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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2015年参与塔什布拉克的考古发掘时,发现了一些保存完好的碳化瓜子。这些种子出土于遗址中心广场的垃圾堆,年代在800年至1100年(Spengler Ⅲ et al.,2018)。瓜类可能来自附近海拔较低的河谷。在中亚西部的花剌子模绿洲,卡拉特佩遗址也发现了公元4世纪或5世纪的瓜类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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丝绸之路上的其他果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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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好些食用植物曾经沿丝绸之路运输并在沿线为人所种植:沙枣、油橄榄、无花果、石榴、椰枣、山楂、枣、柿、沙棘、朴树和花楸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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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上述水果当中,有些在中亚历史上十分重要,却从未西传。举例来说,今天乌兹别克斯坦的山麓地带种植沙枣,当地 的市场上经常有售。然而在美国,沙枣树只是一种用于装饰的外来物种。沙枣的果实有淡淡的香甜味。沙枣又称“俄罗斯橄榄”,顾名思义,沙枣和橄榄一样果核硕大(但与橄榄没有亲缘关系)。早在公元前4世纪或公元前3世纪,沙枣的种植范围西及咸海以南的花剌子模绿洲一带(Andrianov,2016)。伊朗西北部的切拉巴德盐矿发现了沙枣核,年代可追溯到公元前一千纪中期的萨珊王朝时期(Chehrābād Salt Mine Project,2014)。整个伊朗高 原及其周边地区都广泛分布着野生的沙枣灌木。与之类似的是,虽然沙棘在美国作为一种保健食品受到一定程度的欢迎,但其主要产地仍在俄罗斯和中亚,而且在当地主要用于酿酒。这些果实有很多只留下了微不足道的历史记载和植物考古学遗存,我们不清楚它们曾经占据着多么突出的地位,也不知道它们在这条商贸路线上的故事有多么久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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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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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过去数千年里,石榴在整个西南亚、地中海和南 亚(包括印度)的烹饪与神话中都拥有突出的地位。一千纪初,石榴便沿丝绸之路(或者说香料之路)抵达东亚。突厥和波斯旅人将石榴传播到了千万里之外的许多地方;亚美尼亚语、保加利亚语、马尔代夫语、旁遮普语、印地语、塔吉克语、乌兹别克语和哈萨克语中的“石榴”一词均与其波斯语名“anar”和突厥语名“nar”有关(Nabhan,2014)。石榴的古罗马名称是Malum punicum ,意即“迦太基苹果(Punic apple)”,说明它是从迦太基传入罗马的。从解剖结构上看,石榴与本章讨论的其他果实截然不同,其果实内有许多彼此独立的种子,每一粒种子都包裹在甘甜的红色假种皮内。其植株可以在相对干旱贫瘠的地方生存,因此在今天的西南亚广泛分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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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榴是文学艺术中由来已久的独特意象。它在《圣经·旧约》,古代希腊、罗马以及波斯艺术中频繁出现。在古代,从地中海地区至亚洲,石榴都承载着宗教内涵。它也传播到了遥远的东方。成书于544年前后的北魏农学专著《齐民要术》有载,石榴是不久前从中亚引进的物种[1] (Anderson,2014)。传入中国后,这种果实在3世纪晚期到5世纪成为佛教吉物(Laufer,19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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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希腊神话中,珀耳塞福涅在冥府吃了6粒石榴籽,因此每年不得不在幽冥世界生活6个月,直到春天才能返回人间。这则神话将石榴与万物生长的四季轮回和繁殖力联系在一起。多汁的红色果实象征着大自然中一切无法为人类所驯服的事物,如欲望,肉欲,死亡和重生。祆教(琐罗亚斯德教)徒在波斯历的新年——纳乌鲁斯节上也有在桌上供奉石榴的传统,以此象征长寿。波斯战士伊斯凡迪亚(Isfandyar)会在大战之前喝石榴汁鼓舞士气。这种做法在13世纪扩散到了丝绸之路沿线的其他地方,并被突厥化的蒙古征服者帖木儿所采用。在今天的撒马尔罕,帖木儿的墓前依然摆放着石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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枣与无花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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椰枣又称凤凰棕榈(phoenix palm),是又一种可能 由伊朗商人在公元一千纪带入中国的西南亚水果。不过,云南和南亚其他地区也是野生棕榈树的原产地。椰枣树无法适应中国的大部分地区,而且显然不可能在丝绸之路北线高纬度、高海拔的寒冷气候中生存,因此,椰枣树很可能是沿南方路线进入中国的。椰枣含糖量极高,且易于干燥、适合长途运输,因此值得在此处提及。丝绸之路沿线唯一涉及枣核的植物考古学报告出自苏联时期对巴扎达拉(Bazar Dara)矿业小镇的发掘,该遗址位于乌兹别克斯坦,年代距今约1000年。与椰枣类似,无花果(Ficus spp.)也无法在中亚的高海拔地带生长,但是今天在海拔相对较低的地方有种植无花果树,最北可至乌兹别克斯坦境内。在中国亚热带地区发现的几种西南亚无花果中,眼下最流行的是一个在地中海一带同样广泛栽植的品种(Simoons,1990)。这种无花果偏爱温暖干燥的气候,显而易见,它先是传入巴基斯坦和印度北部,随后才进入中国南方。历史学家认为,这种果树直到公元8世纪才抵达中国(de Candolle,18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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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山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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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生刺山柑遍布欧亚大陆中部的大部分干旱地区,多生长在受到扰动的土壤中。这种低矮多刺的植物能绽放华丽的花朵,经常出现在废弃的人类居住地附近。尽管欧洲人和美国人大多不熟悉刺山柑的果实,但很多人对腌制刺山柑花蕾那种刺激的酸味肯定不陌生。经过浸渍的刺山柑花蕾是阿拉伯、希腊、意大利、摩洛哥、西班牙和土耳其特色饮食中的重要食材。花蕾尚未开放时便被采收下来,用盐水浸泡,以去除其天然的苦味。而等到花朵开放之后,结出的果实也常用类似的方法进行腌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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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究这种植物的起源和人工栽培的难度都很大,因为从 阿拉伯半岛一直到俄罗斯都有野生刺山柑生长,而且生长密度往往能达到无须人工种植的程度。在前往乌兹别克斯坦的数次旅行中,我都见到妇女在干旱的大草原上采摘刺山柑的果实,中国新疆的维吾尔族妇女也会采摘这种水果。在同样辽阔的范围内,各地考古遗址都发现了刺山柑的种子,可能表明古人也会从野外采收刺山柑的果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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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27 撒马尔罕的瓜贩,1911年。摄影师是谢尔盖伊·米哈伊洛维奇·普罗库丁-古斯基,使用了早期分层彩色底片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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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国会图书馆图片与摄影部,华盛顿特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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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28 2017年布哈拉水果市场上的瓜贩摊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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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影:本书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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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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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柿树中最具商业价值的品种是原产于日本、中国东部和朝鲜半岛的柿。没有证据表明柿在古代曾被带入中亚,这可能是由于柿子极易腐烂。不过,中国的柿子呈现出惊人的遗传多样性,柿属植物中有许多品种都是古代北半球居民的食物。在北美,美国东南部和中部的某些州至今还在采摘野外生长的美洲柿。在与欧洲有来往之前,北美的植物考古学组合中也发现了美洲柿的身影。另外,在欧亚大陆南部的大部分地区——从中国和印度一直到地中海,都有种植或从野外采集君迁子(D. Lotus )的习惯。在中国的汉代考古遗址中曾发现一些古代柿遗存;从云南到北京,种植柿树都有着悠久的历史(Simoons,19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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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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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早期丝绸之路的道路上,另一种举足轻重的水果是枣。不过,同样的问题再次出现:几乎没有植物考古学证明能证实枣在中亚的存在。古代世界的很多地方都曾有枣树生长。枣树的果实与沙枣很像,味道香甜,枣核硕大。这种水果通常会进行干燥处理,以便运输和长期保存;干制枣可在加水泡发之后用来煮茶。种植最广的枣树品种是大枣。根据一些文献的记载,早在史前时代,枣便在南亚的某个地方(很有可能是印度)被人类驯化(Gupta,2004)。从那里,枣有可能沿着更靠南的路线逐渐传 播到地中海地区。这种农作物在如今的欧洲市场上不如从前那样普遍,但在地中海地区仍有小片种植。枣在南亚非常受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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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瓦维洛夫起初曾推测这种水果最早在中亚被人类驯化,但枣的原产地很可能起源于更南的地方。印度和中国的早期文献中有关于枣的记载,在古典时期的史料中也很常见。泰奥弗拉斯托斯、迪奥斯科里德斯和老普林尼很可能都很熟悉枣或枣莲(Ziziphus)。老普林尼称,枣是罗马执政官塞克斯图斯·帕比尼乌斯[2] 从叙利亚引入罗马的,时间约在奥古斯都时期(前27—14)晚期;但是,与老普林尼的大多数记载一样,这很有可能只是坊间传言。最有可能的情况是:在古典时期,枣和枣莲在整个地中海地区已为人们所熟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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