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0376282
她映射出的形象仿佛更加明亮灿烂。(11)
1700376283
1700376284
正是由于拉封丹书中这个顾影自盼的情节,当穿衣镜风行后它被法国人称为“赛姬”。这个物件由此被全然女性化并与女性美及艺术创作联系在一起,力图取悦大众的画家和摄影师也因此获得了一个显示机智的方便之门。而当他们的作品不断以“赛姬”穿衣镜表现女性,它们也就在现代消费社会的环境中再造了这个半人半神的古老形象。
1700376285
1700376286
就像作为物品的穿衣镜一样,这个新的赛姬形象流通于社会中的各个层次,朝着一个极端化为色情意味的镜前女像,朝着另一极端衍生出学院派的古典主义裸体。费利克斯-雅克·慕林是巴黎的一个商业摄影师,1851年开办影楼时在商业局注册的专长是“裸体习作”。我们已经见到过他的一幅作品,拍摄的是一个穿衣镜前的裸体女郎,细腻的染色和豪华的册页式装裱强调了私密的氛围(见图3.5)。他的另一幅作品是一对立体照片,其中一个头戴花冠的裸女正如痴如狂地亲吻着穿衣镜中的自己(图4.8)。这个形象把美女赛姬和希腊神话中化为水仙花的男青年——爱上自己倒影的纳西索斯(Narcissus)——结合在了一起(图4.9)。穿衣镜于是成为清澈水塘的现代转译,成对的立体照片进而提供了彼此的镜像。
1700376287
1700376288
1700376289
1700376290
1700376291
图4.8 费利克斯-雅克·慕林,《亲吻穿衣镜中自己的裸女》。约1854年,盖蒂美术馆藏
1700376292
1700376293
1700376294
1700376295
1700376296
图4.9 约翰·威廉姆·沃特豪斯(John William Waterhouse),《纳西索斯》。油画,1903年,利物浦沃克美术馆(Walker Art Gallery)藏
1700376297
1700376298
这种由“穿衣镜—女性美—古典艺术”构成的三位一体结合,在摄于同一时期的另一对立体照片中被给予更为寓言式的表达:摄影师把一座古代裸体女像直接放在镜前(图4.10)。人们可以把这个女像看成是希腊罗马时代的赛姬,她的形象在这里被称为“赛姬”的现代镜子复制。由此我们也可以更加了解另一幅同时期照片的隐喻:一个真实的现代女郎取代了镜前的古典雕像(图4.11)。两幅照片的同样构图和使用的同样的“赛姬”穿衣镜,在这个女郎和古代神话中美人之间画上等号。
1700376299
1700376300
1700376301
1700376302
1700376303
图4.10 不知名摄影师,《镜前雕像》。黑白立体照片,约1865年,盖蒂美术馆藏
1700376304
1700376305
1700376306
1700376307
1700376308
图4.11 奥古斯特·布鲁诺·布拉奇海思(Auguste Bruno Braquehais,1823—1875年),《镜前裸女》。上色黑白照片,1850—1852年,盖蒂美术馆藏
1700376309
1700376310
一幅曾被高度赞誉的19世纪晚期英国学院派油画——虽然它的光芒在随后的年代中已经黯淡了很多——是弗雷德里克·莱顿(Frederic Leighton,1830—1896年)的《沐浴的赛姬》(图4.12)。莱顿是当时流行于上层社会的新古典主义唯美画派最著名的代表。身为皇家美术学院院长,他的风格几乎成为英国学院派绘画的代名词。这幅油画描绘赛姬初至丘比特的宫殿,将要走入池塘沐浴的瞬间。她侧转身体抬起左臂,手中举起的白色浴巾衬托出她希腊雕像般的完美裸体,面前水池中的倒影使我们再次联想到纳西索斯的故事(见图4.9)。在被作为英国学院派绘画典范讨论时,研究者的注视点集中于画面的风格而忽略了画幅的物质因素,包括它的特定尺寸、不寻常的比例和画框的样式。这些因素之所以重要是因为它们都隐喻着“赛姬”穿衣镜:画的通高接近190厘米,宽约62厘米,正好是当时流行的穿衣镜的尺寸和比例;模仿希腊宫殿大门的金色边框,包括两边的立柱和上方的横额,也与穿衣镜的设计共通(图4.13)。画题中的“赛姬”因此被给予双关含义:一方面它指画中的美女,另一方面也指整幅作品模仿的穿衣镜。画中的美人凝视着自己在水池中的倒影,画前的女性观者也可以通过这面模拟的“赛姬”镜子想象自己。
1700376311
1700376312
1700376313
1700376314
1700376315
图4.12 弗雷德里克·莱顿,《沐浴的赛姬》。油画,1889—1890年,英国西萨塞克斯斯坦登庄园(Standen House and Garden)藏
1700376316
1700376317
1700376318
1700376319
1700376320
图4.13 带有建筑边框的穿衣镜。19世纪初期
1700376321
1700376322
§
1700376323
1700376324
只有了解了这两类与赛姬有关的流行女性形象——带有色情意味的影楼制品和唯美主义的学院派油画——以及被其弥漫的19世纪欧洲的社会文化空间,我们才能理解贝尔特·莫里索(Berthe Morisot,1841—1895年)的革命性——这位印象派女画家大胆地采用了流行甚至“低俗”的镜前女子模式,但以独立的自身主体性消解了这种模式所隐含的群体化的男性窥视目光。
1700376325
1700376326
莫里索出身于一个颇有声望的官吏家庭,她的父亲是巴黎审计法院的审核官,她的艺术基因则来自祖父让·奥诺雷·弗拉戈纳尔(Jean Honore Fragonard,1732—1806年)——洛可可艺术的最后代表人物。莫里索最初从学院派入门学画,但不久就转向崇尚自然的巴比松画家卡米耶·柯罗(Jean Baptiste Camille Corot,1796—1875年)。十九岁时和“印象派之父”爱德华·马奈(Édouard Manet,1832—1883)的结识给她带来一生的影响:不但马奈的探索精神使她看到艺术的深层意义,通过马奈她还认识了莫奈、雷诺阿、德加等人并成为印象派的一员,还嫁给了马奈的弟弟欧仁。马奈也给她画了多幅精彩肖像。(图4.14)
1700376327
1700376328
1700376329
1700376330
1700376331
图4.14 爱德华·马奈,《戴紫罗兰的贝尔特·莫里索肖像》。油画,1872年,巴黎奥赛博物馆藏
[
上一页 ]
[ :1.700376282e+09 ]
[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