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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西汉,文人就很欣赏室内器具上自然天成的木材纹理:“制为杖几,极丽穷美;制为枕案,文章璀璨。”(汉刘胜《文木赋》)明代文人更普遍欣赏材质的天然纹理。他们发现“花梨靡刻而文,乌不涅而黝”(明邱浚《南溟·甸赋》),花梨、乌都有天然纹理和色泽。更具体说,花梨木有香,其花有鬼面者可爱;瘿木即枝干外部隆起如瘤者,其剖面花纹旖旎可爱;虎斑木的纹理似虎斑;紫檀木上多虬曲状线纹犹如蟹爪;杉木花纹细者如雉鸡斑,粗者亦可爱(明曹昭《格古要论》)。万历间王圻、王思义的《三才图会》、高濂的《遵生八笺》、屠隆的《考槃余事》、文震亨的《长物志》等著作中都对明代的家具形制、审美以及室内陈设作了精要论述,体现了文人的审美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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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震亨的《长物志》对家具“古制”的论述尤为周详,提倡“几榻有度,器具有式,位置有定,贵其精而便,简而裁,巧而自然也”,重视使用方便,如方桌“须取极方大古朴,列坐可十数人,以供展玩书画”,“坐卧依凭,无不便适,燕衔之瑕,以之展经史,阅书画,陈鼎彝……何施不可”,“藏书橱须可容万卷,愈阔愈古”,反对雕镂繁俗,如说天然几只可“略雕云头、如意之类,不可用龙凤、花草诸俗式,近时所制狭而长者最可厌”,主张保持原木本色,不喜油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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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震亨以简约、古朴为雅,赞美“云林清,高梧古石中仅一几一榻,令人想见其风致,真令神骨俱冷,故韵士所居,入门便有一种高雅绝俗之趣”(《长物志·位置》),批评“徒取雕绘文饰,以悦俗眼,而古制荡然,令人慨叹实深”。这说明当时确也存在着“雕绘文饰”一类“以悦俗眼”的家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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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质坚硬、花纹美丽的明代家具,以天然本色示人,经几百年的使用和流传,表面依然呈现出一种自然的光泽色调、沉静的肌理质感,手感柔和,俗称“喷浆”或“包浆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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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文人欣赏材质的本色之美,反映的正是庄子的美学观。古人有“丹漆不文,白玉不雕,宝珠不饰,何也,质有余者不受饰也”之说。《韩非子·解老》说:“和氏之璧不饰以五彩,隋侯之珠不饰以银黄,其质至美物不足以饰之,夫物之待饰而后行者,其质不美也。”在家具造型和风格的欣赏上,明代家具由于文人参与设计,充溢着文人气质,后世多仿效之,称明式家具。现存明代家具十分稀少,网师园藏有明代家具珍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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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式太师椅(环秀山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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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代雍正、乾隆以后制作的硬木家具,一改明代家具简明、古朴、清雅、文秀的“书卷气”,代之以豪华、富丽、繁缛的“富贵气派”,尤其注重陈设功能,因此,造型结构厚重,用料宽绰,体态丰硕,富有变化,并常采用各种精湛的工艺,加强对形体的装饰,常见通体装饰,没有空白,镶嵌多种美材,雕刻精细繁华,达到空前的富丽和辉煌,有着高度的工艺美,但不免争奇斗富之嫌。太师椅的造型最能体现清式风格的特点:座面加大,后背饱满,椅腿粗壮,整体造型像宝座一样雄伟、庄重。清代家具用材,推紫檀为第一。清廷的紫檀木家具,用料宽绰巨大,雕刻华丽,体现出雄伟、稳重、强悍的气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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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文化的崇文特点在家具上也有表现,不少家具上刻有书、画、诗、铭文。南京博物院收藏的一件明万历年间制造的黄花梨书案上,刻有“材美而坚,工朴而妍,假而为凭,逸我百年”的诗铭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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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州留园明瑟楼内有四只红木藤面靠背椅子,靠背上分别刻有梅、兰、竹、菊四种图案,象征“四君子”,椅子上有仁卿所刻“香谷幽芳”、“岁寒清品”、“青霜坚挺挺,玉露壮森森”等题款。“活泼泼地”内四只藤面靠背椅子均刻有题款,分别为:“直上青云,仿六如居士法。仁卿刻”;“傍水香花种,梅报早春来。壬申夏月芸轩”;“桃花深浅处,似句深浅妆。仁卿刻”;“三径秋风。吴中仁卿刻”。饶有雅趣,使人产生意境联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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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花形桌凳(狮子林问梅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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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读园林(第二版) 六、曲水流觞千古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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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于浙江会稽兰渚山下的“兰亭”,坐落在“千岩竞秀、万壑争流,草木蒙笼其上,若云兴霞蔚”的“山阴道”上。整座园林以流觞亭为中心,散置着鹅池、御碑、右军祠、小兰亭等景点。流觞亭前古柳两株,荷塘一池,这便是一千六百多年前,“书圣”王羲之和当时名士孙统、孙绰、谢安、支遁等四十一人聚会雅集、流觞赋诗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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鹅池(兰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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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觞渊源于水边祓禊的原始宗教活动。西方基督教的“洗礼用水一方面象征着洗去原罪的污浊,另一方面又象征着即将开始的精神上的新生”(叶舒宪译编《神话—原型批评》)。中华自古就有在上巳节举行修禊活动的习俗。据《韩诗外传》记载:“郑国之俗,三月上巳之辰,于两水上,招魂续魄,拂除不祥。”此即修禊。应劭《风俗通义》作了比较详细的阐释:“按《周礼》,女巫掌岁时以祓除疾病。禊者,洁也,故于水上盥洁之也。巳者,祉也,邪疾已去,祈介祉(大福)也。”《后汉书·礼仪志》载:“是月上巳,官民皆絜于东流水上,曰洗濯祓除,去宿垢疢,为大絜。絜者,含阳气布畅,万物讫出,始絜之矣。”曲水宴在中国历史上,可以追溯到西周时期:周公旦引泗水入苑池行曲水宴,当时只是作为祓禊。《晋书·束皙传》:“武帝问三日曲水之义。皙进曰:‘昔周公成洛邑,因流水以汛酒,’故《逸诗》云‘羽觞随波’。又:秦昭王以三日置酒河曲,见金人奉水心之剑,曰:‘令君制有西夏,乃霸诸侯。’因此立为曲水。二汉相缘,皆为盛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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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水流觞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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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穆帝永和九年(353年)暮春三月三日,与羲之同好且皆以文名冠世的名士、名僧,少长咸集于兰亭曲水之畔,以觞盛酒,顺流而下,觞流到谁的面前,即赋诗一首,如作不出,便罚酒三觞。结果,王羲之等十一人各赋诗二首,另十五人各赋诗一首,作不出者便被罚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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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羲之乘着酒兴,汇集诸人雅作,写下了千古传诵的《兰亭集序》。序文中描绘了文人大规模集会、饮酒赋诗的盛况,在“有崇山峻岭,茂林修竹”的优美环境中,将“清流激湍,映带左右,引以为流觞曲水”,作文字饮。在玄学的支配下,名士们对山水的欣赏,由“目寓”到“神游”,体会到庄子的“道通为一”,“宇宙之大”和“品类之盛”同为一体,都体现了自然之道。对自然的观察思考,怡情养性之外,还可明理与悟道,“清流激湍”、“惠风和畅”、鱼鸟相亲,达到道的最高境界,即王羲之《兰亭诗》中所说:“三春启群品,寄畅在所因。仰望碧天际,俯瞰绿水滨。寥朗无厓观,寓目理自陈。大矣造化功,万殊莫不均。群籁虽参差,适我无非亲。”他们在游目骋怀、极视听之娱的同时,悟出了道,融山水、玄学为一炉,“信可乐也”(王羲之《兰亭集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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