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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部其他很多特征也为我们成为杰出的长距离步行者和奔跑者做了很多贡献。我开始痴迷于这样一个观念:人类进化出具有长距离奔跑的能力,进化成可以长距离行走的物种,基本上就是进化成像运动员那样利用身体。这些进化的踪迹就在我们的头部,连同大脑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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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变得对头部、脚、奔跑、运动能力和人类进化之间的关系感兴趣,还有一个原因在于,这也是学术研究和生活之间的一种互动。我热爱跑步,我在青少年时期就开始跑步了,但我从来没有成为过田径运动员,我也从未为了慈善事业而跑步。我跑步,仅仅是因为这让我的双脚舒服。高中时,如果我一周之内不跑几次的话,我就会发疯。渐渐地,我开始成为一名慢跑健身者。我在大学时也跑步,在读研时也跑,当我成为教师时也在跑。一周只跑几次,一次只跑几公里,只是为了保持头脑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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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开始去研究奔跑的进化,和那些让我们拥有跑步技能的头部特征时,我开始更多地思考我自己的跑步。在我弄清楚之前,这就已经在我的研究与业余时间之间建立了有趣的反馈关系了。我们做了一些实验,目的是弄清楚手臂是怎样固定头部的。我们试图弄明白,若没有手臂的帮助,人们在跑步时会是怎样的呢?当被试者在跑步机上跑步时,我们会给他们穿上束身衣,或者让他们同时双手拿着水杯,各种情况我们都做了。我记得,当我在马萨诸塞州坎布里奇市的几个公园里跑步的时候,我把手臂举在头上,我就听到一些人说:“噢,很明显那个人不知道怎么正确地跑步!”我想那种情形很搞笑。但是我也意识到,他们也许说的没错。尽管我确实热爱跑步,但我实际上并不是一个优秀的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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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们开始研究裸足跑的时候,我和一名同事丹尼斯·布兰布尔(Dennis Bramble)在《自然》杂志上发表了一篇论文《耐久跑和人族的进化》(Endurance running and the evolution of Homo),来论证跑步的进化。我们从头部开始论证,人类进化出长距离奔跑的能力。我们的进化历史踪迹表明,我们是在200万年前开始奔跑的。奔跑对于狩猎能力的进化很重要,使得早期人类的狩猎活动成为可能,并且帮助我们解放了大脑尺寸的约束,也正是在狩猎和奔跑之后,人脑的尺寸才开始增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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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2005年波士顿马拉松比赛之前不久,一场东北风暴席卷全城。大雨倾盆而下,参赛者担心他们要怎样在这种天气条件下跑完马拉松。顺便说一句,我也曾在东北风暴里跑过一次马拉松,所以我能够告诉大家这有多恐怖。我做过一场大型的公开讲座,来谈论跑步的进化史,以及为什么我们能跑完那次波士顿马拉松比赛。当时前排坐着一个人,他有一把大胡子,穿着吊带装,但最有意思的是,他穿着包在布基胶带里的袜子。我记得我当时以为他是在哈佛广场,跑进来躲雨的流浪汉。但事实上,他是一名哈佛校友,住在波士顿南部的牙买加平原,他开了一家自行车商店。会后他找到我说:“你知道吗,我热爱跑步,但我憎恨穿袜子,所以我是光着脚跑步的。实际上,我不喜欢穿鞋子。很明显人类可以进化成赤脚跑步的。那我是个怪人还是正常人呢?”我当时想:“这是一个多好的问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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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对于赤脚跑步几乎是一无所知。很显然,数百万年前,人类确实是光着脚奔跑的,所以,从进化的视角来看,他一定是个正常人,而像我这样穿着鞋跑步的人反而是不正常的。在那个时候,我还一直在与足底筋膜炎作斗争。起床之后刚走的那几步路,会使我的双脚疼痛,因为脚底发炎了,足底筋膜就是一层结缔组织,它肿胀起来了,而且严重供血不足,很难治愈。我那时每跑400公里就要买新的跑步袜,那袜子还挺贵的。所以我当时就想:“我们应该研究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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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拿到了他的邮箱地址,并带他去我们的实验室,让他在实验室里光着脚跑。当我们让他在测力板上跑步时,他以优美轻柔的方式跑着。大多数美国人跑步的时候是用脚后跟先着地的。我们穿着那些又大又厚的有缓冲垫的跑鞋,它有很多支撑和缓冲作用,这就会让我们穿起来很舒服,让人着力在脚后跟上。但是,这个家伙却不是脚后跟先着地,他是前脚掌先着地,脚掌着地之后,脚后跟才触地。他也没有感受到冲击峰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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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冲击峰值是指两个物体的动量交换时产生的冲击力。动量就是质量乘以速度,当一个物体突然停止不动的时候,就会交换动量。比如,当你把很重的东西摔落在地上,就会产生一股力量的峰值;当你掉什么东西在地上,你会听到声音。但当人们前脚掌先着地,就没有峰值力,因为这是软着陆。不过没人会有耐心去关注这一点,因为大多数人都是脚后跟先着地,而不是前脚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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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之前当我们在做头部固定的实验时,我就开始讨厌那些前脚掌先着地的人了,因为他们的头部并不会很晃动,他们着地的时候也很轻巧。直到这个家伙在测力板上跑步时,我才突然意识到,他一定是正常的,而我一定是不正常的那个,因为我还穿着愚蠢的价格昂贵的跑步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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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开始让其他赤脚跑者来实验室,发现他们都是以这种方式跑步的。如果你脱下鞋子,沿着马路跑步,如果你是脚后跟先着地,你很快就会停下来,因为那样跑起来很痛,你做不到每跑一步都重重地着地。你很快就会转换成让脚掌先着地,因为那样没有很强烈的冲击力。所以,我们做了一些研究,去弄清楚其中的机制,以及物理学原理,结果证明这是一个有趣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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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也去到非洲,去观察那些从来不穿鞋子的人。这让我意识到,跑步是一种能力,而我们却用技术钝化了这种能力。我们穿上那些花哨的跑鞋,我们喝运动饮料,但是我们不再真正去关注我们的身体到底是怎样运转的。我们没有在真正意义上奔跑得很好。世界上最好的跑者生来就是光着脚跑步的,他们都是优异的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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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过去的5或10年里,我做了很多观察,不仅只是关注我自己跑步方式、我自己是怎样使用身体的,我还关注西方世界之外的人们是怎样使用他们的身体的,他们的能力有哪些,那又会启发我们怎么在受伤的情况下使用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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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所在做的事情的一部分,也正是生物学和进化生物学里一项逐渐展开的、蓬勃发展的运动,我们希望这项运动能成为科学界更广泛的运动的一部分。这项运动就是,利用进化来启示我们怎样利用我们的身体,还有医学。有一门正在成长的学科叫作进化医学,最初是由乔治·威廉斯在20世纪90年代开展起来的。他和兰迪·内瑟(Randy Nesse)合著了一本很重要的书,叫作《为什么我们会生病》(Why We Get Sick),从而开辟了进化医学这个领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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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很多进化生物学家一样,我也深受《为什么我们会生病》这本书的启发。实际上,我开始着迷于这样一个问题,对人脑、跑步和运动能力进化的研究,到底对当代人类的健康有多重要。进化生物学不仅和大众没有建立关联,也没有和其他生物学分支的人建立关联,特别是没有与医生建立联系,而医生本应该对进化感兴趣,然而并没有。他们依旧认为,进化和医学没有关联。实际上,如果你把“进化”这个词放进国立卫生研究院的拨款申请书里,这大概是最快拿到驳回意见的方式。人们只是认为进化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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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对跑步进化的研究触动了这根神经。自从在2004年发表《生而为跑》(Born to Run)的论文之后,我收到了1 000多份邮件。而最近,在发表赤脚跑步的论文之后,我数不清我到底收到了多少封邮件。我依然每天都会收到5~10封邮件,它们来自于世界各地的赤脚跑者和穿鞋跑者。他们确实对跑步的进化很感兴趣,不仅是因为这解释了为什么他们喜欢跑步,也因为理解跑步和行走的进化,能够解释为什么这对人体健康有益。更重要的是,从我自身的视角来看,这也部分地启发了我们应该怎样使用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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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究赤脚跑步,会帮助我们去理解身体是怎样进化出跑步能力的。我们并没有进化成需要穿缓冲鞋才能跑步的人。但我们进化成为可以轻巧地跑步的人,不过穿鞋落地其实很伤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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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突然想起,进化医学所完成的很多事情其实主要在于传染病和繁殖方面。对于像结核病、猪流感和禽流感这样的疾病的进化,我们做了很多研究。因为这都是与人类有着直接紧密关联的进化问题。我们花了大量时间去研究进化医学、思考繁殖问题、父母与后代之间的冲突,还有胎儿、能量和营养这方面的问题。但是进化医学也与我们身体的其他很多方面紧密相关,包括肥胖病、癌症、膝关节问题、扁平足、外胫炎和下背痛。这立刻又触动我的一根新神经,因为我意识到,通过研究人体的进化,我们可以去解决那些棘手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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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说,很多人都害怕跑步,因为每年有30%~70%的跑者(取决于你怎么衡量)受伤。最常见的受伤就是下背痛。每天有大约70%~80%的人遭受下背痛,而且这种病痛几乎都是非特异性的,也就是说,我们不知道引起疼痛的原因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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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通常都说,人们下背痛的原因是,因为我们进化成了两足动物,而两足行走是最愚蠢的使用背部的方式。但是,这样说毫无意义,因为如果背痛如此难受,那么自然选择当然就会降低背痛这种普遍性与严重性。实际上,如果你向研究狩猎-采集者的人询问这个问题,他们大多会说:“实际上,仔细想来,我不记得有哪个狩猎-采集者说,他们背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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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生活中充满失眠和便秘的困扰,但这两种症状都是最近(相对古人类来说)才出现的。它们都是新出现的疾病,是由于我们误用身体所致。我现在所做的研究是,探讨我们怎样优化对身体的使用,特别是在肌肉骨骼系统里,避免损伤和疼痛,避免让人不能正常锻炼身体的残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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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会说,现在导致我们生病的各种方式都有一个共同的起源,基本上也就是资本主义的起源。你想想肥胖症,是因为我们创造出工业食品,使糖和食用油变得极为便宜。我们变得对食用油和糖有一种深深的渴望,是因为这些东西曾经在我们的进化史上是稀缺的重要资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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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鞋子、沙发或电梯这样简单的东西,我们也同样渴望。我们总喜欢找方便。以前的狩猎-采集者通常总是处于能量平衡的边缘,他们几乎无法获得足够的食物去满足自己和家人的需要,所以作为狩猎-采集者,不用费力就能够轻松生活,这很令人向往。不管什么时候,我们看到电梯或自动扶梯,我们总会不自觉得去使用。已经有很多实验表明,如果有一部电梯在楼梯旁边,只有3%的人会爬楼梯。大多数人都喜欢乘电梯。我相信,这种喜爱在我们的大脑里是根深蒂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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鞋子是另一个有趣的例子。我们喜欢舒适,而且我们有这样一种观念,让人舒适的东西一定对我们有益。所以人们会买舒适的鞋。那么,从什么时候开始,舒适与健康之间开始存在关联的呢?我认为,很多鞋子让人很舒适的设计确实也会让人受伤,鞋子里的足弓垫令人舒适,因为有了足弓垫,你脚部的肌肉就不用费力去支撑你的足弓了。这就像是整天乘坐电梯一样。如果你让小孩子穿上有足弓垫的鞋子,渐渐地他们的那些肌肉然后就会萎缩,或者就不会正常地发育。有数据证明,有25%的美国人足弓下塌,这是一个令人惊讶的统计数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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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做研究的那些肯尼亚村庄里,那里的人不穿鞋子,我没有发现一个人足弓下塌。那里根本就不存在足弓下塌的情况。也许我们最终会像发现黑天鹅一样,找到有一个人足弓下塌。但是那些足部疾病在这里一定极端少见。虽然他们的足底会有各种污垢,也会遭遇其他问题,但是不会出现足弓下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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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一直在营销和售卖各种产品,因为它们令人舒适。空调让我们舒服,但它就一定对我们有益吗?也许并没有。还有很多东西也同样如此,比如安乐椅。想想椅子现在对我们造成了多大的伤害吧。无数的论文和研究表明,是椅子让我们背疼,因为椅子缩短了我们的髋部屈肌,让我们的背部变得虚弱,让我们变得习惯于久坐。坐在椅子上,让我们的寿命减少了几年,但是我们喜欢椅子,因为它们令人舒服。有靠背的椅子在非洲的村庄就很少见。我们喜欢舒适,也有人靠售卖使人舒适的产品而赚得盆满钵满,但是我要挑战“舒适通常对我们有利”这种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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