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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意想不到的则是,团藻的视紫红质看起来似乎就是所有动物视蛋白的祖先。在团藻的视紫红质上面,视黄醛与蛋白质连接的地方,有许多部分和脊椎动物与无脊椎动物的蛋白质片段一模一样,或者更准确一点,是两者的混合体。而团藻视紫红质的整体基因结构,同时混杂了编码与非编码序列(术语称为外显子与内含子),一样指出它们和脊椎动物与无脊椎动物的古老亲缘关系。这些当然都算不上证据,但是这正是我们期待中两个家族共有的祖先模样。也就是说,在所有的可能性中,所有动物眼睛的远古母亲,最有可能是进行光合作用的藻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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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个结论显然避开了最重要的前提,藻类的视紫红质怎么可能会跑到动物身上去?这个可爱的团藻很明显不可能是动物的直系祖先。但是如果看一下团藻眼点的结构,或许就会有线索了。它们的视紫红质是嵌在叶绿体的膜上面,而叶绿体则是藻类和植物体内负责光合作用的中心。在好几十亿年以前,叶绿体的祖先曾经是自由自在生活的光合作用细菌,也就是蓝细菌,后来被其他的大细胞吞掉(详情请见第三章)。这历史也就是说,眼点这种东西不必然是团藻所独有,它其实属于叶绿体,甚至算是属于叶绿体的祖先蓝细菌。[10]而很多其他细胞都有叶绿体,有些原虫也有叶绿体,而其中有些正是动物的直系祖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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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虫是单细胞生物,其中最广为人知的就是变形虫。17世纪列文虎克首次在显微镜下看到它们时,还拿来和自己的精子比较,这点让他印象深刻。他将变形虫定义为“微动物”,把它们和同样微小的藻类区分开来。藻类则被他归类为植物,被认为基本是不会动的。当然这种简单的二分法带有许多缺陷,比如说如果把这些所谓的微动物放大到人类这么大,那我们一定会被这些一半猛兽一半植物的怪物吓到,而它们回望我们的样子,大概像意大利画家阿尔钦博托的诡异肖像画。正经说,许多四处游走追逐猎物的原虫带有叶绿体,因而它们有藻类的性质。而事实上,这些原虫获得叶绿体的方式和藻类一样,都是通过吞噬其他细胞而来。有些时候这些被吞掉的叶绿体会继续工作,还可以供应宿主细胞日常所需。但是其他时候叶绿体会被分解,留下独特的膜状构造与基因,如同辉煌历史的残缺遗迹,又好像补铁匠工房里乱七八糟的零件。这些零件或许有机会再拼凑出新的发明,比如眼睛可能就是发明之一。有些科学家猜测(特别是格林,又是他!)正是这种拼凑出来的微小嵌合体,而非团藻,藏有所有动物眼睛之母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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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哪一种微小嵌合体才是呢?目前还不知道。我们还有许多有趣的线索等待研究。有一些原虫(像双鞭毛虫类)具有复杂得让人惊叹的迷你眼睛,包含了视网膜、晶状体和角膜,所有东西通通包在一个小细胞里。这些眼睛似乎是由叶绿素降解而来,它们也用视紫红质。动物的眼睛究竟是不是从这个狭小拥挤又鲜为人知的微生物中直接或间接(比如共生)发展出来,至今仍是个谜。而它们的发展,是遵循着某些可预测的规则,或只是中了头等大奖,我们也无法回答。但是像这种问题,既独特又普遍,正是科学的典型特征。我希望这些有趣的议题,能够启发下一代的明日之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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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我以前的学校有几个有名的事件,其中之一是关于一个男生的,他那时候代表剑桥大学参加牛津大学的赛艇比赛。他作为舵手使得剑桥大学的长划艇直直撞上一艘驳船,然后带着整船队员一起沉了下去。事后他解释说,是因为那艘大驳船正好在他的盲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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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你知道吗?绝大多数的哺乳类动物(除了灵长类以外)的眼睛都没有调节功能,也就是说,不能调整眼睛从远处聚焦到近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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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菊石大约和恐龙同时灭绝,所以在侏罗纪岩层中留下许多令人惊艳的螺旋状外壳。我最喜欢的一个菊石,位于英国西南方多塞特郡斯沃尼奇镇,嵌在一个令人望之晕眩的海崖边,那里即便对于攀岩老手来说也是梦寐以求却遥不可及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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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三叶虫眼睛进化的最后一步,并没有显示在图中。最后一步是复制现有结晶刻面来形成复眼。不过这不是什么难题,因为生命很善于复制现有的零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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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我最喜欢举的例子是一种叫作Entobdella soleae的扁形动物,它的晶状体是由好几个线粒体融合而成的。一般来说,线粒体是大型复杂细胞的“发电厂”,可以产生我们生存所需的能源,而绝对毫无任何光学特质。甚至还有些扁形动物,就把线粒体聚集起来直接当晶状体用,连融合都免了。显然群聚在一起的细胞成分就可以折射光线了,而且好到足以带给生物某些优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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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贝尔实验室的研究人员真正感兴趣的,其实是微棱镜的商业用途,他们想知道如何把它用在光学与电子仪器上。与其尝试用普通且有缺陷的激光技术去制作这种微棱镜阵列,研究人员决定以自然为师,用术语来讲就是“仿生”,让大自然帮他们想办法。他们的研究成果发表在2003年的《科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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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英国普利茅斯海洋生物协会实验室的领导人埃里克·登顿爵士,在晚年的时候也讲过类似的忠告:“当你做实验得到很好的结果时,赶快在重复它之前先去好好吃一顿晚餐,这样至少你还享受了一顿大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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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眼尖的人或许已经注意到,红色视锥细胞最大吸光值为564纳米,但这其实一点都不红,反而在光谱上介于黄绿之间。事实上,尽管红色看起来如此鲜明,但它其实完全是一个大脑想象出的颜色。当我们“看见”红色时,那是因为大脑没有接到来自绿色视锥细胞的信号,同时又接到来自黄绿视锥细胞微弱的信号,综合在一起做出红色的判断。这例子只是单纯告诉你想象力的力量。下一次当你女友和你争执关于两个浓淡不同的红色是否相配时,提醒她没有所谓“对的”答案,所以她一定是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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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所有的狗仔队都知道,镜头越大,拍得越清楚,这原理也适用于眼睛。反之镜头越小越不清楚,所以晶状体的尺寸会有最低限度,最低限度差不多就是昆虫复眼的一个小眼。不过这问题不只单纯取决于晶状体大小,同时还和光线波长有关。波长越短的光看到的分辨率越好。这或许就是为何现在的昆虫,以及早期的(小型的)脊椎动物,都可以看到紫外线,因为对于小眼睛来说,紫外线可以带来较佳的分辨率。人类因为有较大的晶状体,所以不需要看到紫外线,因而可以舍弃这一段在光谱上来说对眼睛有害的波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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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细菌的视紫红质十分常见,它们的结构和藻类与动物的视紫红质十分相似,基因序列则和藻类的视紫红质有关系。细菌不只用视紫红质来感光,也用它进行某种形式的光合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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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进化的跃升:40亿年生命史上10个决定性突变 第八章 热血——冲破能量的藩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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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血反应新陈代谢的速率,而新陈代谢速率反应我们的生活节奏。如果我们想知道自身快节奏生活的原因,就需要看到整个生命进化史,要看到极端气候其决定作用的时候。那时哺乳动物的祖先在地下气喘吁吁,恐龙正称霸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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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首美国童谣这样唱:“你是一个火车驾驶员,时光从旁快速飞逝。”很多人可能还记得一些儿时情景,你或许曾坐在爸爸的汽车后座,感觉时光一分一秒过去,缓慢到让人抓狂,好像永远到不了终点。于是你不停地问:“爸!我们到了没呀?”又或许很多读者也还记得,曾担忧地看着自己的祖父母或父母渐渐年迈,举止缓慢像蜗牛,到最后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数小时对他们似乎只不过数分钟。这两种极端是我们生活中会体验到的时间节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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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需要是爱因斯坦,也能知道时间是相对的。不过爱因斯坦所建立的时间与空间定律,用在生物学上更让人印象深刻。英国著名主持人克莱门特·弗洛伊德曾说:“如果你下定决心戒烟、戒酒、戒女人,你并不会活得更久,只不过感觉活了比较久。”[1]但实际上儿童时感到的时光飞逝与老年时感到的时间蜗行都是真实的。这和我们的内在设定有关,也就是说,和我们的新陈代谢速率、心跳速率与我们细胞燃烧食物的速率有关。就算在成人也存在活跃的与懒散的差异。大部分的人都会慢慢改变新陈代谢速率。我们的行动渐渐趋缓,身体渐渐变胖,这些现象完全取决于新陈代谢速率,而每个人的速率都不同。两个人就算吃一样的东西,运动量也一样,但是在休息的时候所燃烧的卡路里量还是会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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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恐怕没有任何差异,比热血动物和冷血动物两者新陈代谢速率的差异更大了。虽然我用的这几个词语,常让生物学家敬而远之,不过它们对大众来说却十分生动清晰,准确性一点不输那些拗口的专业术语,比如“恒温”或“变温”。我注意到一件令人好奇的事,就是在生物学里很少有其他特征如热血动物这般让我们感到自豪。比如在期刊或网络上,常常可见各种针锋相对的争论,争辩恐龙究竟是热血动物还是冷血动物,激烈程度根本无法用理性去解释。或许,对某些人来说这种区分,关乎我们生而为人的尊严,关乎我们对抗的只是巨大的蜥蜴,还是一种聪明狡猾、移动迅速的怪兽,以至于每天必须提心吊胆、绞尽脑汁才能存活。看起来,我们哺乳类对于过往那段悲惨岁月仍心怀怨恨,那时我们还只是毛茸茸的小动物,必须为躲避当时的头号猎食者而被迫蜷缩于地底。但无论如何,那也是1.2亿年前的事了,不论如何衡量都很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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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热血动物讲的就是新陈代谢速率,也就是生命的节奏。热血好处多多,所有的化学反应,温度越高反应越快,维持生命的生化反应自然也不例外。在对生物有意义的温度区间里,大概0~40℃,生化反应在动物体内的表现有天壤之别。在这段区间里,温度每升高10℃,氧气的消耗量多两倍,按理来说就可以多提供两倍的耐力与力量。所以一个动物体温若是37℃,就比27℃的力量大两倍,就比17℃大四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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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在很大的程度上,温度本身并没有太大的意义。所谓热血动物并不一定比冷血动物更热,因为大部分的爬行类都有一套吸收太阳能的办法,可以把它们的核心温度增加到和哺乳类与鸟类一样高。当然爬行类无法在晚上维持这样的高温,但是哺乳类和鸟类到了晚上一样需要休息。虽然它们也可在夜间降低自己的核心温度来节省能量,不过哺乳类与鸟类很少这样做,就算做了也降得不多(蜂鸟倒是经常处在昏迷状态以节省能量)。在这个节能减碳的年代里,哺乳类的行为恐怕会让环保主义者气得跳脚,我们的恒温器被定在37℃,不管需要还是不需要,一天24小时,一年365天,天天如此。其他替代能源想也别想,我们无论如何不可能像蜥蜴一样利用太阳能,我们永远只能利用内在的煤炭火力发电厂来生产大量热能,因此我们留下大量的碳足迹。哺乳类天生就是环保不良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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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你会认为,哺乳类到了晚上仍然火力全开,是为了保持一大早就头脑清醒取得先机。但是蜥蜴将体温升高到可以活动的程度也花不了多少时间。举例来说,美洲的无耳蜥蜴在头顶有一个血窦,通过它可以很快地加热全身的血液。每天早晨无耳蜥蜴会把头伸出洞穴外晒太阳,同时张大眼睛保持警戒,看看有无猎食者,一有危险它们就会迅速缩回洞里。大概只用半个小时,就加热到能出外探险的程度了,这样开始一天的工作倒不失为一种惬意的方式。通常来说,自然进化不会只满足于一种功能。有一些蜥蜴头顶的血窦和眼睑连接,一旦被猎食者抓到,它们会奋力把血液射向猎食者,比如狗之类的动物,而这味道对猎食者来说,并不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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