,那时第二次移民浪潮涌上了美洲。在这里,基因证实了谱系间的联系,告诉我们两个人群大致分离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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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数万年前就己经分离的语言中找到它们之间的共性,这一成果激发了一些语言学家,他们开始走得更远,认为所有的语言都有一个普遍的共性,即世界上所有语言有一个共同起源。莫瑞特•容贺伦是这个观点最坚定的支持者,他相信德内-高加索语是现代人出非洲时所使用的语言,而随后的欧亚语是从中东呈放射状扩展开的。我们已经知道,这个假说模式找不到基因证据,这有可能是因为文化的传播带动了语言的扩展,所以在这一过程中没有基因流人的痕迹,这种现象的确发生在一些印欧语的分支中。另一种可能性是,欧亚语和德内-高加索语并不真的存在,研究者只是收集到了一些具有不规律的类似性的语言。或者,在语系之中存在着语言的子集,特别是在能找到基因证据的语系之间(如汉藏语和纳-德内语),虽然这些语言表面上彼此不相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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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有可能,人类的语言正是在人类迁徙的过程中不断发展的,它起源于非洲,随后扩散到了地球的每一个角落。做出这一判断,是因为人类的语言具有普遍性,而且语言在现代人类文化的发展中占有重要地位。研究印欧语等已经被确定的大语系在较短时间里的变化,从中可以类推出人类所有的语言具有普遍性。几乎所有语言起源的信号―如果有的话―都已经湮灭了,留给我们的,只有分散在世界各地的“巴别塔”。同样,在过去的500年里,英语也在不同的方言里不断变化着,同样的情形发生在所有的语言中。这样发展下去,最终它们会完全失去最初的形式。这个过程需要多长的时间现在还不清楚,尽管容贺伦等语言学家声称他们能够在2万年的时间段里发现语言的相似性,一些语言学家认为6000年的时间足以使一种语言变得面目全非。寻找语言的“亚当”和“夏娃”,成了一个充满争议和令人兴奋的研究课题,随后基因数据也加人到了论战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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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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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文化的传播中,语言以一种特别的形式扩散或改变。不幸的是,在考古学的领域里,从人群的迁徙之中寻找文化变化轨迹的研究已经过时了,现当代的考古学家关注于本土因素在文化发展中的作用,或本土文化如何借鉴外来文化,只有老一辈的文化传播论者才会为一种文化寻根。但是,从基因数据中显示出,在有些情况下,文化的确是随着人群的迁徙而扩散的。如果基因变化图谱和文化传播图谱相一致,像在德内-高加索语系中出现的情形,那么很有可能,有些文化是随迁徙的人群得以传播的。相反,文化传播也可以完全不依赖人群迁徙,农业扩展到欧洲西北部的过程,正是一种纯粹文化传播的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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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遗传学研究者,我们的研究是受到限制的,当我们用我们的声音叙述历史时,我们必须借助考古和语言的帮助,事实上我们最独特的贡献是追踪谱系的发展形成,换句话说,就是人类生物学意义上的相互关系。因此,我们可以为人类的迁徙提供证据,比如M17和游牧文化的传播,同样,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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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圣经》记载.亚当和他的子孙本来说的是一种语言当他们打算造一座塔直通天穹时.上帝便下来把他们的语言搞乱.使他们彼此都无法文流.这座塔于是被命名为巴别塔也可以据此反驳一些文化传播的假说。研究文化,语言是一个很好的途径,因为它有文字记录;即使没有,也可以通过系统的研究找出语言之间的彼此关系。大部分语言都具有书面语言,少数口头语言的精确性程度还是一个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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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20世纪中期,种族的观念依然占据着主流地位,它认为世界各地人们肤色的不同,是由于根本的生物性不同所决定的。这正是卡尔顿•库恩所坚持的观点,据此他把人类划分为几个相对没有联系的人种。正如人类学家乔纳森•马克所指出的那样,在早期对人种的划分中,种族的定义中包含着许多文化上的歧视。比如列沃斯这样描述美洲的“亚种”土著人:“顽固、自满、散漫,这是他们与生俱来的‘红线’”。很显然,这一描述不是以人类的生物性为基础的,否则,今天所有的美洲原居民都会感到他们的脸上画着遗传“红线”。混淆种族与文化在人类历史上带来了严重的恶果,尤其是在优生学的全盛时期,我们可以回想一下纳粹迫害犹太人时找到了什么样的“科学根据”。诚然,我们不能否认,在有些情形下,文化的传播和基因的变化是相联系的,也许那些已经作古的优生学家们,会遗憾他们当时没有基因的武器来证明种族差异。但是,近年来的研究成果只会使他们大失所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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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政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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