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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点，也是伊东老师的建筑令我很好奇的部分——为什么伊东老师每每设计这些高难的反转式建筑，它们的外观都那么不可救药呢？外观都是没精打采的。就此问题我问过伊东老师，结果他回答说：“我希望压根儿没有外观——可是又不可能没有外观，所以就勉为其难地弄了个外观。”多摩美术大学图书馆的外观上，弧形的部分都镶着玻璃，其实用那玻璃也是没有更好的选择是吧（笑）？伊东 嗯，其实是的。我每次镶玻璃的时候都会想“我怎么又镶上玻璃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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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森 总之伊东老师的建筑会通过反转制造出一个神奇的空间，我觉得这一点对以妹岛和世为代表的那帮年轻建筑家产生了不少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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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东 今天妹岛女士可是在场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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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森 哎呀，冒犯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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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东 妹岛女士已经不属于年轻人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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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森 总之伊东老师总是能创造出一些非内非外，用语言很难描述的独特设计——我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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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转的建筑不可用理论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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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东 我有个简单的故事，想听听中泽老师的意见。我是在诹访湖畔长大的，家里有一条从诹访湖的湖底温泉接出来的水管。因为从早上起粗管子里就会放出温泉来，所以我从小学时就会在早晨泡温泉。而且我还是巳年生人，也就是属蛇。我喜欢水平的、长形的东西，还特别喜欢管道，是不是感觉这些跟我成长的环境以及出生的年份有什么关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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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摩美术大学图书馆（外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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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影 石黑摄影实验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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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摩美术大学图书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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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层内景/2007年竣工，东京都八王子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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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影 伊奈英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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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泽 说不定是有关系啊（笑）。在诹访地区确实有很多关于蛇的神话和传说。有个说法说蛇会在两个相隔很远的水池之间来来回回，甚至从诹访湖发源的河流也叫作天龙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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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森 说起伊东老师儿时的温泉这事儿，我曾经看过照片，吃了一惊。因为是从地下引的诹访湖中的温泉水，所以从诹访湖的湖面上伸出一条铁管，一路向着伊东家延伸过去。真没想到伊东老师的生活离诹访湖如此之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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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泽 之前藤森老师说的“反转”这一点也与此有关系。绝大多数宗教建筑都暗藏着反转的要素，比如佛像就是如此，而将这一点最如实地反映出来的就是观音像。最古老的观音像是十一面观音，这种观音的头上涌出许多的佛面，从顶上看去的效果是螺旋形的，旋转着向外迸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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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人非常喜欢十一面观音，而观音像又大多放置在水源地，也就是古代人祭祀蛇神的位置。据说将佛像放置在过去祭祀蛇神的地方，佛像起着镇住古神的作用。但是就十一面观音的情况而言，十一面观音的本质就是蛇，所以应该看作是大地的力量向外迸发，因此才有在观音的头上涌出佛面这样的构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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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举个例子，比如婆罗浮屠，佛像围在佛塔的四周，这也是一种反转。可以说婆罗浮屠的结构就是，原本在腹中，也就是在子宫之内的诸多佛像向着外侧喷放出来，反转出现在了外部。人们还常说古时候的房子是在模拟母亲的子宫，回到有炉灶的家中，整个空间就成了一个子宫，一家之中的女性力量之类的东西通过炉灶向上喷放出来，是这样的一种结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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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个角度说，伊东老师不是在建筑上面种了草吗（福冈岛城中央公园中心设施Green Green）？种草从古时候房子的结构来看，恰恰就是将内外翻转，将内侧露在外面的状态。其实将反转表现得最典型的日本建筑，是伊势神宫。伊势神宫的千木（建筑上交叉的木梁）结构，是屋顶从下方向上延伸，反转过来向着上方敞开的。但是现代人都没怎么理解这一扭曲以及这其中反转的含义。很抱歉说到这里我又要提起矶崎先生了，他写过一本关于伊势神宫的书，但他从千木的构造中只解读了“对建筑的意义”，没有理解到这种包含扭曲的Y字形结构的用意。用欧洲学派堆砌理论的方法，是无法完美地阐释这种独到的内部向外侧延展的反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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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森 如果试图用理论的逻辑去解释，就会出现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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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泽 没错，因为对象本身就是矛盾的。在我看来，伊东老师所做的，就是试图将这种矛盾收纳到建筑中来。古代的建筑基本都带有矛盾。还有，我去看藤森老师的茶室（飞空泥舟）的时候也有同样的感觉——这人的思考方式跟绳纹人一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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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在建筑史的课本和欧洲学派的建筑理论中是没有的，或许它们是古老而特殊的建筑方法，但这种理解世界、塑造形态的方法确实是曾经存在过的，而且在过去是主流。然而在欧洲文明的势力扩张并掌握了文明的霸权之后，这种方法就渐渐消失了。在日本，这种方法则是因神道的发展而受到了压抑，因为压倒绳纹文化的是弥生文化。弥生文化创造的是线性空间，而绳纹的形态却是反转矛盾体。古代的日本也认为这种非合理性是“负面的”而抑制了它，以至于只是在诹访勉勉强强地有所残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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