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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643571 走到门诊二楼,俞明华的诊室房门还紧紧地关着。诊室门口的小屏幕上,显示她在看最后一位病人,叫柳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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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643573 我把旅游日程看了三四遍,俞明华的诊室门才被推开,最后一位病人在跟她致谢:“谢谢俞医生,真的,非常非常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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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643575 我一怔,这个嗓音似曾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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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643577 病人走出来,仔细地把诊室门关上。一转身,正好跟我打了个照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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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643579 我大吃一惊,差点喊出声来,这不是陪李梦洁看病的“阿亮”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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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643581 一时间,千头万绪在脑海里冒出,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他找俞明华看病?李梦洁的自杀跟他有没有关系?他是不是藏了太多的心事?李梦洁会不会是因为跟他有婚外情,无法取舍,内心崩溃,才产生轻生的念头?抑或他精神原本就有问题,害了李梦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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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643583 太多的问题在我脑子里打转。阿亮看到我也愣住了。僵持了几秒钟,他忽然给我深深鞠了一躬:“程医生,辛苦您了!真是对不住,给您添麻烦了!”说完匆匆离去。我想拽住他问个究竟,但终究觉得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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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643585 我推开门,一屁股坐在俞明华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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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643587 俞明华是深受病人喜爱的心理咨询专家。刚毕业的时候,我们奇怪她为什么选择这个专业。她说,与躯体病变比较,心理学充满了神秘感。世界是物质的,但人类对世界的感知却是完全主观的。正如王阳明所言:“你未看此花时,此花与汝心同归于寂;你来看此花时,则此花颜色一时明白起来。”心理科医生就是帮助病人看清世间花朵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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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643589 俞明华长得如花似玉,性格活泼开朗,是文娱积极分子。医院联欢会排练小品,她往衣服里塞一个枕头,手叉着腰,走路一歪一瘸,扮演即将临盆的孕妇,连从上海戏剧学院请来的导演都赞不绝口。观众们开怀大笑时,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这个惟妙惟肖的业余演员的本职工作需要多么谨慎小心,考虑问题需要多么缜密周全。她帮助和拯救了很多很多病人。她的辛苦不是常人能体会的。每次门诊的前一天,她都要吃好睡好,才能在第二天以充沛的体力和精力倾听、包容、疏导那些藏在内心最深处的疼痛和不安。她非常了解病人的需求,尽量少用药,多用周详的逻辑分析和智慧的言谈词汇,帮助那些迷失的心灵迷途重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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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643591 每次看完门诊,她都筋疲力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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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643593 我跟印江累了,会胡乱聊八卦,会发牢骚甚至骂娘。她不行,职业操守让她什么都不能说。病人跟她倾诉的内容,就像倒入了深井,永远不会曝光,她只会想方设法把深井填埋,然后种上绿植,让这小片土地融入到社会的郁郁葱葱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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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643595 我的心里又是好奇又是焦虑,但我明白她不会轻易讲病人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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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643597 憋了半天,我问她:“中饭吃了没?”她经常看完病人,暴饮暴食一番,有时候还会留在诊室看书或者去看电影。每个人的承受能力都有限度,心理医生也需要宣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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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643599 她默不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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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643601 我又等了一会儿,实在忍耐不住了:“刚才那个病人找你是不是因为李梦洁?这回你必须告诉我,李梦洁也是我的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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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643603 她还是默不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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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643605 我急了:“你必须告诉我,李梦洁到底为啥自杀?否则我要去公安局报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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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643607 俞明华答非所问,脸上有一种深深的挫败感:“人最后还是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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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643609 柳亮是李梦洁的初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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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643611 说是初恋,其实是一段高中时代欲说还休的青涩感情,从李梦洁的口中叙述出来,悠扬而惆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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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643613 暮春五月,从前的那座校园四处郁郁葱葱。主教学楼不高,只有五层,可是很长,看上去还是挺巍峨的。楼前铺着红砖路,阳光摇曳,两旁高大的泡桐树婆婆娑娑。教室在三楼,北面的窗开得大大的,南面是走廊,对着走廊的窗也开得大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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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643615 南面、北面的窗户都对着泡桐树,泡桐的树叶宽大平展,仔细看,表面平铺着一层细小的白色茸毛。泡桐在一夜之间开花,硕大的花朵簇在一起,从白到紫,香甜的芬芳随风飘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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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643617 上高二的李梦洁,穿着白衬衫,领子上有一圈同色白布折起的花边,深蓝直筒裤。马尾辫子,有时候也编两根短麻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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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0643619 高中生活十分规律,上学,放学,上课,下课,一趟趟穿梭在走廊里,来来回回,总要经过柳亮他们班教室的窗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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