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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焦炭和灰烬层中还发现了卡拉哈里跳兔和几种小型羚羊的骨头。近代昆族人常常捕猎这些动物。在20世纪60年代初研究了另一群昆族人的人类学家理查德·李(Richard Lee)见证了他们用长钩子将跳兔堵在它们白天待的洞里,与卢伯克看到的对树枝的利用异曲同工。[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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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歇尔和李的记录可以帮助我们更好地想象那些将牛蛙骨和蛋壳丢进德洛茨基洞中之人的日常生活。[14]但对于卡拉哈里的环境历史,以及气候条件的变化如何影响了该地区的人类,我们必须完全依靠考古证据提供的信息。一些最有价值的证据比石器和动物骨头,甚至比牛蛙的头骨和蛋壳碎片更小。那就是沙粒本身,更具体地说是洞中积累的沙粒。它们可以用来衡量卡拉哈里沙漠降雨量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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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罗宾斯和同事在德洛茨基洞中发掘时,他们在130厘米深的沟中(很可能属于公元前30000年)从地表到底部每隔一定距离取样。大部分沙土是被吹进洞中的,平均每1000年积累4.45厘米。一些样本主要由非常细的颗粒组成,小于0.08毫米,很容易被风携带;另一些样本的组成较为粗糙,有许多大于0.2毫米的颗粒——这种类型的沙粒是流水留下的。罗宾斯和同事推断,当洞外条件非常干燥时,所有沙子可能都是从附近沙丘被吹进洞里的,因此组成非常细腻。而在更湿润的时期,沙丘上可能生长了植被并稳固了表面水土,导致很少有沙粒被风吹走。但在这样的条件下,大雨后的径流会把较粗糙的沙粒冲进洞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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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述证据非常清楚地显示,公元前20000—前11500年是过去3万年间最湿润的时期,因为相关的沙粒样本更加粗糙。因此,与撒哈拉以南非洲的大片地区完全相反,卡拉哈里沙漠在末次冰盛期及其后不久比在全新世更加湿润。来自洞外的证据证实了这个结论。在格克维哈巴山谷现在的干涸河床上,公元前12000年之前的沙子和砾石被发现含有需要大量的水才能生存的硅藻——这是一类只在显微镜下才能看到,细胞壁富含硅的藻类,每个品种都有独特的形状,对栖息地有特定的要求。因此,在公元前12000年之前,山谷中至少有过季节性甚至可能是永久性的小河。一只乌龟和那许多牛蛙的残骸进一步证明,当洞内有火堆点起时,山谷中流淌着小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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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附近有充足的水源,罗宾斯和同事得出结论,公元前20000—前12500年间,这个山洞比起该地区的其他许多地点没有特别的优势。因此,它仅被猎人队伍用作过夜场所,也可能只在白天作为庇护所。当气候开始变化而降雨减少时,德洛茨基洞成了居住地的中心——格克维哈巴山谷现在可能是硕果仅存的几处可靠水源所在地之一。在差不多1000年的时间里,人们经常在洞中生火和驻营,同时捕猎羚羊和野兔,并从坑洞和雨季的池塘里捕捉牛蛙。但随着干旱站稳脚跟,山谷变得非常干燥,德洛茨基洞也失去了吸引力,它再次仅仅成为在卡拉哈里沙漠中为寻找水源而不断流动的人们众多落脚点中的一个。灰烬、骨头和焦炭层被风吹来的沙子掩埋。1969年,当约翰·耶伦向现代昆族人打听这个山洞时,他们认为那里只被用来采集蜂蜜,他们自己从未在洞中驻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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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德洛茨基洞后,卢伯克跋涉了将近2000千米,前往南非的西开普省(Western Cape),在他的旅行中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抵达有人居住世界的南缘——他已经造访过塔斯马尼亚和火地岛。他面前是一条浅浅的河流,今天被称为费尔洛伦弗莱河(Verlorenvlei)[†]向西流不到20千米后注入大西洋。有个男子一动不动地站在齐膝深的水中,将鱼叉举过头顶。在卢伯克的注视下,他向水中击去,咒骂一声,然后再次尝试,但最终放弃,沿着被踩出的小径回到位于河流下游不远处悬崖边的山洞。今天我们称那里为埃兰兹湾洞(Elands Bay Cave)[‡]——卢伯克想要探索当全球变暖改变世界时南非发生了什么,因此这是他必须造访的4个山洞中的头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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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族人的语言中大量使用搭嘴音,!Kung前的!即为搭嘴音的一种,类似拔瓶塞的声音。——译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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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南非荷兰语中表示“孤独的沼泽”。——译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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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为“大角斑羚湾洞”。——译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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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前人类简史:从冰河融化到农耕诞生的一万五千年 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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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非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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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化的环境、食谱和社会生活,公元前12500—前700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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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这位渔民和两个同伴一起坐在火堆滚烫的余烬边,卢伯克站在山洞入口,朝里注视着他们。每名男子都拥有靠在洞壁上的几支投矛,装着石英块的皮口袋、一块锤石、小刀和几根兽筋。[1]地上放着几团草,但根本无法盖住这次和此前多次在洞中驻营留下的垃圾。[2]卢伯克几乎走遍了地球并造访过许多类似遗址,他的嗅觉变得非常敏锐,洞中的气味和那名渔夫的失败显示,捕鱼是洞中居民的新活动。[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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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兰兹湾洞是南半球的弗兰克提洞。那里的考古遗存显示了随着全球变暖改变世界,把大海和海产品带到曾经处于内陆的山洞口,人们的生活发生了什么变化。20世纪70年代,开普敦大学(Cape Town University)的约翰·帕金顿(John Parkington)和同事对那里进行了发掘,找到大量兽、鱼和鸟类的骨头,贝壳、鸵鸟蛋壳和乌龟壳,还有用各种材料制作的工具,以及焦炭和灰烬遗存。它们的年代被测定为从约公元前30000年到有历史记载的时期,经过30年的研究,它们为了解南非西开普省的人类历史提供了大量信息。卢伯克于公元前12500年走进那里。[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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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末次冰盛期,埃兰兹湾洞就被用作狩猎营地。当时大海距离该洞约35千米,比卢伯克造访时远了15千米。沿海平原也相应更大,但动物可能非常稀少,因为气候条件更加寒冷干燥。不过,在洞内从末次冰盛期到公元前9000年的遗存物中发现了现已灭绝的布尔马和巨水牛,还有大角斑羚、小岩羚和灰羚。在此之后,平原完全被上升的海平面淹没,这些动物不再被捕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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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用埃兰兹湾洞的人们捕捉乌龟作为食物和现成的碗。在公元前12500年左右的一个地层中,人们发掘出了如此之多的龟甲,以至于帕金顿称其为“龟丘”。这暗示人们每年夏天造访该洞,因为那时容易找到乌龟和其他爬行动物。除了火堆中的焦炭,没有发现其他植物残骸。尚不清楚这反映了他们的食谱完全基于猎物,还是因为植物性食物完全腐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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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末次冰盛期及其结束后不久,专注于在开阔草原上捕捉大型猎物的生活方式似乎普遍流行于南非各地。来自洞中沉积物的花粉粒暗示了一个荒野和草原组成的世界。火堆中的焦炭证实了这点:南开普省(Southern Cape)波姆普拉斯洞(Boomplaas Cave)的焦炭显示,末次冰盛期的居民不得不在完全没有树的环境中寻找燃料。[5]使用今天奥兰治自由邦(Orange Free State)玫瑰小屋洞(Rose Cottage Cave)——位于更深的内陆地区且海拔更高——的人们处境较好,因为他们可以从沿着附近山谷边缘生长的灌木丛中收集木柴。[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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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原和低地上都有可供狩猎的成群瞪羚、大角斑羚、水牛和马在吃草。不过,埃兰兹湾洞里的大型哺乳动物骸骨主要为颌骨和下肢骨——尸体的这些部分暗示,它们是被食肉动物杀死的。动物尸体可能已经提供了足够的肉类,因为该地区人烟稀少,人口数量由于末次冰盛期的干旱而遭到重创。该时期的考古遗址寥寥无几,均为小型流动群体的营地,每次停留不超过几周。不过,人们可能在开阔草原上用投矛展开集体狩猎,也许会安排驱赶手将动物赶入伏击圈,就像卢伯克在其他地方经常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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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卢伯克在公元前12500年抵达埃兰兹湾洞时,地貌和生活方式已经开始改变。从公元前16000年开始,每年的气温和降水逐步增加,部分原因是除了夏季,冬季也开始降雨。波姆普拉斯洞的新居民从灌木和树丛中采集木柴。在此过程中,他们可能目睹了食草动物群逐渐被在灌木丛中以树叶为食、体型更小、更喜欢独处的动物取代,比如小岩羚和山羚。[7]新的动物可能需要新的捕猎方法,从而对社会生活产生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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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必须偷偷跟踪这些动物,弓箭很可能取代了在草原集体狩猎中使用的投矛。这种狩猎是公共事务,很可能有妇女和孩子的参与,经常带来让所有人都吃不完的肉。相反,弓箭让狩猎“私人化”,因此人们对自己获得的肉都有了所有权。分配肉的社会规则变得至关重要,尤其因为现在被跟踪的较小独居动物所能提供的肉也相对较少。金山大学(Witwatersrand University)的林恩·瓦德利(Lyn Wadley)暗示,近代非洲狩猎采集者中(比如昆族人)的典型特征——作为植物采集者的妇女被排除在狩猎之外——可以上溯到弓箭开始被用于狩猎的时代,在该地区可能为公元前16000年左右。[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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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姆普拉斯和其他山洞中大型哺乳动物骸骨的变化非常形象地反映了人类生活方式的改变,而啮齿动物同样提供了许多关于环境变化的信息。在末次冰盛期和随后不久,栖息在波姆普拉斯洞中的猫头鹰以鼩鼱为食,后者生活在开阔草原上;公元前12500年后,它们的食谱变成了生活在林地中的老鼠和田鼠。[9]沙丘地鼠是一种特别有用的啮齿动物,因为可以依靠它们衡量降水量,很像德洛茨基洞中的沙粒。它们的体型会随着降水量而变化:气候湿润时,它们会长得更大,可能是因为它们赖以为生的草根更加充足且营养丰富;气候干燥时,它们相对较小;当情况变得极度干旱时,它们就彻底从洞内遗存物中消失了。通过测量它们遗存的骸骨,我们发现公元前12500—前7000年间被埃兰兹湾洞的猎人们设陷阱捕捉的沙丘地鼠要比洞中之前或之后时期的大得多。[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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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卢伯克坐在埃兰兹湾洞中读《史前时代》时——他知道留给自己读完这本书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每年春天都有猎人队伍来来去去。每当新的队伍到来时,他会抬头看看。有时他们两手空空,有时则在腰上挂着地鼠,手里拿着部分宰割好的尸体。大多数年份里,来的只有男人,但女人和孩子偶尔也会陪着猎人们一起,他们的停留时间会从几天延长到几周。卢伯克不知道他们在何处度过一年中的其他时间,但他注意到,他们常常带来的石片是用一种在山洞附近找不到的粗糙黑色材料制成的。这是黑色角页岩,最近的来源位于埃兰兹湾洞以东200千米。[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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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新来者安顿下来,清理火炉,赶走生活在洞中的讨厌昆虫和爬行动物后,卢伯克又读起了书。狩猎、捕鱼、讲故事、唱歌、吸烟、开玩笑和制作工具,年复一年的例行过程重新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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