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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290891 在《列子》之“汤问”篇中,借着创造天地的神话,提到大海之中有五座神山,一曰岱舆,二曰圆峤,三曰方壶,四曰瀛洲,五曰蓬莱。这些神山是怎样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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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290893 其山高下周旋三万里,其顶平处九千里。山之中间相去七万里,以为邻居焉。其上台观皆金玉,其上禽兽皆纯缟,珠玕之树皆丛生,华实皆有滋味,食之皆不老不死。所居之人,皆仙圣之种,一日一夕飞相往来者,不可数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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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290895 这就是中国自古以来的“蓬莱仙岛”的想象。道家的想象力创造了仙人,又创造了海外的仙岛,让劳苦求生存的中国人半信半疑地祈求了几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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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290900 ·四川汉画像砖 其下部似为自流井之描述,上部则群山层叠,人、兽、树木穿插其间,反映对自然之美的向往。美丽的山林与神仙世界的联想因而产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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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290902 然而这种不老不死的仙人之说,已经离开老庄思想甚远了。一种倡导清心寡欲、过自然无为的生活的思想,居然发展为不食人间烟火,高来高去的仙人思想,真是老、庄所始料不及的了。使我们特别注意的,是仙人的生活环境是奢华富丽的,是超乎帝王的。一种为个人与统治者修养人格的学说,竟发展为想入非非的穷奢极欲的白日梦,对中国历史来说,实在是非常不幸的。《列子》在卷三“穆天子”章的开端,就说了周穆王招待“化人”的故事。这位“化人”之能耐甚大,可以“入水火,贯金石,反山川,移城邑”,可以“乘虚不坠,触实不硋,千变万化,不可穷极”。周穆王招待他,“敬之若神,事之若君”,把自己生活中最好的东西都奉献出来。这位“化人”完全不满意,不但觉得宫殿太卑陋,御厨的食物太腥臭,对天子的小老婆们也认为“膻恶不可亲”。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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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290904 穆王乃为之改筑。土木之功、赭垩之色,无遗巧焉。五府为虚,而台始成。其高千仞,临终南之上,号曰中天之台。简郑、卫之处子,蛾媌靡曼者,施芳泽,正蛾眉,设笄珥,衣阿锡,曳齐纨。粉白黛黑,珮玉环,杂芷若以满之。奏《承云》、《六莹》、《九韶》、《晨露》以乐之。月月献玉衣,旦旦荐玉食。化人犹不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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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290906 像这样的招待,这位“化人”居然仍不满意,实在是很离谱的。这表示“化人”自己的故乡,其生活之奢华是人间所不能想象的了。果然,“化人”勉强住了一阵,就带周穆王到天上去他家里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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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290908 化人之宫,构以金银,络以珠玉。出云雨之上,而不知其下之据,望之若屯云焉。耳目所观听,鼻口所纳尝,皆非人间之有。王实以为清都、紫微,钧天、广乐,帝之所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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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290910 周穆王在天上向下俯视,看到自己的宫榭,相形之下,不过是一堆乱柴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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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290912 这类故事对后世的影响是不能想象的,对于一般穷苦的平民,很容易形成一种迷信的力量。到汉末,通俗的道教就产生了。这是世界上文明国家中,最倾向于物质主义的、白日梦式的宗教,也是与原始迷信不分的宗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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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290920 ·汉灰陶熏炉(左)汉鎏金铜炉(右) 香炉为汉代最常见之物,其下部为龙形怪兽支撑,似为汉人设想之宇宙。其上为山形,有人物、动物活跃其间。如燃香,则云气缭绕,有如仙境,又似一小型园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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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290922 汉末神话流行之广可自遗留的文物中清楚地看出来。汉人的铜镜,近来出土甚多,汉末至六朝期间,镜上的花纹大多为仙人御风而行的故事。东汉末期的绿釉陶器,用为冥器者亦出土甚多。其中最有趣味者,为俗称“博山炉”之器,器型似半高脚杯,上有盖,为当时金属器之仿品。有趣之处在于盖为山形,象仙山,上有云气、禽兽、仙人,有孔,焚香时,香烟自孔中上升,造成烟云在山间缭绕的景象。这是最有想象力的一种设计,表达了神仙说的广为民间所信仰。另有一种“奁”者,亦为后世误为香炉。为直桶型器,三短足,上有盖,盖呈山形,亦有云气、仙人之形飘忽其间,疑为陪葬物之贮器。近日出土器物如瓿罐等,其上有仙山盖者甚夥,可知仙山是当时人生活中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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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290930 ·汉云气纹漆奁 墓中发掘的器物,时为云气纹环绕,足证云气为升天的象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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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290932 神仙故事对知识分子造成的影响,乃是自身心的修养,发展到“抱朴子”所代表的求仙、成仙的传统。吐纳之术,金丹之法,遂为若干知识分子所喜爱或终生奉行的。这一传统发展出中国的原始化学。同时,在动乱的汉末六朝时期鼓励了不少隐逸分子脱离朝廷,到山林中栖居,以进行求仙的生活。其中有名的例子是魏之嵇康。史载他隐居的时候,有人来访,他都不愿停止他的修道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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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290934 至于“抱朴子”所积极倡导,至一再辩解的神仙存在论,影响于帝王生活者实在无可量计。它的为帝王所接纳,绝不自“抱朴子”开始,应该上溯到秦始皇之前。至少我们知道,秦始皇的求仙活动是史籍所载的。自此而后,不但汉武帝这位雄才大略的帝王舍不得早日死去,而设法求长生不死之术,自秦至明,代代都有死于长生金丹的帝王,其中最有名的是唐太宗。神仙之术对帝王的影响更直接表现在园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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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290936 神仙与“台”有不可分割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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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290938 台是古代园囿中不可缺少的要素。在秦汉之前的上古时代,台就是园林中的唯一的建筑,甚至可以说,台就是园林的全部。这在前文介绍周文王“灵台”与纣王“沙丘苑台”中已提到了。因为在上古,尚没有人造园林出现的时候,帝王为自娱,以登高观览山川之美是很自然的。所以台是一座高的平台,代替高山的作用。《春秋公羊传》对庄公三十一年筑台于郊的评述中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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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290940 礼,天子有灵台以候天地,诸侯有时台以候四时。登高望远,人情所乐,动而无益于民者,虽乐不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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