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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179550 访客带来了黑曜石,用以交换绿石珠和一包包山羊毛。卢伯克看到,当猎物丰盛时,人们会举行宴会;而当收获不佳时,人们只能研磨小小的干种子。他看到一座居所内正在举行一个老人的葬礼,他的头被放到石枕上。当地面被踏平后,头骨仍然露在外面,这样,当人们在周围工作和睡觉时,他还可以继续存在于这些人的生活中,为他们带来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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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179552 公元前8500年,WF16号变得寂静,卢伯克发现只剩下自己孤身一人。新石器时代的村落已经消失,居所任由风雨侵蚀,留给可能找到和发掘遗址的人。卢伯克听见上游传来人声,河谷在那里转弯,山崖变成了峭壁,今天那里被称为古瓦伊尔山谷(Wadi Ghuwayr)。卢伯克沿河岸而行,穿过丰茂的芦苇丛,惊起了大雁和野鸭。他沿着湍急的河流岸边走了不超过500米,看到有人在工作。有的来自WF16号,其他的则来自远方,可能是约旦河谷某地或者距离远得多的地方。他们一起修建的不仅是一座新的村子,还是一种全新类型的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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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179554 他们在距离水边10到20米、位于河岸上方的斜坡上工作。长方形的房子正在建造中,它们拥有坚实的墙壁和抹了石灰的地面。房基已经准备好,地上已经画出墙壁的位置。房子长10米,宽5米。有些已经完工了一半,齐胸高的墙壁由被水冲蚀过的卵石筑成。平行的卵石堆之间填入小石子和灰泥,形成厚50厘米的坚实墙壁——远远超过WF16号的干砌石墙。一些屋子里架设了木头柱子,用以支撑房梁的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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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179556 建筑工地燃着一堆火,用于加工灰泥地面所需的石灰。人们从古瓦伊尔山谷上游采集了数百块石灰岩,正放在坑中加热。当达到足够高的温度后,石头就会分解成粉状的石灰。另一处,一些石灰已经与水拌在一起,厚厚的灰浆被倒在接近完工的房屋地面的石基上。灰浆覆盖了所有角落、缝隙和房屋中央的一个浅坑,后者将成为火炉。变干变硬后,地面将被漆成红色,然后磨光。更多的石灰将被用来粉刷内外墙壁。墙壁将保留闪亮的白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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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179558 我熟悉这个新村子,但并非作为工地或生活场所。我所见的是被发掘出来的废墟。约旦文物部的穆罕默德·纳贾尔(Mohammed Najjar)和内华达大学的艾伦·西蒙斯(Alan Simmons)[15]发现并发掘了这个遗址。他们每年都会来到古瓦伊尔山谷,逐步清理出那里的建筑。建筑与WF16号的截然不同,但是在WF16号消亡后不到一代人的时间内建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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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179560 公元前9000年后,这种有两层楼的长方形房子的村落很快在整个新月沃地出现。它们很可能诞生于红崖和穆赖拜特,因为在那里发现了从圆形向长方形过渡的建筑。新型建筑传播很快,这反映了随着种植驯化庄稼的农业真正开始,以及人口的激增,社会和经济发生了变革。此类新建筑是凯瑟琳·凯尼恩所划定的PPNB时代的典型特征。那是约翰·卢伯克现在必须探索的又一个新石器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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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179565 史前人类简史:从冰河融化到农耕诞生的一万五千年 [:1700178685]
1700179566 史前人类简史:从冰河融化到农耕诞生的一万五千年 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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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179568 在渡鸦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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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179570 建筑、纺织和动物驯化,公元前8500—前750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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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179572 离开俯瞰古瓦伊尔谷的山崖后,约翰·卢伯克向南而行,直到公元前8000年一个春日的暮色降临。他来到位于约旦高原下方的壮观砂岩地带,沿着野山羊走过的小径穿越浓密的林地。在纵横往返了从地中海到幼发拉底河的西亚世界后,他对树木已经相当了解,即使它们的叶子还没长全,他也可以轻松地辨认出橡树、开心果树和山楂树。途中,他不仅看到山崖上的野山羊,还撞见豺狼正要开始晚上的工作,而野兔则结束了白天的奔忙。他辨认出野猪的足迹,以及被豹子猎杀的动物残骸。随着落日从约旦河谷滑过,砂岩峭壁变幻了颜色,由于周围有这些动物,他无法在峭壁下的庇护处安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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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179574 第二天,卢伯克继续在林间穿行,偶尔站在石崖边缘,目光越过西面一个没有树木的巨大深坑,投向后来成为内盖夫沙漠的地方。离开古瓦伊尔山谷差不多30千米后,他来到一个宽阔峡谷的入口,那里树木茂盛,两边耸立着砂岩悬崖。他看到几只聒噪的黑鸟,这里恰如其分地正是加拉布山谷(Wadi Gharab),即渡鸦谷。那里坐落着卢伯克有机会看到的第一个城镇[1],那也是世界上最早的城镇之一:贝达。[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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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179579 石矛尖,约公元前8000—前6500年,来自约旦贝达和同时代的前陶器新石器时代B期遗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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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179581 山羊小径成了经常有人走的林间小路,许多树木已被砍伐。这里将很快变成小块田地,萌发出谷物、豌豆和一种陌生作物的绿色新芽——亚麻。然后,他看到、听到也闻到了那座城镇——一大片长方形的石头建筑、人的声音、狗的吠叫、山羊的咩咩声和柴烟。在这里,不同于马拉哈泉村和阿布胡赖拉,自然和人类文化的界线不再模糊。贝达镇是人类脱离自然世界的重要宣言,体现在棱角分明且井然有序的建筑、关在畜栏里的山羊和为农业开辟的土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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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179583 造访贝达的机会留给了三位了不起的女考古学家中的最后一位。我们已经见证了多萝西·加罗德和凯瑟琳·凯尼恩的贡献。现在,我们必须感谢戴安娜·柯克布赖德(Diana Kirkbride)的工作。20世纪30年代,柯克布赖德在伦敦大学学院学习埃及古物学,然后与凯尼恩一起在耶利哥工作。1956年,她为约旦文物部在佩特拉(Petra)展开了为期7个月的发掘行动,发现了新石器时代的贝达镇。[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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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179585 佩特拉壮观的石刻神庙和墓葬拥有2000年的历史,但它们无法留住柯克布赖德的兴趣,她在空闲时会去寻找附近的“燧石遗址”。在贝都因人向导的帮助下,她找到了几个此类遗址,有的极为古老。她还找到了一座后来成为贝达遗址的小丘,位于佩特拉向北,沿砂岩丘陵步行约一小时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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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179587 1958年,柯克布赖德开始发掘那里。1983年,她完成了8个田野工作季中最后一季的发掘,那时她已经挖出了65座建筑。至今这仍是对前陶新石器时代定居点最大规模的发掘,提供了关于早期城镇布局独一无二的信息。她的工作显示了贝达如何从一个由相互连接的圆形居所组成的小村子,发展成卢伯克现在见到的这样由两层楼的长方形建筑组成的城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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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179589 走进小镇时,他需要跨过围绕建筑的矮墙,那是为了阻挡可能淹没院子的沙土,因为砍伐树木造成了土质疏松。一条小径带着卢伯克从建筑间穿过,走进一个直径约为8米的带围墙的院子。这里是小镇的中心。他面前有四间石室,地上散落着谷物,那是收获时留下的。他的左右两侧是两栋特别巨大的建筑的立面。卢伯克走进门,来到一间白得耀眼的房间——地面、墙壁,甚至天花板上都刷了厚厚的石灰。唯一的色彩是沿着墙脚的一圈红色粗条纹。房间中央立着一根1米高的未雕凿石柱。石柱背后是通往第二个更大房间的入口。这个房间同样炫目和空荡,同样粉刷了白色石灰,地面中央的火炉和入口附近的石盆四周同样绘有红色条纹。在房间最深处是一个周围铺着石头的坑。这就是全部了。没有家具暗示这里是住宅,没有碎石或骨片暗示这里是作坊,没有雕像暗示这里是仪式或拜神场所——最令人沮丧的是,没看见有人在工作或玩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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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179591 虽然是由柯克布赖德发掘出来,但关于贝达建筑最主要的解释来自加州大学布赖恩·伯德(Brian Byrd)的尝试。[4]他对卢伯克进入建筑的规模印象特别深刻,估计仅用到的石灰浆就需要耗费2000千克生石灰和9000千克木头来烧制。因此,即使有家庭在镇上为自己建造了房屋,建筑仍然需要集体的协作,而关键问题在于——不仅是贝达,也包括全部有这种建筑的新城镇——这项工作是自愿的,还是受到了城镇首领的强迫。很难想象贝达这样规模的社群(可能有500人)会没有首领。[5]首领也许是受到尊敬的长者,在做出将影响社群整体的决定时扮演过突出的角色,或者可能是通过武力行使权力的个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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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179593 布赖恩·伯德认为,这座建筑可能被用来做出此类决定,为各个家庭前来集会提供了场所。似乎值得注意的是,入口正对面的院子里有谷仓。周围的墙壁是新近所加——从前人们可以自由地穿过院子。新的院墙和其他建筑变化显然是为了控制人们在镇上的行动,并影响他们能看见什么。我们可以假设,这对当权者有利:拥有谷仓和知道仓中存储了多少粮食是控制粮食分配之人的权力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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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179595 离开这座巨型建筑后,卢伯克在房子间穿行,最终来到另一个院子前——它不如上一个大,地面也没有铺过,有通向两座毗邻房屋的入口。每座房屋都有三到四级台阶通往二楼,通往地下室的台阶数也差不多。卢伯克选择了一座有人声传出的房屋,他爬上台阶,走进一个房间:有八九个人坐在灯芯草垫上,围着房间中央的火炉。他们中有成人有儿童,有男人有女人;有的在分享饼和肉,有的在吸焚烧叶片发出的烟。整个房间充满烟雾,只能缓缓地通过芦苇编成的屋顶散去。卢伯克的眼睛被熏得流泪。[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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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179597 人们挤在一起,似乎某个家庭正在款待另一家。他们的服饰令人吃惊——这是另一场发生在过去千年的小革命的佐证,那场革命几乎被考古学家所忽视。在之前的历史中,人们只穿用毛皮制作的衣服,偶尔也使用打结的纤维。但贝达人身着麻线织成的优美服饰:这是最早形式的亚麻布,被染成绿色,制成上衣和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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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179599 这些衣物制作于纺织技艺刚刚诞生之际,甚至用不了几代人的时间就会腐烂或变得支离破碎,更别说距离那些人坐在贝达吃饭已经过去几千年了。不过,有些的确留存了下来,但并非来自城镇的废墟,而是来自赫玛尔溪镇(Nahal Hemar)的小山洞。赫玛尔溪镇位于贝达和耶利哥之间,坐落在内盖夫沙漠北缘,远离任何已知的人类定居点。20世纪60年代,为了寻找更多的死海古卷,贝都因人曾洗劫过这个山洞。1983年,以色列考古学家大卫·阿隆(David Alon)重新发现了这里,并和欧弗·巴尔—约瑟夫一起发掘了留存的遗物。[7]他们找到许多织物、绳索和篮子的碎片,都与西亚最古老的城镇同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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