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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室南迁以后，中国北方便长时间处在鲜卑人的统治之下。北魏政权虽然进行过深入的汉化变革，但其自身的服饰文化不可能完全消亡，只可能是在汉化的过程中，逐渐实现二者的优缺互补。部分鲜卑服饰文化，甚至会顽强地生存下去，成为其北方文化基因的一种遗存，步摇冠就是其中一例。在南朝陈人和北周人的诗歌中，我们还可以看到北方任侠少年头戴步摇冠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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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好少年，骢马铁连钱，陈王装脑勒，晋后铸金鞭。步摇如飞燕，宝剑似舒莲。去来新市侧，遨游大道边。（陈·沈炯《长安少年行》）[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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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甍雕翡翠，绣桷画屠苏。银烛附蝉映鸡羽，黄金步摇动襜褕。兄弟五日时来归，高车竟道生光辉。……少年任侠轻年月，珠丸出弹遂难追。（北周·王褒《日出东南隅行》）[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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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朝陈时，长安是北周的都城，北周乃鲜卑宇文部建立的政权，而长安自北魏以来便归于鲜卑人的统辖之下。因此，无论是沈炯还是王褒笔下的北方任侠少年，都应该是指鲜卑人或鲜卑化的汉人。鲜卑人原本就是马背上的民族，任侠尚武，又是通过马上征战获得的天下，所以，骑马、戎装自然会成为少年人的时尚追求。从诗歌内容看，他们头戴金步摇冠，应该属于贵族，是鲜卑人中的上层统治者，因为只有贵族才可能戴得起这样贵重的首饰。长安的任侠少年头戴步摇冠，“去来新市侧，遨游大道边”的情景告诉我们，鲜卑人从汉末发迹到北朝末年，步摇冠一直是他们引以为傲的盛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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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行于燕代地区的金步摇，因直接传承了中亚及中国北方草原游牧部落的金冠文化传统，更多保留了金冠的样式与风貌。今天北方出土的金步摇配件，大多是和冠帽缝缀在一起使用，可以称为步摇冠。此种步摇冠，男女均可以佩戴。从出土文物的形制看，步摇冠的主要配件“步摇”，有一种是悬挂着金叶片的鸟形，仅有一件；而另一种则比较常见，下部是一个牌型基座，有兽面形和镂空矩形，上部是呈平面扇形展开的枝杈，枝杈上悬挂着可以摇动的桃形金叶片。两者均为鲜卑人所佩戴，从其似牛、似鹿的牌型基座和扇形鹿角状、树枝状枝杈，及其摇叶主要为树叶来看，这可能和鲜卑人的祖先曾经生活在森林里有密切关系，体现了他们对祖先森林生活的一种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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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行于中原、南朝地区的金步摇，显然因丝绸之路的文化交流，而受到了草原金冠文化的影响。中原地区拥有自己漫长的衣冠文化传统，不可能完全照搬外来的首饰样式与佩戴方法，必然对它进行汉化处理，使之适应中原人的风俗习惯，当然，更重要的是文化理念。因此，草原游牧民族的金步摇，和中原地区的簪钗、珠玉、花朵、翡翠、珍禽、瑞兽等相结合，便产生了中原诗人笔下的步摇花。这种改良以后的步摇花，显然是女子的专利。对于中原士大夫来说，他们拥有自己的冠冕传统，那可是祖宗之法，是士人心目中的文化正统，根本不需要金步摇来自抬身价。步摇花的形制，从出土实物和图像资料看，大体呈团形花枝或团形花朵状，这和北方平面扇形的步摇枝杈形成了鲜明对比。步摇花是插在发髻上，推测应与簪钗配合使用才行。无论其形制还是佩戴方式，都体现了中原文化的审美倾向与文化理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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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整体上看，尽管南北两种金步摇都受到了中亚异域文化的影响，但因其各自成长于不同的地域环境和文化传统，所以呈现出两种不同的样式与风貌。二者虽然历史上都被称作“步摇”，但他们的差异及其背后的文化传承，还是应该引起我们足够的重视和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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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女子服饰上承两汉之遗绪，下开隋唐之风气，在中华民族服饰史上具有特殊的历史地位。魏晋以来，旷日持久的战争给世人带来心灵的伤痛，同时也打碎了人们内心的僵化与保守，胡风南下的同时，北方民族亦开始真诚接受汉文化的洗礼。无论裆衫、袴褶，还是步摇花、步摇冠，都是这种民族文化大融合背景下的产物。开放的思想，带来了民族服饰文化的创新与多样性。隋唐以降，中外文化的交流日益广泛和深入，受胡风浸染，我华夏女子的装饰也更趋大胆与开放，乃至女着男装、胸颈敞露，完全一派大国的自信与张扬，造就了中华民族文明史上的一个衣冠盛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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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上海古籍出版社编：《汉魏六朝笔记小说大观》，上海古籍出版社，1999年，33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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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唐）房玄龄等：《晋书》，中华书局，1974年，82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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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清）王先谦：《释名疏证补》，上海古籍出版社，1984年，25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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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周祖谟：《〈方言〉校笺》，中华书局，2011年，2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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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清）段玉裁：《说文解字注》，上海古籍出版社，1998年，39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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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清）王先谦：《释名疏证补》，上海古籍出版社，1984年，25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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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陈）徐陵编，（清）吴兆宜注，程琰删补，穆克宏点校：《玉台新咏笺注》，中华书局，2004年，5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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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上海古籍出版社编：《汉魏六朝笔记小说大观》，上海古籍出版社，1999年，35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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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清）段玉裁：《说文解字注》，上海古籍出版社，1998年，39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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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文渊阁四库全书》（影印本），台湾商务印书馆，1986年，第850册，12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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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唐）徐坚：《初学记》，中华书局，1962年，631—63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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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宋）郭茂倩：《乐府诗集》，中华书局，1998年，97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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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宋）郭茂倩：《乐府诗集》，中华书局，1998年，26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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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陈）徐陵编，（清）吴兆宜注，程琰删补，穆克宏点校：《玉台新咏笺注》，中华书局，2004年，18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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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唐）徐坚：《初学记》，中华书局，1962年，38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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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清）王先谦：《释名疏证补》，上海古籍出版社，1984年，25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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