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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拉伯传统的奠基人是叶尔孤白·本·伊斯哈格·萨巴赫·肯迪(Yaʿqūb ibn Isḥāq aṣ-Ṣabāḥ al-Kindī),一般被称作肯迪(al-Kindi,拉丁文写作Alkindus)。他出生于巴士拉(今伊拉克南部),拥有阿拉伯贵族血统,被称为“阿拉伯的哲学家”。肯迪博学多才,在翻译亚里士多德和新柏拉图学派的著作,以及希腊科学家和数学家的著作方面,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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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齐(al-Razi,拉丁文写作Rhazes)是中世纪最重要的医生之一。这位学者在波斯出生,在巴格达学习和受训。拉齐不仅翻译著作,还描述了天花和麻疹。更为关键的是,他第一次严肃认真地挑战了盖伦不容置疑的权威。例如,拉齐推测发烧只是一种防御机制,而不是体液失衡问题。他的贡献令人惊叹,他是“一位思考者,明确地质疑一位古代伟人,并通过实证的方法检验了曾经被世人普遍接受的理论,同时对一个领域做出了自己的原创性贡献”。[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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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位波斯出生的阿拉伯医生是伊本·西拿(ibn Sina),又被称为阿维森纳(Avicenna,980—1037年在世)。世人普遍认为他是希波克拉底以来最伟大的医生。据说,阿维森纳十岁就已经记住了《古兰经》,他也非常博学,在哲学、科学和医学方面都有大量的杰出作品。他出版了举世闻名的《医典》(The Canon ofMedicine ),这部多卷巨著汇编了大量医学知识,后来被翻译成拉丁文,成为西方数百年的经典。直到17世纪,《医典》都是欧洲各医学院(蒙彼利埃、博洛尼亚、巴黎)的主要教科书。[27] “威廉·奥斯勒爵士(Sir William Osler)在1913年的演讲中,认为阿维森纳是‘有史以来最著名的医学教科书作者’。奥斯勒还补充说,阿维森纳作为一位执业医生,是成功医师的典范,同时也是政治家、教师、哲学家和文学家。”[28] 阿维森纳被称作“中世纪的权威之源”,[29] 他大概是伊斯兰世界丰富多彩的文化启蒙运动中最伟大的使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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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慧宫以西3 000英里[30] ,坐落着安达卢西亚(Andalucía),即今天的西班牙,穆斯林称之为安达卢斯(al-Andalus)。穆斯林对西班牙的统治最终于1492年瓦解,但其统治期间正值伊斯兰的黄金时代,当时积累下来的大量文化、科学、语言和建筑传统沿用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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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布·卡西姆·宰海拉威(Abu al-Qasim al-Zahrawi)以其拉丁文名字阿尔布卡西斯(Albucasis,公元936—1013年)闻名于世。他在科尔多瓦附近出生长大,其祖先来自阿拉伯半岛的安萨尔部落。他被视为中世纪最伟大的外科医生。“跟医学的其他分支比起来,那些虚无缥缈的理论对外科的束缚相对较小,所以[阿尔布卡西斯]力求将医学从哲学和神学中分离出来。”[31] 《医学手册》(Al-Tasrif )大约成书于公元1000年,是他将近50年医学实践的成果,其中包含了历史上最早的外科手术器械图片。在此后的500多年里,这本外科百科全书是欧洲大学的标准参考书。阿尔布卡西斯说:“我所知道的一切都是我自己刻苦阅读古代书籍的结果,我渴望理解书中所讲内容并运用这门科学。然后我加入了自己毕生的观察和经验。”如果说,阿尔布卡西斯是用阿拉伯语写下这本杰作的,那么它是如何找到进入拉丁语世界之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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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斯坦丁·阿非利加努斯(Constantinus Africanus),意即非洲人康斯坦丁,约1020年在迦太基的凯鲁万出生。那是地中海沿岸的一个城市,当时已经成为重要的伊斯兰学术研究中心。康斯坦丁首先在突尼斯学习医学,但他走南闯北,曾经到过巴格达、叙利亚、印度、埃塞俄比亚、埃及和波斯,这在他的时代实属惊人。康斯坦丁在返回迦太基(现在的突尼斯)的途中,经过意大利那不勒斯附近的萨勒诺,当时那里被看作欧洲领先的医学教学中心。但萨勒诺并没有给康斯坦丁留下什么印象,他回到了突尼斯,可能没想过再与那里有什么交集。然而在几年之后,他因涉嫌使用巫术而被流放。非洲人康斯坦丁酷爱图书收藏,同时也是一个穆斯林,他在流放时带上了自己珍藏的阿拉伯语古希腊经典、伊斯兰医学巨著、国际先进的医学培训技术和他自己能讲多种语言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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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斯坦丁综合了阿拉伯人的医学知识,有时甚至随意抄袭,创作了多部拉丁文医书,包括外科手术、预后症状、医学实践、泌尿道、胃肠道疾病和医疗器械的论著。他最著名的长篇巨著是《医学全书》(Liber pantegni ),这是首部拉丁文的综合性医学著作。[32] 康斯坦丁忙着编写《医学全书》时,他已经皈依了基督教,并成为位于那不勒斯和罗马之间的卡西诺山修道院的本笃会修士。他人生的最后十年都致力于医学教科书的拉丁文翻译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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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斯坦丁代表着当时世界正在发生的变化:一个来自地中海的穆斯林皈依了基督教,将阿拉伯语著作翻译成拉丁文,预示着意大利诸行省将重回天主教会的控制之下,拉丁经院哲学崛起,西方世界将主导医学教育领域。萨勒诺将以“世界上第一所医学院”闻名于世(虽然希腊人、埃及人和阿拉伯人会为此争论不休),有些学者将康斯坦丁称为点燃文艺复兴之光的穆斯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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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译运动的第二位主要人物是克雷莫纳的杰拉尔德(Gerard,1114—1187年在世)。康斯坦丁是西方世界的外来者,将外面世界的作品和语言引入拉丁文化中,而杰拉尔德是一个土生土长的“局内人”,他出生于意大利的克雷莫纳,也就是为我们生产斯特拉迪瓦里提琴的城市。他离开意大利,来到了当时仍然属于科尔多瓦哈里发王国的托莱多。在托莱多这座城市里,手稿和图书馆随处可见,既有阿拉伯语的古代典籍,也有伟大的阿尔布卡西斯的新作品。[33] 在接下来的40年中,杰拉尔德翻译了数学、天文学、哲学和医学方面的专著。当时很可能还活跃着“另一个”从事医学翻译的“克雷莫纳的杰拉尔德”,因为那里翻译学校非常普遍,涉及古代学术著作的翻译时,通常有很多作者愿意出力。“杰拉尔德翻译了阿拉伯医学百科全书如阿维森纳的《医典》,开阔了西方医学学者的眼界,让他们看清了一个事实:医学是一种理性科学,可依循逻辑和方法论来研究,并以哲学和自然秩序为坚实基础。”[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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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斯坦丁和托莱多翻译家们的作品激发了人们学习的兴趣,将欧洲学术从长达千年的漫长冬眠中唤醒。穆斯林使纸张更加普及,加上拉丁语版本的原始资料大量出现,推动了知识分子的觉醒。直到15世纪,手抄书一直是几千年来手稿的标准格式,所有的西方书籍都要经过手工抄写。[35] 抄写员们经常聚在修道院的“缮写室”(scriptorium)里,在一位抄写员主管的密切监督下抄录宗教文本。在谷登堡革新印刷术以前,书籍制作一直是一项异常繁重且成本高昂的工作,但是图书制作的机械化彻底解锁了新思想的传播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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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艺复兴是历史上为数不多的自我发现时期,而不是对过去做后知后觉的解读。”[36] 显然,对于任何一个求知的灵魂来说,文艺复兴都是一个绝无仅有的时代。整个欧洲的联系交往让伟大的思想者们见识到了古典著作与其他智者的洞见。人们都能够接触到专业权威的论著,反过来也激起了讨论和不同见解,对权威的广泛批判也由此触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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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15世纪,师徒口授的知识传播方式被永久改写。2 500年前,希波克拉底及其追随者创建了医学和外科学的基础;基督教时代早期,盖伦在那些论著的基础上继续前行,他的权威性在欧洲固若金汤,仅在伊斯兰的智慧宫受到了某些挑战。拉丁语译本和纸张传入欧洲,推动了经院哲学的诞生,促进了萨勒诺、博洛尼亚、帕多瓦、巴黎、蒙彼利埃和牛津等地高等教育机构的兴起。在15世纪中期,正当君士坦丁堡落入奥斯曼土耳其人手中,教堂变成清真寺的时候,印刷术的出现释放了一股知识的洪流:深刻见解、科学观察、星象图表、哲学沉思、宗教观点、政治批评以及有关人体的思考,包括对人体的构成、功能及其功能障碍,还有外科手术在什么情况下可以发挥作用的思考,纷纷涌现。世界上第一部伟大的医学教科书印刷本,将在1543年由一位29岁的天才精心制作出来,此书将永远改变医学,乃至整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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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Sven Beckert, Empire of Cotton. A Global History (New York: Knopf, 2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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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Matt Ridley, The Evolution of Everything: How New Ideas Emerge (New York: Harper Collins, 2015), p.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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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Ibid., p.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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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Kumar Srivastava, “The ‘Adjacent Possible’ of Big Data: What Evolution Teaches about Insights Generation,” Wired, Dec. 2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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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Steven Johnson, Where Good Ideas Come From: The Natural History of Innovation (New York: Riverhead Books, 2010), p.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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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Elizabeth Eisenstein, The Printing Revolution in Early Modern Europe (Cambridge, UK: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1983), p.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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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Mark Kurlansky, Paper: Paging Through History (New York: W.W. Norton, 2016), p.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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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Craig Kallendorf, “Ancient Book,” in The Book: A Global History, M. F. Suarez and H. R. Woudhuysen, eds. (Oxford, UK: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2013), p.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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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Mark Kurlansky, Paper: Paging Through History (New York: W.W. Norton, 2016), p.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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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John Man, Gutenberg: How One Man Remade the World with Words (New York: MJF Books, 2002), p.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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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莱茵兰,德国西部莱茵河两岸地区。——译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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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Ibid., p.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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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Ibid., p.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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