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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解剖学”(anatomy)研究阶段。试图用解剖刀找出对应于经络的管道结构。这一阶段的代表人物是朝鲜的金凤汉,但没有成功。不但结果是负的,还差点让整个针灸名誉扫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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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现象学”(phenomenology)研究阶段。暂时回避对经络机理的讨论,只是集中观察经络现象。这一阶段的代表人物是主持20世纪70年代“循经感传现象”研究和90年初“八五攀登计划”项目“经络研究”的中国科学家——福建中医药研究院的中医专家胡翔龙。其结果是正的,不但为针灸正了名,也为后来的基础研究和前沿研究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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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生理学”(physiology)研究阶段。这是前两个阶段正负两种对立结果的产物。一方面,找不到对应于经络的解剖“结构”;但另一方面,经络的“功能”不但被上千年临床的成功经验所证明,也被“循经感传现象”研究的大量结果所证明。于是,有不少人,尤其是生理学家认为经络“现象”只是某些“已知结构”的“未知功能”。这一阶段的代表人物是“九五攀登计划”项目“经络研究”的首席科学家,中国医学科学院的生理学家谢益宽。他的基本思路就是认为经络系统只是神经系统的一种表象。其中最有力的实验证据是对人体背部沿膀胱经穴位的刺激。众所周知,人体背部膀胱经上的穴位大多在神经结上,所以最容易用已有的神经系统知识来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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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着这样的思路,当然没有什么新意了。正如谢益宽在“九五攀登计划”结束时所说的:“解剖学和生理学在西方已经充分发达了,不会再有什么新的发现了。”于是,曾被列为国家“七五攀登计划”、“八五攀登计划”和“九五攀登计划”项目的“经络研究”就在中国——针灸的故乡,被否定了,偃旗息鼓了。当然对于经络的电现象、声现象、磁现象、全息现象以及循经感传的慢速度和动物、植物、微生物上的等等实验结果,更要紧紧地闭上眼睛,眼不见,心不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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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前沿科学研究”领域(frontier research)。其实,这一阶段并不是在第三阶段结束以后的产物,而是另一种类型的科学家在研究的目标。这种类型的科学家,兴趣并不在于用已有的科学知识去“解释”某些经络现象,用已有的科学知识去“证明”经穴的存在;而是反过来,力图通过对针灸机理的研究,去“发现”现有科学知识的不足,不断地“拓宽”我们的科学知识。所以,他们的注意力并不是放在现代科学“能解释”的那一部分上;而是主要放在现代科学所“不能解释”的那一部分上。人们常把这种类型的科学家称为“前沿科学家”(frontier scientist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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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傻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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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沿科学家有一个很共同的特点,就是喜欢问“孩子气”的“傻问题”,并且从这些问题中,发现现有知识系统存在的弱点和错误,从而来发展、追求真理。例如,单单对于经络,我们就可以提出一大堆非常“孩子气”的“傻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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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个“傻问题”:“穴位有多大?经络有多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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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不好意思,这个非常“孩子气”的头号“傻问题”,也是我曾经常常问的问题,并且往往搞得许多懂事的、知道什么可以说、什么不可以说的大人们很为难。因为我就是个针灸的外行,尤其是我偶然卷入针灸研究的最初几年,几乎是每遇到一位针灸大夫,就问一遍。不单是中国的中医大夫,也问西方学过针灸的西医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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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案当然是各种各样的,有的说像黄豆那样大,有的说像绿豆那样大,有的说像指甲那样大,不一而足。不过,最有趣的是,我得到了两个非常典型的答案。一个来自于东方大夫;另一个来自于西方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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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东方大夫来自于黑龙江中医药大学,当时正在欧洲讲学,有五十多岁了。因为当时我是他的接待人,又与他年龄相近,再加上是私下聊天,所以就比较自在。听了我那问题之后,他不禁失笑,悄悄地对我说:“张老师,不瞒您说,您这个问题我当学生时就问过我的老师了。”我听了很高兴,赶紧问:“你老师怎么说?”他说:“被我老师狠狠地骂了一顿,于是,这辈子我就再也不敢问了。”这好像不是一个答案,但却是一个非常典型的中国式答案。两千年来,中国人在孔先生的教导下,学会了尊重权威,学会了不让老师为难。从那之后,我也觉得自己长大了许多,也懂事了许多,再也不向中国大夫们提这个“孩子气”的“傻问题”,免得老是让别人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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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从另一位西方大夫那儿,我却得到了完全不同的非常自信的答案。这位西方大夫是德国人,年轻时受过良好的西医教育,又是医生世家,父亲还是电子针灸的发明人。当我问到腧穴的形状和大小时,他面无难色,立刻给我一个非常明确的回答:“哦!腧穴是正圆形的,直径为2.5毫米。”他的自信让我有点吃惊。不过,后来当我看他的电针仪时,就明白了,那电针仪探头的顶部是平的,正圆形,直径就是2.5毫米。这真是典型的德国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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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然,这两个答案都不是好答案。真正让我停止问这个“傻问题”的,还是一位名叫贝克(R .O .Becker)的美国大夫,也是纽约大学的教授。他不但早在20世纪的50年代就已经问过了这个“傻问题”,并且还自己设计了专用仪器来寻找这个问题的答案。事实上,他也做了至今最漂亮的实验结果(图6-1)。这个实验结果不但回答了我的“傻问题”,而且告诉我,我的问题不单是个“傻问题”,而且还是一个“错问题”。现在让我们一起看看,我这个傻问题,错问题,到底错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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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6-1腧穴的形状和大小:腧穴周围的电导等值线(R .O. Becker,19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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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6-1a是大肠经上合谷穴的电测定记录;图6-1b是三焦经上的阳池穴电测定记录。记录纸上写的数字是相对电导值。每张记录纸中有一个中心点,也就是腧穴的中心,它的相对电导值定为100%,也就是定为1.0。围绕这个中心,可以看到圈圈的电导等值线,分别标为0.9、0.8、0.7、0.6……也就是分别具有90%、80%、70%、60%……的相对电导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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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们把这种电导等值线看成是地形图上的等高线,就可以看出,原来穴位并不像针灸铜人上的小洞洞,具有清楚的边界和明确的深度;而是像一座边界不清的小山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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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的那个问题“穴位到底有多大”不但是个“傻问题”,而且是个“错问题”。就如我们不应该问“山顶的面积有多大”,因为山顶只是一个抽象的数学点,没有面积。反之,如果我们一定说一个山顶的面积,那我们就首先要明确,我们打算选择哪一条“等高线”,然后才能算出面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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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地,如果我们一定要问“穴位面积到底有多大”,那么我们首先就要明确,到底打算选择哪一条“等值线”。例如,在图6-1中我们可以看出,如果我们选择0.9线、0.8线、0.7线、0.6线或0.5线,我们就会对同一合谷穴,算出完全不同大小的面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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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让我很高兴的是,问“经络有多宽?”这个“傻问题”的人还很不少。除了美国纽约大学的贝克教授之外,还有中国北京大学的张仁骥教授。有趣的是,他们两个人,一个测出了经络的纵切面,一个测出了经络的横切面。真是东西合璧,把整个经络的形状表达得清清楚楚(图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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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6-2用电导测量得到的经络形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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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经络的纵切面(R. O. Backer,19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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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 经络的横切面(张仁骥,19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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