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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内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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瘟疫由生物性病原引起,属于外感疾病,因此根源在于外因,不过,在疫气流行之时,个人的感染患病程度则明显存在较大的差异,故内因也不可忽略。古人很早就认识到正气不足会导致外邪内侵。这一思想在清代已成为无论是医家还是一般文人均能明白的道理,诸如此类的言论可谓是俯拾皆是,比如,“然人气禀厚,正气旺,精神强固,气血充和,呼吸之间,疫毒无自而干”[5];“盖人平日摄养,使中气能作得主,即遇毒染邪,皆旁行而不伤”[6];“夏令暑热炎蒸,湿浊上腾,人在蒸淫热迫中,设或正气不足,最易感病”[7]。因此,时人在论及瘟疫时,往往会注意到这方面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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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对人体内正气不足而导致疫气侵入这一原因的认识,基本可分成两个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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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是因为饥寒冻馁。大荒之年必有大疫,是古人一种普遍的看法,灾荒战乱对瘟疫的影响除后面将谈到的环境污染因素外,时人还认识到,灾荒战乱所导致的饥寒也是瘟疫发生的原因,比如乾隆二十年(1775年),江南大旱,在各地出现“阴兵”“神灯”现象,次年,“春夏之交,疫疠遍乡,邑民死者枕藉于路”。世人“或以为灯火之故”,而道光《分湖小识》的编纂者则指出:“然亦饥寒之所致也。”[8]道光三年(1823年),江南大水,次年六月,苏州时疫盛行,有人认为,“盖因饥寒之困酿而为疠疾之忧”[9]。冯桂芬在论及太平天国战争期间难民流寓之苦时也说:“衣食路绝,树荫以供寝卧,草根以充饼饵,寒暑莫御,疫疠时作,死亡疾病,十家而九。”[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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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是由于生活习惯不良。比如,徐珂指出,上海之痢疾盛行是因为时人消夏习惯不良使正气受损而致。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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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人烟稠密,居民不讲卫生,其消夏法,一日可分为三截。午前烈日当窗,黑甜未足,炎歊万丈,一呼一吸以承受之。午后则奔集于酒肆、茶寮、剧场、妓馆,室不通气,复聚数十稠脂腻粉之辈,围作肉屏风,以腐朽珍错果腹。至夜间而驱车子旷郊之夜花园,则入芦棚、泥地、草亭,噉荷兰水、冰其淋,乐此不疲,鸡鸣未散。虽金刚玉树之身,亦将何以堪此! 故夏令未终,痢疾大盛,赤痢尤多,十死其九。[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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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心怡认为喉痧之因除“由温疠之毒吸入肺胃,又遇暴寒折郁内伏肠胃膜原,复触时令之毒风而发其发”外,尚有三因,其中二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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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因起居。富厚之家,冬虽温而必重其裘,甚则炽火围炉焉。愚蠢之辈,夏虽凉而不蔽其体,甚则风餐露宿焉。而房室竭其精,嗜欲损其形者,更难免矣。一因饮食。曲糵炙炸熏灼脏腑,瓜果生冷,冰伏脾胃,而饵金石以为卫生,借参茸以资服食者,更宜审矣……然此三者,凡疫皆然,正不独疫痧一证耳。[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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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有人还认为,吸纸烟将导致人体真气受损,也使人易染时疫。如晚清一部作者不详的医书指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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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缘是症(指疫喉——引者)之人,真阴早有所伤,或多吸纸烟,暗耗肺津不少也……况今庚厉气流行,不吸烟阴足之人,感其气十伤二三,阴损肺虚者,其害可想矣。[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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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外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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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伤于寒,春必病温”,“冬不藏精,春必病温”,这两句《素问》中的话,在明以前,一直是传统医学解释外感温病病因的经典性认识,也就是医学史上非常有名的“伏邪说”。这一学说用今天的话来加以概括就是:由于冬季未能注意摄生,以致削弱了机体的抵抗力,即所谓冬不藏精,这样便容易感受冬季严寒的刺激而致病;设如受寒后而即时发病的,就叫做伤寒,没有即时发病而寒邪——致病因素——在肌肤潜伏下来,到了春季必然发生温病。[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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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明代,人们开始对这一学说展开批评,其中最有名的要数吴有性和张介宾。吴有性认为瘟疫乃疠气所为,而非潜藏的不时之气。他批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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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风寒暑湿之邪,与吾身之营卫,势不两立,一由所中,疾苦作矣,苟或不除,不危即毙……然风寒所伤,轻则感冒,重则伤寒,即感冒一症,风寒所伤之最轻者,尚尔头疼身痛、四肢拘急、鼻塞身重、痰咳喘急、恶寒发热,当即为病,不能容隐,今冬时严寒所伤,非细事也,反能藏伏过时而发耶?[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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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介宾则认为,“冬伤于寒,春必病温”之义当为:“盖以冬时不藏精,触冒寒邪,则春必病温病之证,非春时之温病,必自冬寒而变也。”故,以为“伤寒”、“温病”、“热病”三症,“本各以其时受病,而非寒变为温、变为热之谓也”[16]。这些批评和解说无疑是极有见地的,不过清人虽对此不无继承吸收,但伏邪说的影响并未全然消弭。比如清初的喻嘉言对寒毒藏于肌肤、至夏变为热病说严词评骘,但对《素问》中冬中于风、寒气藏于骨髓之中、经春涉夏而发温疟的论断却又不仅未予批评,且加阐发。[17]缪遵义虽然指出:“温病,亦或新中风寒也,或有表气素虚不禁风寒者。”“汪氏论温症,未必尽由冬伤于寒,最为有识。”[18]但显然没有彻底否认伏邪说。吴瑭也认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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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气为病,如春温、冬咳、温疟,《内经》已明言之矣。亦有不因伏气,乃司天时令现行之气,如前列《六元正纪》所云是也。此二者,皆理数之常者也。更有非其时而有其气,如又可所云戾气,间亦有之,乃其变也。惟在司命者普查其常变而补救之。[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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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士雄则说:“设冬伤于寒,而不即病,则为春温夏热之病,其较轻者则为温疟、瘅疟。”“则冬寒内伏,至春夏不为温热病,亦可以为霍乱也,特不多见,故从来无人道及。”[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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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普通人来说,尽管对伏邪与新感的区别未必一定心知肚明,但伏邪说对他们有关瘟疫病因认识的影响显然是存在的。这集中体现在时人常常将瘟疫与气候的反常联系在一起,比如,在地方志等文献中,时可见到这样的记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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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庆十三年戊辰八月,三泾庙桃花树开花,是时痢疾多不治。[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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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寒可御裘……是秋大疫,其病霍乱吐泻……[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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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初三日,温如仲春,是岁疫且饥。[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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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年春雨连旬,夏间甚凉,至秋疾病时行,连村合户俱病倒。[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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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记载与所谓伏邪说虽然不尽一致,不过两者其实是相互关联的,因为伏邪说所谓的邪,即病原,无疑是四时不正之气,“冬不藏精”,实际上也包含身体为非时之气所中、精气不固、伏而发病之义,所以吴瑭说:“不藏精三字须活看,不专主房劳说,一切人事之能摇动其精者皆是,即冬日天气应寒而阳不潜藏,如春日之发泄,甚至桃李反花之类亦是。”[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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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总体而言,应该说,清人对外感病病因的认识还是以病邪新感为主,特别是关于瘟疫病因,基本认为是人感触了疫气所致。[26]时人认为,瘟疫之病原乃是四时不正之气混人尸气、病气以及地上其他秽浊之气而形成的疫气。故瘟疫主要由于疫气郁积熏蒸,人在其中,感触而发生。因此,关于瘟疫病因的认识,实际也就是对疫气如何产生并怎样感染人群的解释。就管见所及,时人对此的认识主要有以下几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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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灾荒与战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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