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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们回头看曾经做过的实验,就是把基因组从一个物种移植到另一个物种身上,很多人出于宗教的原因试图反对进化论,并且坚持基因点变异和选择模式这个说法最大限制了达尔文主义式进化,他们还论证了复杂性为什么不可能从实验中产生。但我们从染色体移植中看到的却是,我们可以在一瞬间在一个物种里获得100万个变化。这不仅是在实验室才会发生。回过头去看看历史,我们看到物种会进化就是因为拥有新的染色体。当它们获得一个新的染色体时,这就像是把一个装满软件的新驱动装进你的电脑里,它会立刻改变你做事的能力和鲁棒性。我们的细胞也能这样做。在我们的肺里,就有正在发生的达尔文主义式的进化。在这间屋子里的每一个人的肺里都有不同种类的细菌,因为当你们的免疫系统攻击那些细菌有机体时,它们的基因密码存在内置的机制一直发生细微的变异,从而创造出不同的蛋白质去对抗我们的免疫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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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由我们的抗体来作选择的例子,而且我们的生理一直在改变选择。我们在一直在改变对物种的选择,这也许可以选择出能够在二氧化碳更多的环境里生存下来的物种。当我乘船环游世界的时候,最令我们感到困扰的事情之一就是,我们所看到的海洋里几乎都有塑料垃圾。在整个环球航行中,我们没有看到任何没有垃圾的地方,没有看到一个完全未被污染的海滩。但是下面我们来说一个新环境:在印度洋发生了严重的海啸之后,当我们穿越印度洋时发现,那些被人类丢弃在海滩的拖鞋,变成了螃蟹的筏子。所以我们给螃蟹提供了一个新的栖居地,它们可以乘着人类的拖鞋在海洋里飘游。我们相当强烈地影响了我们星球上的进化。我想说的是,我们需要经过深思熟虑再去做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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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查德·道金斯:我想回到布罗克曼提到的弗里曼·戴森的那句话。我其实并不是完全不赞成他的观点。我唯一不赞成他的一件事就是,他谈论的自然选择就像是说,尽管曾经自然在不同物种之间进行选择,但是现在自然已经不再做选择了。但是,他所说的最有趣的一点是,在一个相当早期的进化阶段,那个进化阶段更加开源,细菌以一种不加选择的方式进行复制和利用信息,而这正是我们现在能够做的,既利用像文特尔这些人所做的基因信息,也有其他种类的信息:文化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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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这里有一个有趣的含义,就是这个进化阶段依然处于戴森称为达尔文阶段的中间过程,而他说的达尔文阶段的真实含义是,就像我说的,通过性来完成信息交换的高度仪式化的阶段,这是与开源系统相反的仪式化,细菌依然在开源地进化,人类的生物技术现在也在这么做。我通过“仪式化”这个词要表达的意思是,在每一个世代里,确实有50%的雄性基因和50%的雌性基因放在一起去创造一个新的个体。现在,这是高度程式化的、仪式化的、彬彬有礼的基因信息交换的方式,这接替了细菌系统,形成了我们称为物种的概念,因为一个物种只不过是个体的集合,是这些个体参加了这个基因交换的“盛装舞会”。在更早期的不加选择的阶段,基因一直被随意乱放,在这个阶段被取代了之后,我们重新回到了一个新的不加选择的阶段。但是我不会一笔勾销戴森所说的达尔文阶段。这已经持续进行数十亿年了,并还将在我们周围持续下去,并不会理会人类现在所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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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雷格·文特尔:你还记得你曾用过“男生会犯的低级可笑的错误”(schoolboy howler)评论过戴森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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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查德·道金斯:我确实曾经用过这个词,但那是针对他所说的其中一点,他说自然选择是关于一个物种取代另一个物种的过程,这确实是一个低级可笑的错误。很多人都认为,达尔文主义式的选择意味着,一个物种灭绝了,而另一个物种就会兴起。这可不是达尔文主义式的选择,这是物种灭绝。这是完全不同的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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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翰·布罗克曼:我也要为戴森说几句话,他依然坚持他是正确的。在科学中,有一件有趣的事情就是,争议就是人们合作的方式,是他们推进思想的方式。通常这是很文明的。在这个案例里,大家也是相当和善的。德国的两大报纸,《南德日报》(Suddeutche Zeitung)和《法兰克福广讯报》(Frankfurter)都曾在专栏报道过这个事件。其中一份报纸上说,如果这场争论发生在德国的话,就会出现场面失控和拳脚上阵了。但是现在这里所有的听众看起来都如此冷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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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雷格·文特尔:就道金斯所说的关于达尔文和进化最简单的概念,我想从中挑选出一个论点来讨论一下。事实上,我们在环境中所发现的正是对科学界而言最大的惊喜之一。大多数人预期只有一个优势物种。而我们曾发现有上千种、上万种具有紧密联系的有机体,基本上它们拥有同样的线性基因组(由于基因变异才出现后来大量不同的物种),但是没有一个占主导地位的有机体。对于这个紧密联系的有机体的共同体,也许其中没有有机体走向灭亡。或者说,如果它们之中存在灭绝的物种,那么就确实会有上千个有机体去取代灭绝的物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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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认为,我们在进化上的问题在于,它一直都被过于简化了,因为我们一直在关注这个可见的世界,而这个星球上的大多数生命都处于不可见的世界里。在一毫升的海水里,就有100万个细菌和1 000万个病毒。在这间屋子的空气里(我们一直在做空气基因组计划),你们所有人在这个小时里就呼吸了至少1万种不同的细菌,也许还有10万个病毒。我会仔细地关注坐在你们旁边的那个人,看看他们在呼气时都呼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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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我们生活于其中的生物学的世界。进化每时每刻都在发生,而不仅只是发生在长劲鹿、大象和袋鼠等物种的形成过程里,还发生在数以千万计的物种上,不管我们是否能看见,它们始终都在影响我们这颗星球的新陈代谢。我们所呼吸的空气就是来自那些有机体。这颗星球的未来就在那些有机体身上。而问题在于,如果掌管了那些有机体的设计,我们会在任何方向上改变原有的平衡吗?或者说,这只是现实世界中的一小部分,我们只会影响工业过程,而不会影响这颗灵动的星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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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查德·道金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对生命的愿景甚至要更加激进,因为对于你所说的长劲鹿、袋鼠和人类,我会把它们都当作不过是各个紧密联合的社会里的另一个病毒的集合。所以我应该说,长劲鹿的基因池,或者人类的基因池,或者说袋鼠的基因池,都是一个巨大的病毒社会。我是在宽泛的意义上是用“病毒”这个词的。我用这个词,是因为你所说的病毒和细菌,是普遍意义上的生物,它们就在海洋里,就在空气里。但是另外还有一类病毒,它们聚集在各种庞大的俱乐部和社会里,这类病毒就是你我。而且就一个DNA片段而言,创造一个生命有各种各样的方式。有些方式就是在空气里或者水里自由漂流着。另外一种创造生命的方式就是和其他DNA聚集起来,创造出一个基因组,影响这个生命的表现型,影响它们所在的躯体,从而把自身传递到未来世代里去。结果都是一样的,只是创造生命的方式不同而已。整个生物圈就是一个庞大的集合,聚集着纵横交错互动的DNA,其中一些DNA从一只袋鼠跳跃到另一只袋鼠,或者说从一只长劲鹿跳跃到另一只长劲鹿,但都是通过正常的有性繁殖路径达成的;而其他的DNA是从空气里跳跃到水里变为不同的物种。但是其实都是同样的东西在互动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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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雷格·文特尔:我想,事实上这种跳跃可以跳得很远,它们甚至可以在星球间跳跃。我们发现有的有机体可以承受住300万拉德的辐射。它们会完全变干。这已经证明,它们可以轻易地在外太空存活下来。我们每年在地球和火星之间大约会交换200公斤的物质。毫无疑问,我们就是在交换那些有机体,问题在于它们可以转移多远。我们正在研究太空尘埃的胶状物,看看能否在其中发现DNA。如果那些有机体掩藏在彗星里,或掩藏在任何其他的物质里,那么它们确实可以持续存在上百万年,甚至还有可能会发现一个新的水源,并且重新开始复制。我们的病毒不仅只是可以影响邻家女孩,还可以影响整个宇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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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查德·道金斯:在你一直描述的实验里,有一种珍贵的美感,因为达尔文就做过同样的事情,但他研究的是,生物体从一个大陆到另一个大陆的迁移。出于理论原因,达尔文论证,有生命的事物有可能在海水里经历过很长的旅程后,或者经历过其他的迁移环境依然能够存活下来。达尔文所做的实验可以类比于你们所做的实验,他是拿种子做实验的,并且证明种子可以经历过很长的时期,时间长到足够可以从一个大陆漂流到另一个大陆,它们依然可以存活下来。这真是一个美妙的类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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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雷格·文特尔:我确信,我们会在火星上发现细菌生命,但它是否能够活跃地繁殖却是一个问题。不过它不会与我们在地球上所看到的有什么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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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查德·道金斯:但是它可能是来自于地球的细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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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雷格·文特尔:它可能要么源自于火星又来到了地球,要么源自于地球又入侵到火星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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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翰·布罗克曼:你们考虑过地外行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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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雷格·文特尔:迪米特尔·萨塞洛夫说过,在我们自己所处的星系里,大约有10万颗行星的环境支持生命的生存。我们将会发现一个普遍的生命概念。在任何我们将会发现智能生命的地方,我们都会发现生命是一个设计的概念。它是一个电子的概念,一个信息概念。我们可以把生命当作一个数据信息,让它在宇宙中迁徙,其他还有些人,在他们的实验室里可以依据那些数据信息建造基因密码,并且复制它。也许,把我自己的基因组公布在互联网上,会产生超乎我想象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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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翰·布罗克曼:你用了“设计”这个词,也就是你推断生命是一种技术。但这可能是正确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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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雷格·文特尔:生命是一种机器。当我们学会怎么去改变生命构造,并且复制生命的时候,生命就是一种技术形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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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翰·布罗克曼:道金斯的一位牛津大学同事约翰·杨(J. Z. Young),在1951年的里思讲座上说过:“我们创造工具,而且通过对工具的利用,我们还塑造了自身。所以,如果生命已经变成了一个工具、变成了一种技术,那将会怎样改变我们对自身的理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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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雷格·文特尔:这个问题在最初研究基因密码的时候就提出来了。很多人争辩说,通过研究我们自身的基因密码,并且理解基因密码,我们会消弭人性。这是一种过分简单的观点。关注我们的基因密码,并且试图去理解我们是怎样从100万亿个细胞里的2.2万个同样的基因中变成了布罗克曼、变成了道金斯的。我想,这种理解比起从宗教或诗歌形式中获得的启示都要更加令人着迷。我不认为理解基因就会消弭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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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翰·布罗克曼:现在这听起来是令人着迷的。但从现在开始的25年之后,对于下一代人,这听起来就是老生常谈,并且是理所当然的了。世态是会变迁的。在所有相关的理论中,我并没有看到宗教的立足之地。我认为我们将会与其他人以不同的方式关联起来。控制论的整个思想是认识论中一次巨大的突破,这颠覆了我们看待彼此的传统方式。我们走上了一条实证之路,直到撞上了一堵南墙,然后回过头来重新审视这一切。这也是我们现在所处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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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雷格·文特尔:当然,这确实改变了对互联网病毒的定义。如果我们可以获得一个真实的病毒,并可以将它的基因数据化,我们就可以把它上传到互联网上,而且其他人可以建造出同样的病毒。或者,更有意义的是,我们可以利用类似的方式让一个细胞可以基于阳光里的二氧化碳创造出辛烷。对我们而言,所有看不到的事物我们也不会对其有所认识,我们就是这样一类物种。利用基因改造生物这种做法最早出现在欧洲,我最担心的是数以万亿的有机体会通过压舱配重水传播开来,当轮船在一个港口卸下货物后,就在当地装配压舱配重水,然后带到世界上的其他地方,从而污染了这些地方。自从轮船开始携带压舱配重水后,这种事情就一直在发生。我们是在进行跨地区的污染。每一艘轮船装配压舱配重水时都在做达尔文所做的实验,当轮船驶入其他某个地方,就把压舱配重水排放出去,从而转移了数十亿、数万亿的有机体和病毒,导致那个地方的环境不能再正常地维持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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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翰·布罗克曼:或许听众感兴趣的是,你们和国家政府合作的冒险之旅,就是你们在南太平洋对海水进行的调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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